妥妥的老牛吃嫩草。
“妹妹,你怕不是弄错了吧?这,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怎么可能呢......”
“错不了。”SS语气分外笃定,“姐姐,你知道的,我不会撒谎。”
这倒是真的。
云舒扫了一眼妹妹平静的面容,SS并不擅长说谎,小时候云舒淘气亦或是在学堂犯了错,因怕受爹娘责罚,云舒总是撺掇妹妹帮忙瞒着。
奈何娘亲稍稍一问,妹妹就傻乎乎的全招了。再说这种事,SS也没必要杜撰。
云舒一时陷入沉思,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两人有什么瓜葛,少顷,云舒又问:“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
“姐姐,我可是亲眼瞧见秦王妃从苏府出来的。谁不知道苏尚书一生为人谨慎,在朝堂上从不站队。没事她上苏家作甚?”
云舒点点头,“这倒也是。”
那苏尚书故去的发妻与秦王妃母家沾亲带故,苏尚书作为天子近臣,最怕儿子拎不清,私下结交秦王,被人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
因而这两家平常避嫌得紧,明面上几乎不怎么走动,如今秦王妃这般堂而皇之过府,确实是不寻常。
“为了弄清秦王妃为何突然去苏府,我便找苏夫人身边的婆子稍微打听了一番,也没费力,多花了些银子,也就知晓了这事儿。”
云舒一听便乐了,随口问她,“花了多少银子?”
SS伸手比了个数。
――二百两银子。
“这么多!”云舒咂舌,心道,苏府的下人心也真够黑的。
这银子不可能是娘给她的,应当是妹妹的月例钱,府上的小姐不分嫡庶,每月有二十两月例,云舒除此还有额外进项,但SS是没有的。
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银子,就这样白白送人。
傻妹妹,当真舍得啊!
云舒揶揄道:“可真有你的,都知晓拿钱砸人办事儿了,瞧着还怪机灵的。”
SS“嘿嘿”干笑两声,手边的小方桌上放了两盘零嘴,她捻起一块儿果脯放进嘴里,权当没听出长姐的调侃。
“阿姐,你高兴么?苏明月高傲如斯,如今坏了名声却甘为人妾,虽是皇家妾,到底不如寻常正妻体面。”
“秦王妃又是出了名的善妒,啧啧啧......光是想想,都不算是桩好姻缘,如此结果,只怕苏明月心中不好过吧。”
“高兴?”云舒反复咀嚼着这俩字,按理说苏明月有此下场她该高兴的,可奇怪的是,她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满腹怅然。
不为苏明月,为所有这个时代,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女子。
“妹妹,我确实不喜欢苏明月,从前也被她明里暗里陷害过许多回,恨不得她去死。”
“但此时此刻,想到同样身为女子,不能做主婚事,当是你我和大魏所有女子之不幸,我又何来高兴一说呢?”云舒抱住双膝,将头枕在上面,偏头看向幼妹。
“多数女子成亲后多囿困于内宅,孝敬公婆、延绵子嗣,操持家务。若家中有妾氏,还要同她们为了个男人拈酸吃醋。”
“故而,我时常在想,若不是咱俩生于宋家这样的明礼之家,还不知道如何下场呢?”
此番话题沉重,SS回答不上来,以她如今的年纪和阅历,也想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姐姐,快别想那些扫兴的事了,窈窈姐不是快要成亲了么,她平日对我那么好,又是嫁给义兄,他俩成亲我可得送份大礼。”
谈论起周窈窈的婚事,云舒果然转了情绪。
“......嗯。”
云舒拢了拢肩头的披帛,坐直,“窈窈待妹妹不薄。妹妹可还记得,上回你初来月信,疼得厉害,也多亏她寻了那味稀罕药材解了你的疾。”
“既是成亲之喜,你确实该备份厚礼好好谢谢人家。”
“姐姐所言甚是。”SS自然没忘上回赠药的事,上次答谢礼是母亲替她准备的。
至于这回,她得自己拿主意才行。
然而,关于贺礼,她冥思苦想多日也没什么好的主意,而姝儿给她出的几个主意都太过平常,不够新颖。
已被SS一一否决。
“那妹妹可准备好了?”
“没呢......”SS讪讪地摸了摸摸鼻尖儿,进而自嘲道:“无奈我太过愚笨,这几日我绞尽脑汁都没想到合适的。”
小姑娘摇着云舒的胳膊,撒娇,“姐姐,你点子多,快帮我想想我要送窈窈姐什么好?”
“行。”云舒轻笑,应下。
......
话头另起,苏明月与秦王一事,自此揭过。
**
整个二月,眨眼间便过去了,京中众人唯一感知到的变化,只有见天儿飙升的气温。
就连一向积雪融化得最晚的,上京城北最高的那座山,山色都开始染绿。
彻底告别倒春寒后,爱美的姑娘们终于可以褪下厚重的袄裙,换上了颜色明媚、质地轻盈的春衫。
近来,云舒异常的忙碌,几乎日日出门赴宴,除了靖容大长公主府上举办的一年一度的春日宴,还有各处府上宴请更是络绎不绝。
云舒先是参加了武昌侯府的婚宴;接着宫里皇贵妃娘娘生辰,特意召了云舒进宫叙旧;月末,二婶一行终于顺利抵京,至此,府上开始热闹起来。
章氏和云舒等人从未离开过上京,都很向往虞州边塞的风土人情,娘几个都十分羡慕林氏,这些年在外开阔了眼界。
林氏此人脾性爽朗,分外健谈。两妯娌原本关系就好,又许久未见,自是有许多话聊,因而章氏不忙时常到林氏所居的院子来听她讲在虞州所见所闻。
云舒也是几乎天天造访,连带着章{儿也乐此不疲地常去。
章{儿彻底坐稳了胎,孕吐反应也消停了,如今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为了好生产,大夫交代她日常要多走动。
二房主仆数十人回京,她作为长房媳妇,自然也要前去多加关照。
章{儿头回在正院见到林氏,除有些讶异林氏竟生得如此珠圆玉润,也有些意外她人亲切随和,比婆母还没架子。
林氏极得府上小辈喜欢。
一来,她健谈,任谁的话茬,都不会掉地上;二来,她手巧,除了一手绣活儿精巧得招人眼馋,煮茶调香也是极厉害的。
后来章{儿便常去林氏房里说话解闷,林氏知道她自小长在青州,而虞州与青州相距不远,饮食上也是多有雷同,因而林氏不忙便会亲自下厨招待{儿。
章{儿自是感激不尽。
这日,几位女眷齐聚林氏处,有罕见出门的柳姨娘,二房的两位位姨娘以及少夫人章{儿。
柳姨娘与林氏在做姑娘时,曾在同一个师傅手底下学过刺绣,后面林氏嫁进宋府,彼时柳姨娘还未出事。一个是府上敬重的表小姐,一个是初初入府的新媳妇。
两人算得上同门,后面相处多了,关系愈发亲厚,这次林氏回京,柳姨娘也终于舍得出院子了。
闲谈间隙,章{儿主动说起宋清瑜的差事来。
“婶婶,夫君今早出门上值前同我说,工部最近正好有空缺,小叔那边的差事约莫是稳妥了。”
“夫君近来事多,今日下值怕是又要晚了,怕你生忧,故而让我先同你通个气,好教你安心些。”
“可是真的?”林氏一听儿子的差事有着落了,整个人惊喜不已,霎时侧着身子转过脸来,面朝章{儿的方向,连说几声感谢。
其余人也替她开心。
“婶婶,客气了。”章{儿哪敢承林氏这声谢?一家人,帮一把是应该的,若想家族兴旺,少不得族人同心协力,这也是夫君同她讲的道理。
林氏忐忑问道:“那清b可有说清瑜何时能去当差?”
“婶婶放心,差事定是八九不离十了。”章{儿道:“只是......夫君说日期暂时未定,得等制造局那边的闻大人安排。”
“婶婶莫急,等着信儿便是。”
林氏虚虚捂嘴,笑着道:“是是是,怪我太心急了些。”
“此事真要谢谢清b了,待他二叔回京,我定要同他细细说道说道......”
章{儿捏着帕子,轻轻拍了拍林氏的手,亦笑着回道:“婶婶无需客气,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可别说两家话才好。”
“夫君作为兄长,自然是盼着清瑜好,能帮的定然不托词。再说,夫君与妾身提过,此事还多亏了大妹妹,若无云舒,只怕咱们大家都还不知道清瑜的手这么巧呢。”
说着,章{儿从袖口里掏出件异常小巧的鲁班锁,托在手上,“大家伙儿瞧瞧,清瑜亲自动手做的,说是送给他未来侄子/侄女玩儿,这手艺,可太好了......”
几位姨娘接过去,相互传阅,看过后无不赞赏。
“哎哟,当真精巧!”
“可不是嘛,妾就没见过比这更小巧的鲁班锁了。”
“......”
在场的几人中,就数柳姨娘最为淡然,只听她悠悠道:“昨日妾去夫人那儿请安,恰巧听见大小姐在夸二少爷,说二少爷手巧,没亲眼见过总是没有什么实感。”
“今儿个瞧了这鲁班锁,果真如大小姐所言那般精巧,二少爷这手艺属实不赖。”
哪有母亲不喜欢听人夸自己孩子的,林氏听了林姨娘的夸赞,眼尾的褶子又深陷了几寸。
章{儿接过柳姨娘的话头,继续道:“大妹妹眼光可毒辣了,她说好,那便差不了,瞧瞧这满屋的布置,也是经大妹妹一手布置的呢,婶婶,咱就说满府上下,再没有比云舒更可心的人儿了......”
林氏连连点头,也认同{儿的说辞,确实是多亏了云舒,不然她家这泼皮,只怕又要重蹈在虞州的做派。
原本让林氏头疼不已的宋清瑜回京后还算老实,有大伯父宋丞相和大哥宋清b的约束,也不敢随意出府,况且府里还有云舒和SS能陪他说话解闷儿。
三人年纪相当,斗嘴互损时常上演,如此相处模式宋清瑜本人也颇为得趣。
宋清瑜对于大姐姐宋云舒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宋家在上京为官者不少,如他一般年纪还一事无成的几乎没有,族亲或多或少有些看不上他。
就连他自己爹娘,也是恨铁不成钢,但云舒例外,总是给予清瑜满满的肯定。
大姐姐替他找到了适合的路。
他这份差事,便是云舒与清瑜细细聊过后,头回找上兄长,求他出面,帮清瑜在工部制造局里某个工匠的空缺。
虽是最普通的工匠,也算没有埋没了清瑜这双巧手。
......
日暖花盛,叶绿莺鸣。
等回过神,云舒恍觉时间已到了三月下旬。
而今,几番春雨润泽过后,花园里的各种花卉纷纷吐蕊,桃杏争春,开得异常热烈。
草木修整,红绸高挂,备婚愈加紧锣密鼓,府上下人忙碌不已,杏雨与燕云尤甚,许多嫁妆清点好已经开始封箱。
成婚在即,新人不宜见面,只能书信来往。
三月二十二,顾衍托人捎来信,其言,府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汀澜院的西府海棠已冒了花芽。再有不足六日,便是云舒与顾衍的婚期。
那时,海棠花期将至。
他说,待她嫁过来,他们从这一季花开始共赏,此后四季轮转,满院的风景,再添他与她。
长此以往,岁岁年年,与卿同往――
思念隔空疯长,像春日里安静了一冬的垂柳,眨眼便绿了湖岸,开始得猝不及防,过程不详,结局又恰好体现得淋漓尽致。
及至信的末尾
――他盼着,成亲的日子,可以再快些......
云舒一遍遍默念着,这薄薄的信纸上的文字,脑子里不自觉想象出他伏案书写时的情形,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云舒走到书案后,坐下,随意从笔架上取下一直狼毫,镇纸、沾墨......中途几次提笔,琢磨着要与他回信的内容。
揉坏了数张信笺仍不满意,哽在心间的诸多思绪,无奈最后落笔,万千情意却简短杂糅成了一个“好!”字。
――
三月廿十八,宜嫁娶。
新郎官上门迎亲的时辰是由钦天监所测,进岳家大门的吉时定在了巳时二刻,新娘出门的吉时则是在巳时末。
中间预留的时间,用于敬茶礼,以及拜别双亲,接受女方族亲祝福......
眼下四更天还未过半,海棠院早已灯火通明。
外头有人敲门,杏雨起身打开了房门,惊讶了一瞬,没想到,门外竟站了一排的丫鬟。
“你们这是?”
为首的丫鬟恭敬道:“杏雨姐姐安,我们奉夫人之命来服侍小姐梳洗,小姐可起了?”
“还没呢。”
“这......”小丫鬟迟疑道:“那,杏雨姐姐,咱们要不要在外等候?”
“不用,进来吧,你们进去时动静小些便是了。”
“是,奴婢晓得了。”众人齐声应道,脚下的步子随之轻慢下来。
丫鬟们端着盆、提着水壶,以及各种洗漱用品一一进来,见小姐未起,便先整整齐齐地站在内室里。
一炷香过去了。
众人站得脚都酸了,云舒仍在睡。杏雨默默叹了声气,走到床前,朝里唤了几声,云舒一动不动,睡得那叫一个香。
海棠院这位主子哪哪儿都好,除了起床气大些。
主子心情若不好了,那管事嬷嬷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底下干活的人就得跟着遭殃。
因而这些丫鬟们,就这么埋着脑袋,大气不敢出,端着东西,规规矩矩地老实站着。
个个跟犯了错,领罚似的。
这时,燕云捧着喜服和凤冠走进来,下意识探头朝帐子内瞧了眼,里头的人儿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燕云走到杏雨身边,试探道:“杏雨姐姐,要不......要不,你再叫叫。”
“我......”杏雨转头看了满屋的人,个个噤若寒蝉,“罢了,还是我来吧。”
杏雨将绡帐挂起,躬身,摇了摇云舒露在锦被外的手臂,“小姐,小姐......快醒醒,要起来梳妆了。”
“唔,不要,我还要睡。”云舒拉起被子,将脑袋盖住。
杏雨:“......”
杏雨回头,和燕云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瞧出了无可奈何。
放任小姐如此睡下去不是个办法,万一误了吉时,夫人可饶不了她们。
燕云鼓起勇气道:“杏雨姐姐,要不然,一起吧。”
“唉,只好如此了。”
话音刚落,二人便掀开锦被,将云舒从床上给拽了起来。
......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说歹说,可算是让云舒离开了床榻。
待洗漱好,又过去了两刻钟。
云舒被杏雨扶着,坐到一旁的绣凳上,人仍是不太清醒。半垂着脑袋,隔了好一会儿才掀开迷蒙的双眼,待看清满屋子的人―― 她娘、 妹妹、嫂子、二婶、以及梳妆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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