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自那日后,太子就再未找过她,她暗中让人给太子传了信,也未有回信。
“愚蠢之极!你这般自毁家门的愚蠢行径,太子又怎会看得上你!身为大家族嫡女,你须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母族就是你强而有力的靠山,没有母族,你拿什么让太子看上你!才情?”
裴之烬说到最后二字,轻嗤一声,却没有往下说。
裴若芸脸上火辣辣地烧着,又羞又辱。
直至此时,大哥哥把一切剖开放在她的面前,她才明白,自己当真是错了。
被太子一时的花言给蒙蔽了。
的确,如果裴家失势,她又凭什么坐上太子妃之位?
太子怕是……从头到尾只是为了算计。
“大哥哥,若芸错了。”
“我知你心性高,也盼你有个好的归宿,但太子绝非良宿,切不能再与太子有往来。你若不信,一个月后,你就知道大哥哥没有哄骗你。
裴若芸听出大哥哥弦外之音,抬头,面露不解。
但裴之烬并未多说什么。
有些话,说一半留一半,反而叫人心生忌惮。
当然,裴之烬也并不指望几句话就能镇住裴若芸,依旧是安排了人暗中盯住二房的人。
……
裴之烬离开的时候,纪南珠亲自送他至门口。
依依不舍,眸光幽幽。
至于其中几分真几分假。
她自己也分不清。
裴之烬不舍之情却反倒是溢出表面,他接着她入了马车,俯身便含住了小姑娘柔软的菱唇。
纪南珠呜呜低吟,一双素手撑在他的胸口:“世子,外面都是人!”
“怎就这般不舍呢!”
裴之烬低低一笑,松开了她,眸色胶住般落在她的脸颊上。
纪南珠轻理着碎发,一张皎白的小脸此时早已经绯红一片,垂眸也轻声说道:
“我等世子回来。”
“嗯。”裴之烬轻抚着她的脸,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又重复了一句:“等我的大礼!”
能叫裴之烬连说两次的大礼,应当是十分贵重的吧?
可惜再贵重又如何?
她真正想要的东西,他却并不能给她。
看着马车远了,纪南珠脸上的依依之色渐渐淡去,只余淡静。
第49章
秋风起, 菊花开,正是吃蟹好季节。
纪南珠离开侯府已经两个月。
那一日裴之烬离开后,她便与母亲派来接应她的人见面了。
在裴三姑娘的帮助下, 她连夜就坐了车出了城,一路直奔平州,一路山一路水,终于在半个月后抵达平州与母亲见上面。
时隔半年,母女相见,哭了一夜。
可纪家终究是不能回了。
她失踪数月,在平州早已传开。
如今回去,名声已坏, 父亲好面子,就算不会一根白菱送走她,可也肯定会绞了她的青丝, 让她去道观度过余生。
可母亲怎么舍得自己娇娇女儿从此孤落一生。
于是当即与外祖父舅舅联系上,双方一番筹谋商议后,决定让纪南珠以舅舅家的小女儿身份回外祖家。
外祖家远在南州,与平州离得远,去了那边, 她便能避开流言蜚语, 世俗偏见, 将来也好寻一门亲事。
外祖家与舅舅舅母都极是疼她, 与表兄表姐也相处得融洽。
只是舅舅舅母几次提及亲事, 都被她婉拒。
她已非清白之事,并不想再误了他人。
这一生, 她只想恣意地活着。
舅舅舅母见状,也未再劝她。
“五妹妹, 快过来,阿兄给你捉螃蟹!”
秋高蟹儿肥。
二表哥高安年坐在船头,正趴在那儿,扯着蟹笼。
绿水轻动。
一笼螃蟹便破水而出。
纪南珠弯腰出了船厢,笑盈盈地接过表哥捉的螃蟹,站起身的时候,就看到了对面船头站着的男子。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错乱不安之余,手中的蟹笼落在了地上。
他怎么在这?
她的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
说不清是慌还是怕。
她无措地转身,冲回了船厢中。
“五妹妹,怎么了?”
高安年看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苍白着脸逃进船厢,扭头看向了对面船头。
男子清风玉贵,一身锦衣,翩翩绝色。
高安年这些年随着父亲东奔西走,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大人物,但面前的男子,依旧给他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男子身上那一份矜贵从容,绝不是装出来的。
此人是谁?
就在他心中生疑间,裴之烬已经一跃,落在了他的船上,越过他就要入船厢。
高安年挡在了她的面前:“你想干嘛?”
听到船厢外的动静,纪南珠咬着唇,深吸了口气,还是走了出去。
裴之烬此人脾气并不好,不是外祖父一家能惹得起的。
外祖父舅舅他们对她已经很好了,处处维护,极尽疼爱。
她不能再为他们添麻烦。
她打了帘子,再次出了船厢:“表兄,发生什么事了?”
“纪南珠!”裴之烬咬牙叫道,一双细长的眸子黯红,蕴了千般隐忍,死死地盯着纪南珠。
数月不见,她却越发倾人。
她今日穿了一身薄烟翠色纱裙,外罩一件月牙白披帛,称得她腰肢细柳,身形纤逸。
一头乌丝只以一枝玉兰点翠钗子挽起,露出了一雪肌芙蓉脸倾城。
杏眸盈动,菱唇此时勾着一抹温柔娇笑,仿佛天然纯真。
可她分明就是一个冷情的女人!
他都让她等他了,他都为她筹划好了。
他都计划好了,就算祖母不同意,就算所有人都反对,他也要娶她为妻!
可待他处理完公事,满心欢喜回到府中想告诉她时。
却只等到她离开的消息!
原来她在说着‘我等世子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计划着怎么逃离他!
这个满嘴谎言的小女子!
相处那么长时间,她难道就当真没有半点不舍吗?
她嘴里说着的那些情意恩爱,不舍欢喜,都是哄他的吗?!
纪南珠面色不变,微微福身,淡笑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小女子高书梨。”
裴之烬掀眉,沉冷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冷笑了一声,“高书梨?”
分明很轻的三个字,却让纪南珠心头一颤,紧张地咬紧了牙根。
她不知道裴之烬究竟是无意中来南州看到她,还是特意找她找到了南州。
如果是专门来找她的,只怕她是逃不掉。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堂堂一位侯府世子,怎可能特意来南州找一个跑了的小妾?
她轻扯着唇角,试图说点什么,可是迎着那双能穿透人心的眸子,她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高安年此时也察觉出不对劲,他拉着表妹的衣袖,将她挡在了身后。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条小船也划到了旁边。
“安年兄,高五姑娘,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船上,是高安年的同窗陈子易。
他说话之际,目光扫了纪南珠一眼,只一眼,便红了耳廓。
高家这位五妹妹,仙子一般。
陈子易自打上个月见了一眼,便心生爱慕,几次与安年兄提过,但安年兄一直未表态。
裴之烬只淡淡瞥了一眼,就知道陈子易心里想着些什么。
他又是一声冷笑。
纪南珠手中帕子都要绞破了。
她完全不知道裴之烬想做什么。
“子易,没事,遇上了朋友,我们聊几句。”
高安年此时也察觉到了五妹妹与这男子之间的不对劲,并不想让外人听了去,便笑着摆摆手。
陈子易目光又悄悄看了眼纪南珠,才回道:“安年兄,你我兄弟,若有事只管喊一声。”
“多谢子易兄。”
陈子易这才划了船,却并不远离,只不近不远地守着。 ……
裴之烬心中冷笑。
他若是晚来几个月,她是不是就当真打算嫁人了?
他心中火燃了起来,“我在醉南楼等你。”
“我……”
纪南珠正想拒绝,裴之烬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或者纪姑娘打算我在这儿同你兄长聊聊我们的事情?”
男人眸中冷意无情,带着威胁。
纪南珠眼眶顿时红了,她咬着唇,“好!”
裴之烬不再多言,纵身一跃回了自己的船上,猴六远远地看了一眼纪姨娘,才划了船离开。
“五妹妹?”
高安年看向了纪南珠。
“兄长,不要问,帮我保密,可以吗?”
纪南珠红着眼眶,咬着唇,恳求道。
京城的事情,她实在没有脸皮对着疼爱她的兄长说出口。
那样羞耻的事情,要么就掩下去,要么……她死!
“好。”
高安年从未见过如此难过的五妹妹,又怎忍拒绝她的请求。
“我送你过去。”
“好。”
纪南珠点头应了一声,心事重重。
她不知道裴之烬想干什么。
他若是非要逼她回去做妾。
她当,如何应对?
一路马车轻晃,她整个人如置身于阴暗之中,恍惚无力。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条无助的路上。
她的命运,似乎又在向着黑暗而去,而她,无力抗衡。
从湖池到醉南楼这段路并不算远,可是她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长到她仿佛一下子从青葱少年,坠入绝望老人。
下车的时候,她身形晃了一下。
高安年扶住了她的手臂。
看着单薄而无助的身影,他语气沉沉。
“南珠,记住,你还有兄长,有祖父,有父亲母亲,有姐姐们,凡事不需自己一个人去扛,家人都会站在你的身后。”
其实高安年已经隐隐猜到了裴之烬与纪南珠的关系。
猴六就在门口等着,看到纪姨娘时,亲切地上前打了招呼。
倒是机灵,并没有喊姨娘,而是喊了纪南珠现在的身份:“高五姑娘,我家姑娘在楼上有请。”
纪南珠微微颔首,感激猴六没有顾及她的名声。
高安年站在原地,看着她跟猴六上去,喊了一声:“兄长就在楼下。”
“记住,你是在南州,别怕。”
“多谢兄长。”
纪南珠眼眶一红,眼泪夺眶而出。
怕叫人看到,她仰起了脸,生生将泪花逼回眼眶,跟着猴六上去。
第50章
上楼, 才发现裴之烬包了整层楼。
推开门,裴之烬坐在在厅中。
猴六将纪南珠送进屋内后,就退出了屋子, 将门带上。
纪南珠站在那儿,盯着他看。
男人一袭玄衣,半张脸隐于阴影之中。
指中捻着一盏茶杯。
半晌,不置一语。
终是纪南珠打破了平静。
她,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膝盖结结实实地撞向木板,‘砰’地一声。
裴之烬豁得站起,手中的茶盏摔落地上,碎了一地。
他大步走向了她, 脸色铁青。
“你干什么?!”
“世子,饶了我吧。”
她眼泪大滴落下。
眼神悲凉而空洞。
若他能放过她,她做什么都愿意!
不过一跪, 又算什么。
“你往日不是极聪明,怎的如今这般蠢了!我有让你下跪吗?我有说要对付你吗?!”
裴之烬弯腰,直接将她抱起。
纪南珠捉住了他话中的重点,一双素手捉住了他的衣袖,楚楚可怜地问他, “世子能放过我?”
迎着小姑娘那似打了雨的梨花小脸, 裴之烬无奈道:“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世子, 世子最是心善, 世子不会对我做什么。”
纪南珠哪敢当他面说出她心里的想法, 只得讨好地说道。
一旦有了生机,她那点儿狡黠就又起来了。
这狡黠用在别处倒让人喜欢, 可用在他的身上。
当真不是滋味!
裴之烬一边心疼她可怜的模样,一边又觉得她这虚情假意模样当真气人!
将她抱在怀里, 低头看着这张日思夜想了两个月的娇俏小脸。
裴之烬心头一热,不由拢紧,只恨不得将这小小人儿给嵌入身体里,叫她再也别想离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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