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暗恋的人是她。
是了,暗恋,便是不为人知、说不出口、见不得光的感情。
铃木园子深吸气,挪开一步,让自己的动作吸引进藤的注意力,而在沙发后面,柯南正悄悄举起手臂,她眼尖地看到他手表的表壳竖了起来。
铃木园子哼地很用力,声音放大,将骄纵的千金演绎得淋漓尽致:“兰和新一才不是你那种一厢情愿。”她故意刺激对方,想让进藤动作幅度大些,稍微离开遮蔽物,蓄势待发的麻醉针就能射出。
说来好笑,她居然也会批判他人自相情愿,明明她自己都是个单恋者。
以前她不是没试过转移自己的感情,不停地接近符合自己品味的帅哥,但感情不为人的理智所控,兜兜转转她心动的都是与新一相似的脸,而那些相似的脸一个个都对自己不假辞色,却对兰亲近有加,搞得她越是努力就越是火大。
后来发现自己比兰更早发现柯南异常的时候,她不是没暗喜过。
人性所致,在她破罐破摔被柯南抓到马脚后,她难免会闪过一个念头——是否,她是有机会的。
在三人一起长大中未浮现的念头,在兰红着脸否认不是工藤夫人时未浮现的念头,在发现柯南和小时候的新一长得一模一样时未浮现的念头,在多次配合柯南破案时未浮现的念头。
却在柯南戳穿自己后、在兰产生动摇后,一次次冒了出来。
夜深人静,她无数次想,万一兰……她是否就可以有机会了呢?
就像被放在书房抽屉中的草莓挞相纸,在庞大的工藤宅中,也是存在着微不足道的一份独属于他们的秘密。
会在甜腻的樱花盛宴后,递给自己的那份草莓挞,让她在腹诽万恶的新一又给她不可能的希望的同时,留下了一粒小小的火星。
这一粒粒火星,本该在没有助燃物的情况下熄灭。
如果她没有发现他变小又没隐藏好自己的小窃喜的话。
但这虚幻的助燃物,也该消失了。
进藤麻理子的话使她清醒过来。
是最近的变故使她有了不切实际的期望,可实际上,人人看到的、真实存在的恋慕,不包含她。
能相遇就很好了。
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欢的人,她能一直陪在他们身边,谁能说她就不幸福呢。
进藤麻理子疯狂怒骂,上前两步想袭击铃木园子,又忌惮警官,举起遥控器挥舞着。
人是终于离开了遮挡物,但情绪激昂还攥紧炸弹遥控器,让人不禁捏把汗,不敢轻易按下扳机。
毛利兰双手攥紧,抬起头,直视进藤麻理子:“首先,我们不是爱人。”
进藤麻理子愣住,费解地看过来。
暗处的人们眼睛一亮,纷纷调整准星的锁定位置。
“而且,他是自由的,我也是。”
毛利兰站在危险的中心,第一次忍住了没有喊新一,新一是不在,但明处暗处的警察显然更能保护她的安全。
进藤麻理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语,呆滞在原地。
柯南果断按下发射器,麻醉针精准地扎入她的脖颈里。同时进藤麻理子的手腕被贯穿,她一声惨叫,遥控器掉落到一旁,警官们蜂拥而上压制住进藤麻理子。
一直装死不出声的藤原健终于松了口气,看到进藤血肉模糊的手,吓得惊呼连连,拼命往后退。
进藤麻理子在人海中抬起头,正对上藤原健的脸,惊恐、扭曲、极致的恐惧与极致的厌恶共同出现在他的脸上,而厌恶的对象,是她。
进藤麻理子愤怒尖叫,迸发的情绪甚至压过了麻醉针带来的生理困意,她的眼珠几近爆出。
她高声尖叫:“一起死吧!”
柯南眼皮一跳,喊道:“小心!”
压制罪犯的挣扎间,已经移到毛利兰附近,毛利兰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一直盯着进藤麻理子发呆,自然第一个察觉不对,一个健步冲上前,将进藤完好的那只手向外一掰。
最后挣扎着按向另一个遥控的进藤麻理子发出惨叫,再也坚持不住,头一歪,昏了过去。
铃木园子看得心惊胆颤,想冲上去关心毛利兰,却被蜂拥的警察隔离。
将危险因素紧急排除并毫不留情给另一只手补了一枪后,警官们纷纷称赞毛利兰的敏锐,甚至有知晓毛利小五郎大名的老警察,想撺掇毛利兰报考警校。
铃木园子看看不过两米外的毛利兰,却仿佛和她隔了一道鸿沟。
短短两米,是不可逾越的距离。
女主人公被众人围在中间,而她是见证其高光的路人,遥望着,就像遥望男女主的爱情故事一样。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了,轰隆隆的雷响,是精神上的炸弹,将心里的野望炸得片甲不留。
“喂,在想什么?”
铃木园子愣住,猛地低头,本该在人群中央的小男生双臂枕在脑后,语气懒洋洋地:“事件都解决了,怎么还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她看看男孩头顶的发旋,再看看人群中因被感谢而不好意思的少女,有些回不过神。
“你怎么没去……”铃木园子指向兰的方向。
“啊?已经没事了吧。”柯南不理解地露出半月眼,“还有什么疑点吗?”
“没有……”
铃木园子怔怔地发呆,直到爆破组已将炸弹全部安全拆下,犯人进藤被押送走,还是有些神游。
“园子。园子?”
罪犯还要被押送审讯,后置工作才刚刚开始,警察们散了个尽,只留了一个人开车送她们回去。
早就离开包围圈的毛利兰滔滔不绝自己的心情,但一直会回应她的人始终没反应,叫了好几声,才发现她在发呆,忧心道:“怎么了园子?”
“啊,哈哈,没什么。”铃木园子傻笑着挠头,找了个自己都不信的借口,“就是在想,这就结束了啊。”
毛利兰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结束了还不好?”
屋里的人陆陆续续快走光了,藤原健也被警方带走配合做笔录,毛利兰眨眨眼,催促:“我们也快点吧,都这个时间了,我还要快点回家做晚饭。”
铃木园子已经下意识接话,仿佛一切都回归了日常:“真是的,这么大的事,让大叔带你出去吃寿司嘛。”
大叔又不是没钱。
都靠侦探小鬼挣了多少委托费了。
毛利兰笑了笑,没有应下:“没事啦,做饭也不费什么事。而且……”
“而且?”
毛利兰垂下眼皮:“嗯……有些事我还要再想想,想清楚了和你说。”
铃木园子愣住,不敢再随意妄想,应道:“那……好啊。”
柯南低着头跟在两人身侧,一言不发,沉默地像个影子。
*
旧的番剧热度褪去后,新的番剧又捧红新的明星。
葬送了数个花季少女的案件并没有留下影响,现代潮流高速翻新,新一季的当红流量又换了个人,而追星群体却没什么变化,数不清的私生群被建立,又有数不清的群被解散,每过一秒上一秒都变成了历史,而历史车轮滚滚,循环往复。
日子还是照常过,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自上次案件中联系不到新一后,工藤新一这个名字在她们的聊天中出场率渐渐下降,毛利兰再提起也没了脸红,而是一副对好友失联满腹抱怨的样子。
毛利兰说的想清楚后再和她说,也没有等太久,判处结果还未公布,毛利兰就来和她说了她的决定:她不喜欢新一了。
其实不该太过惊讶,有很多预兆,连柯南都从毛利家搬出来,住到了博士家中,可铃木园子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一种世界被颠覆的震撼。
伴随着几乎是她整个人生的青梅竹马,她从小就看着他们感情发展的青梅竹马,居然仅仅经过了一个案件,就分道扬镳了?
她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但她看到兰释然的表情,劝阻的话说不出口,只叹了声,然后愤然表示:“新一那家伙没福气。”她笃定,“是他的损失。”
毛利兰笑了:“没错,他的损失。”
今天天气大好,阳光明媚却不刺眼,连风吹在身上都暖洋洋的。铃木园子揣着命人收集了一个月的资料,来到了约定好的咖啡厅。
虽然是休息日,但咖啡厅内人不多,座位之间拉得很远,还有绿植隔断。
毛利兰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守底线,哪怕和园子来了高档咖啡厅,也绝不让园子请客,只点了自己能承担的一杯饮品。
然后和她分享自己英雄救美引来的恋爱苗头。
“……然后他就和我表白了!”
铃木园子听着激动不已,两眼放光:“然后呢然后呢,你接受了吗?”
毛利兰脸颊微红,笑道:“当然没!不过他妹妹下周过生日,我答应他下午陪他一起挑礼物。”
“呦~”
铃木园子捧着脸,深表羡慕:“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我的真命天子呢?”
毛利兰羞涩笑骂:“只是陪他挑礼物,才不是什么真命天子。”
两人笑闹起来,正说着,一个男人越过绿植,探头过来打招呼:“你好,小美女,认识一下?”
铃木园子嘴角还挂着笑,抬头看去,一个长得还算清俊的年轻男人对她笑出大牙,还比了wink。
格外油腻。
但她震惊的不是油腻脸,而是搭讪这件事本身。
“啊?”铃木园子茫然地看看毛利兰,再看看男人,反手指向自己,“我吗?”
男人勾唇邪魅一笑:“当然。”
铃木园子倒吸一口气。
铃木园子从未想过,她竟会是此番搭讪的主角。
通常来讲,无论男女,搭讪都是冲着身旁的好友去的,甚至哪怕她铃木千金的身份摆在面前,也大多是向身材性情更夺目的兰行吻手礼。
——这绝不是自卑,她从未自卑。她拥有优于绝大多数人的家世、样貌中上、学习尚可、家庭和睦,哪怕她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优渥的生活环境,使她很少遇到烦恼。
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优渥,她的精神世界同样富足,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青春期少女的小躁动。
因此她可以轻易接受自己在被搭讪方面落后一筹。
这没什么。
她的人生已经很如意了。
尽管如此,尽管她从未有过嫉妒,但毕竟是许愿都是“变漂亮”的小女生,如果说她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那是骗人的。
她长得不赖,性情还好,不搭讪她的人真没眼光——她也是这样想过的。
所以当真的有人先一步看到自己后,铃木园子还是十分惊喜,甚至有点难以相信。
“真是我吗?”她反手指自己,难以相信地重复了一遍。
“当然是你,小美女。”男子故作帅气地撩了下鬓角的短发,“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铃木园子下意识看向毛利兰,见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好靠自己,摇头拒绝:“抱歉。”
好在能来高档咖啡厅,男人的素养还算过得去,他没有纠缠不放,绅士地离开。
毛利兰笑着调侃:“怎么不答应他啊?”
铃木园子没好气道:“本小姐又不是谁都看得上。”
已经陷入恋爱苗头的毛利兰非常敏锐:“这么说你有看中的人了?是谁是谁,居然不和我说。”
铃木园子脑海中下意识浮现某侦探小子的身影,但她赶紧摇摇头:“没谁。有的话我肯定和你说啦。”
“那说好了哦。”
毛利兰下午还有约会,见时间差不多了,和园子道别后便走掉了。
中午过后,咖啡厅内人越来越少,直至只剩自己。
铃木园子重新要了一杯果汁,想着待会儿怎么和那小子摊牌,不由自主笑出来。
“这边请。”
身旁响起的服务员声音唤回她的思绪,铃木园子扭头,刚好和有着不符合孩童神情的男孩对上视线。
她笑了下:“嗨,大侦探。”
*
江户川柯南来的时候并没有多想,距离双方隐晦摊牌已经过了许久,他搜查黑衣组织都进展了不少,自然以为是一些日常缺不可或缺的琐事将他叫出来。
尽管园子那家伙很少,甚至可以说从未单独约过自己——但自己现在这不是柯南么。
所以在他赴约后,刚坐下准备甜甜地问有什么事时,就被铃木园子超出预料的话语狠狠镇住:“这次我一个人吃了草莓挞哦,新一。”
男孩手里的菜单掉到桌上。
其实在察觉到铃木园子发现自己真实身份后,他有思考过要不要糊弄过去,就像在兰面前一次次掩盖一样。
但很快他就发现,做不到。
不像是他和兰待在一起时滔滔不绝推理小说的内容,对方被迫倾听又缺失了讨论,看似他和兰的交流更多,但内容全然锁定在他的单一爱好上。
铃木园子和他的关系则不远不近,更像损友,甚至多数时候,在他和兰交谈的时候,她陪在一旁,从旁观者的角度,更能察觉到被推理烦透了而焦躁的兰忽视的细节。
比如他的神情肢体语言,比如他喝水后随手摆放在哪侧的小习惯。
就是那时,工藤新一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到,铃木园子也是他毫无疑问的幼驯染。
于是他放弃了辩解,甚至借口跑到博士家住了几天,等待着,做好了兰冲过来质问的准备。
但没有。
始终没有。
直到兰过来打扫工藤宅,顺便探望他在博士家有没有捣乱,都没有表现出对他身份的知情。
他满心的疑惑,被端着咖啡前往地下室的灰原哀一语道破:“笨蛋侦探,你难道要让她被好朋友告知心上人的身份,她自己却一无所觉?”
原来是这样。
一瞬间,工藤新一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许多过去他以为是千金脾气,以为是搞不懂的小女生的友谊,那些被他忽略的点点滴滴,被园子隐藏下的草莓挞话题。
都是因为她不可说。
她没办法说。
因为铃木园子,是毛利兰最好的朋友啊,反之亦然。
他早就发现了铃木园子的倾慕,却并没有在意,就如同他不在乎校花的告白,变小前也未明晰兰的心意,意气风发的少年只在意自己热爱的单一事物,其余皆是乏味日常的点缀,少年总渴望波澜和远方。
而看不见近处的事物,在他还未长大时,便带来了代价。
意外听到兰的告白,多年的被调侃和习惯了青梅,使他无法深思,便直接定义了自己的心意,甚至因无法恢复身体给予回复,痛苦使他更坚信不疑自己的感情。
又在终于想清楚后,先一步被青梅甩开,如今又被告知自己的另一个幼驯染,常年因对自己的感情而无法言说的痛苦。
6/7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