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以前不可能,如今她是皇上的女人,更不可能,她如此纠缠他的目的是什么?在宫里“巧遇”他无法阻止,但派人攻击就太过了。
“是紫宸宫的人?”封潜薄唇微扬,问得特别淡定,他心里已经有数,此番的攻击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安承嫣。
战丽佟做为皇上的妃子,却妒忌他的新婚妻子,实在可笑。若她对他的爱意真那么坚定,便不会在他传出毁容消息之时入宫为妃了,她不过是自以为的爱恋执着,实则是挑对自己最有利的路走罢了,既已成了皇妃,还想将他抓在手里,贪得无厌,所做所为令他厌烦。
“王爷猜的不错。”左清面色带忧,缓缓说道:“属下奉王爷之命,刻意查得沸沸扬扬,想必幕后主使者也知晓王爷已知是何人下的手。”
封潜眉峰聚拢,目光有些锐利。
安安分分的做皇上的女人不好吗?过去她迷恋他的容颜,如今他已毁容,迷恋的理由也该当消失了,过去她尚未出阁,而今她是皇贵妃,她如今的作为是存心要陷他于不义,皇上若是知道她做的这些事,他们叔侄的感情将不复存在,虽然皇上并未特别宠爱丽贵妃,但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绿光罩顶,一个皇妃对他有心,被皇上知道是足以杀头的罪。
他是要给她一些警告了。
“此事做为意外揭过。”封潜脸色有些冰寒,但说得平和缓慢。“衙门处也如是说,说本王不予追究,撞翻的摊贩、波及受伤的百姓,全由尊亲王府善后。”
左清有些担心,他很了解主子,越是动怒之时,面上越加平和,此时便是风雨前的宁静,主子对丽贵妃的不满已到了顶点。
不只主子,他亦同,丽贵妃如此大胆的行径,唯恐他人不知似的,除了存心要陷害主子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理由,然而,丽贵妃这么做,若是东窗事发也会害到自己,她为何会甘冒让自己陷入困境的危险来向主子传达她对主子成亲不满的讯息?叫人猜不透。
“属下遵命。”
左清告退了,封潜这才坐了下来,慢慢的喝着药膳鸡汤。
对他而言,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连太医要给他包扎,他都拒绝了,只上了些刀伤药。
若是今天他没在马车里,后果会如何?受伤的会是安承嫣,若是撞得严重些,娇弱如她也可能当场丧命。
战丽佟并不知晓他会与安承嫣同坐马车,才会派人袭击,甚至下了重手,在箭上抹剧毒射中马儿的眼,促使马儿发狂,而出事的街市附近便有玉水湖,若是连人带车的冲入湖中,必死无疑,她明确的想置安承嫣于死地,简直丧心病狂,对一个与她无冤无仇的人也下得了毒手,她在皇上身边,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思及此,他的面色更沉了。
蓦地,门处有声响,他以为是左清又回来了。
他继续喝着鸡汤,并不抬头,沉声问道:“可是还有没说的事?”
不料,一个盈盈带笑的声音传入他耳里。
“都还没说哩。”
他迅速抬眼,看到一双乌黑的眸子笑意盎然的望着他,安承嫣亭亭玉立地斜靠在内室门外的木柱上,身上是一件藕荷色的长裙,雪青色的腰封,乌发并未绾髻,垂在肩上,面容清丽像是出水的芙蓉,犹如一幅画,而她款款走向他,像是由画里走出来似的,他的心猛地一跳,一时间竟闪了神。
时间彷佛停止了那么一瞬,封潜回过神来,安承嫣已离他的案桌只有几步距离。
“妾身见过王爷。”安承嫣浅浅的施礼,跟着言笑晏晏地瞧着他。“我见没人守门便进来了,没有打扰到王爷吧?”
他显然也洗漱过了,换了一身琥珀色长袍,湿发以玉簪束起,周身散着淡淡的皂角香味,极是好闻。
她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空碗,鸡汤都喝完了呢,她心里顿时乐滋滋的乐开了花,这表示他接受她的好意,对吧?
她又看了一眼,发现这间书房就跟他的人一样,高冷。
墙上挂着两幅画,画风均是清幽寂静,一幅是竹林里老僧在石上打坐,一幅是飞瀑前小僧在石上打坐,她不由的想,这是代表他的心境吗?
“有事?”封潜微微勾唇,不置可否的起身,轻描淡写的绕出了案桌,站在她的身前。
近着看,她的肌肤无瑕,像用白玉雕刻出来的一般,白里透红。而未施脂粉,清艳的脸庞似绽开的桃花一般,浅浅笑意从眼角眉梢晕染开来,一双眸子恍若曜石,说不出的耀眼,极是灿烂,美得令人不能逼视他垂在身侧的手忽地紧了紧。
这样的美貌叫他自惭形愧,皇上纵然是打从心里认为他配得天下最美的美人,才会将她赐婚予他,可他却不是这么想的,在美丽不可方物的她面前,他极度想回到从前尚未毁容的自己,用如此可怖的丑颜面对她,令他煎熬,也令他更加刻意的武装自己,用高冷来掩盖他的没把握,倒不如给他一个无盐女。
安承嫣素有才名,他先前便知道安尚书的嫡女色艺双全,是京都最美的一朵娇花,然而当他知道皇上赐婚的对象是她时,他有的只是浓浓的不悦,并未在意两人容貌上的差距,他只在意皇上未经他的同意赐婚了,未曾想过她美成何样,也未曾想过她的感受,因为当时的他认定了她只会是名义上的尊亲王妃,虽然住在府里,但各过各的,他们根本不会碰面,只要她安分,就能保有亲王妃的身分,这是他给皇上和安尚书的面子。
可是,现在情况全然不同,与他当初设想的全不一样,他非但没有与她两不相犯,反而还深深纠缠上了,他甚至还主动亲了她,此时此刻甚至在意起了她对他容貌的看法,在倾城倾国的她面前感到自卑,从未曾想恢复容貌的他,首次有了想要恢复容貌的渴望。
他们,为何在他最不完美的时候相遇?若能在他最完美的时候相遇,该有多好,一切都会不同,他会带着慵懒自信的笑容,看似漫不经心地在她的发际簪花,捧住她的脸颊,深深一吻……
“我来问问王爷,五日后能否与我一块儿去粥棚走走?看看百姓们领取药膳粥的盛况。”安承嫣笑容可掬地问道。
竟然主动来邀请他?封潜的眼神深了深。“你当真一点都不怕本王?”
安承嫣露出了些许笑意。“王爷是我夫君,我为何要怕王爷?”
封潜修眉略挑。“你不觉得本王面目可憎?”
安承嫣看着他,特别认真的说道:“我不觉得,而且王爷你并没有面目可憎,你的脸在战场上受了伤,戴上面具遮去受伤的部分是为了他人着想,怕吓着他人,如此暖心,又岂能将面目可憎四字用在王爷身上。若问我,我是万万不认同的,我会说,王爷是个暖男。”
他若是去除面具,过去的他,面容肯定是俊朗刚毅。
前世的她天生长得丑,没有可失去的,他不同,容貌从凤凰跌落成乌鸦,必定很难调适,绝不会像她适应变美那么简单,她穿越成了绝色佳人,每天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而他失去了俊容,内心该多么痛苦,她在做实习医师时看过太多烧伤毁容的人想求死,还有被泼硫酸毁容成怪物的女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安慰过无数那样的病患,以自身的缺陷鼓励他们,她总是说:看看我,我长得那么丑都能好好活着了,我还自小被叫丑八怪、半兽人,你们怎么不能好好活着?
前世有整容手术可以尽量复原面貌的那些人尚且都那么难熬了,何况是封潜?
凤凰该如何涅盘重生?她想帮他!强烈的想帮他!
“暖男?”封潜嗤笑。“即便你不害怕,你也永远无法体会本王的感受。”
明明她的话叫他的心里一动,可面对娇艳绝色的她,她的理解却不能叫他好过一些,他只厌恶自己为何要有副残容来让她理解。
“王爷,我曾经认为,活着是一件很心酸的事。”她凝视着他,真诚的说道。“我看过很多表层美丽,心却很黑的人,而王爷,你虽然皮相不再完美了,心仍是澄净的,保家卫国的心和从前一样炙热,没有因为毁去容颜而改变半分。”
封潜瞅着她水润潋滟的眸子,嘴硬道:“本王不需要怜悯。”
安承嫣看着他,口气恳切地道:“我并没有怜悯王爷,因为我并不觉得王爷可怜,王爷是为了救人而毁了容貌,并不是你刻意自残,你并没有错,自然也就不可怜。”
封潜内心明明受到极大震撼,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刻意不耐烦地说道:“总之,你的目的是要本王与你同去五日后设的粥棚?即便你不来,本王也会前去,以尊亲王府名义设的粥棚,主人自然得在,无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安承嫣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这个男人真是复杂,简单的一个好字,能扯那么多,他这是在刻意撇清不是因为她来邀请而去的,他本来就要去,和她一毛关系都没有。
她好笑起来。
封潜和皇上在性格上有异曲同工之妙啊,两人都有孩子气的一面,而外表高冷的封潜,反差萌更大,她突然觉得封潜和皇上不像叔侄,反而像兄弟。
这么一想,她发现了封潜和太皇太后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而皇上和太后也长得半点不像,倒是封潜和皇上眉目轮廓之间有三分相似。
这倒是有趣了,莫非封家的人都是男性基因较为强大?那么,日后她生的孩子也会像封潜吧?
安承嫣带着笑意离去了,书房的门也掩上了,然而封潜望着她刚才站的位置,久久都没有移开目光,他的眼前慢慢雕琢出另一个安承嫣来——懂医术、平易近人,还有一颗热忱的心,以及……对他痴迷?
他实在很不想加上最后的那个观察结果,但事实摆在他的眼前,她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想方设法的在他眼前打转,绝不是他自作多情想太多,适才她刻意前来就是证明。
片刻之后,他走回案桌后落坐,凝视着空汤碗,任思绪慢慢飘散开来。
四周,还有安承嫣留下的淡淡馨香。
他是怎么了?竟然感受起女子的香气这回事来?不会是脑子病了吧?
*
安承嫣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神清气爽的醒来,却听得锦茵进来禀道,说颜侧妃、柳侧妃一早便在偏厅求见了,怎么跟她们说主子未醒,她们就是死赖着不走。
安承嫣也不知道她们为何突然来见自己,她们平常就像一个屋檐下的房客,各自为政,互不干扰,府里的事她仍旧交给大总管,缺什么应跟大总管说,她们没有找上门的理由。
不过,封潜回来了,她倒是想起柳侧妃的肚子,比较纤细的人,四、五个月都还不显怀也有可能,古代的衣裳又颇能遮掩,不知道柳侧妃处理掉她的胎儿没有?
为了看看柳侧妃的胎儿还在不在,她破例带上了药灵袋,药灵袋本身是个极精巧的香囊,系在腰间也不显眼,没人会知道那是什么。
如常洗漱更衣,悠闲地用过早膳之后,她才带着锦茵从容地来到偏厅,颜璟如、柳莹姒见到她总算来了,连忙起身施礼。
“妾身见过王妃。”
安承嫣一眼看到柳莹姒的胎儿还在,她面上不显,淡淡地道:“都坐吧。”
两人重新落坐,各自带来的丫鬟站在她们身后,一个小丫鬟进来给三人上了热茶和茶点。
安承嫣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才道:“我不是让你们不必来问安了,怎么还来?”
她真好奇,柳莹姒这会儿还不把胎儿打掉,留着是要做什么?再怎么不显怀,肚子总有一天会大起来。
柳莹姒在心里嗤了一声,谁来问安啊?她们也是不得已才来的。
“王妃,我俩并非来问安的。”颜璟如正视着安承嫣,严肃地道:“王妃可知王爷从边关带回了一名女子?”
封家军还在城外驻扎,王爷自个儿悄然回府,这些她们原先都不知情,得知消息时,王爷已带着王妃进宫请安,她们一直在等,等着见王爷,然而王爷从宫里回来后却又不召见她们,视她们如无物似的,昨晚她们求见王爷也遭拒,原本心里就不痛快了,又得知王爷回京时从边关带了女人回来,心情顿时大受影响。
美貌不凡的王妃,她们都不是对手了,这会儿又有王爷带回来的可心人,那女子也不来拜见她们,好歹她们两人是御赐的侧妃啊!如此的不尊重她们,可见那女子恃宠而骄,王爷该有多宠那女子,想到便令她们心焦,深深感到她们两人的地位岌岌可危。
“从边关带回来一名女子?”安承嫣不解地看着颜璟如,身为现代人的她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颜璟如面色凝重地道:“据说,是在边关伺候王爷的人。”
轰地一声,安承嫣顿时觉得有道焦雷从她头上劈过。
原来他有女人……
那她……她这两日在发什么花痴?
可是,他既然都有女人了,为何还要亲她?
她蓦然回到了现实,想到了在这封建社会,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之事,他当然可以有了女人还吻她,因为她也是他的女人,不只她,前面这两个都是他的女人,她们全部都是能任由他亲吻、搂抱、上床的对象。
她浑身都凉了,顿时没了力气,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她后悔了,后悔喜欢上了他,懊恼自己怎么没更早想到三妻四妾这回事,如今想到他也那样吻边关带回来的小妾和这两个侧妃,她的心就难受极了。
“那女子在翠安轩,一直都未露面,此举不但看不起妾身和柳侧妃,也看不起王妃。王妃是否召她过来请安,好让她知道规矩和分寸。”颜璟如脸上满满的严肃。
安承嫣明白了。
所以,她们俩是来找她商量对策的,因为出现了她们三个的“共同情敌”,要联合她这个次要敌人去攻打主要敌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今天你们就先回去吧,我乏了。”
两人见她下了逐客令,只好起身。
柳莹姒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问道:“那……我们何时能见王爷?”
她要将肚子里的孩子算在封潜头上,便要尽早与他圆房才行,要把孩子说成早产也要有个合情合理,总不能太过了。
安承嫣心烦意乱,有些不耐地道:“王爷想见你们时自然会见,我并没有搁着王爷见你们,一切都凭王爷自己高兴。”
柳莹姒面上讪讪。“妾身不是那个意思,王妃别误会了。”
不过,两人听到她亲口说没有阻着王爷见她们,这才满意离去,偏厅里一时只有微风在窗外拂过的动静。
“王妃……”锦茵满眼担心的看着主子。
“锦茵,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安承嫣惫懒地瘫在椅里,自嘲地道:“都没搞清楚状况就一头栽进去,这会儿上了心要怎么拔除?”
锦茵也不是木头,自然明白主子在说什么,她都察觉到主子对王爷有爱慕之意了,如今得知王爷从边关带了女人回来,自然会难受,可是,这根本不是个事啊!
“王妃,您听奴婢说,王爷有千千万万个女人又何妨?您还是王妃啊,府里也只会有一个王妃,只要快些生下王爷的嫡子,您的地位就牢不可破了,根本不必怕王爷要多少妾室。”
11/31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