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踩了上去,都怪身上笨重的宫装让她行动迟缓,她都不敢回想封潜被她踩到时的眼神……丢人啊!
“我觉得王爷也不是那么可怕嘛,就是戴了半边面具比较奇怪而已。”锦茵兴奋的表达她头一回见到尊亲王本人的感觉。
安承嫣心有同感的想点头,却听日晴严肃的说道——
“这话你可不要在人前说,什么可怕不可怕的,皇上可是很忌讳这些流言,有人还因此让皇上贬官。”
安承嫣原先因出糗而一直垂头丧气的,此时立即坐直了身子。“怎么说?”
日晴见到主子突然这般精神也有些错愕,她顿了顿说道:“皇上重视王爷的程度非比寻常,可以说,若有人敢瞧不起王爷,皇上第一个不依。要皇上给王爷摘星星摘月亮,皇上都会去,所以了,说王爷容颜可怕这种事绝不能传出去,若让有心人听见了,可要藉此大作文章了。”
安承嫣马上想歪了,少女时期她没朋友,最爱沉溺在言情小说里,包含唯美的男男恋……难道皇上和王爷名为叔侄,实则是养成的关系?
一想到自己的夫君和皇上可能是那种关系,安承嫣神情蔫蔫的,她若有所思的靠着车壁,手无意识的掀开帘子往外看。
“王妃……”日晴正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主子在马车里向来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怎么今儿个会掀开车帘呢?这太奇怪了。
安承嫣掀开车帘就是觉得闷,想透透气,顺道想看看古代的街景,这是她穿来古代后第一次出府上街。
不料,封潜的坐骑正在她的马车旁,她掀开车帘时正好对上了他的眼,她来不及看清楚他的眼色便火速将车帘放下,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跳动着。
锦茵马上禀道:“王妃,奴婢瞧见了,刚刚王爷好像在瞪您!”
安承嫣秀眉紧蹙。“是吧?”
要命,才一会儿功夫,她便惹了他两次,他不知道会怎么想她?
尊亲王府就坐落在皇城里,距离皇宫非常近,安承嫣心中的忐忑不安还没结束,皇宫便到了,安承嫣以为要换乘宫轿,但马车竟是通行无阻直接进了宫门,行驶了比适才从尊亲王府来皇宫还要久的时间,不知穿过了多少道宫门,经过了多少座金雕玉砌、富丽堂皇的宫殿这才停了下来,皇宫之大,令人咋舌。
日晴、锦茵跳下马车将安承嫣搀扶下来,她一眼就看到朱红色琉璃瓦在晨阳下发出粼粼金光,正想再多看看这深宫是多么的金雕玉砌、金碧辉煌时,封潜没有温度的声音便传来了。
“跟好我。”
撇开他听说过的那个教养得宜的安承嫣,他自己认识的安承嫣是个不可靠的,不到半个时辰她已出了两次错,这才让他觉得有必要交代一声。
失误踩了他的脚,他可以揭过,但是,她怎么能明明与车帘外的他对上眼了却火速将车帘放下?不,不是这个,而是堂堂亲王妃怎么可以掀开车帘朝外看,她究竟是在做什么?
封潜回首那凌厉的一眼,叫安承嫣的心咚的一跳。
要命!帅惨了、酷毙了,身穿麒麟服的他高大威猛,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让他看一眼,她浑身都发热。
都说大龄剩女恐怖,而前世的她不过才二十七岁,还没到剩女之龄,不过是没碰过男人、没谈过恋爱罢了,怎么就饥渴成这样?难道,她这是晚来的思春吗?
“王妃,快跟上去啊……”锦茵见主子没由来的愣住,可能是被王爷的眼神给吓到了,她连忙小声提醒,还不着痕迹的推了推主子的腰。
安承嫣绝不承认她是看封潜看到失了神,她脸红心跳,连忙碎步跟上,而日晴、锦茵和封潜的小厮、护卫等人是不能进殿的,皆在外留守。
安承嫣跟在封潜身后,与他保持半步的距离,这时候她已经无心看宫殿长什么样子了,她小心翼翼,谨慎的跟着封潜,就怕跟丢了,自己若在宫里迷路,到时就不是丢脸两字便可了事。
安承嫣大气不敢喘的走过了长长的宫廊,远处有宫中的巡逻侍卫队在来回巡视,也有三五成群的宫女路过,约莫走了三分钟,终于等到封潜停了下来。
她悄悄抬眸,看到正红朱漆宫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头端端正正的题着“长春宫”三个大字。
在原主的记忆里,长春宫是太皇太后的居所,太皇太后是封潜的母后,也就是她的婆婆。
“王爷……”眼见好不容易四下无人,她连忙叫住了封潜。
封潜转过身来,眉头微蹙。“何事?”
马上就要入殿了,她不应该在这时候叫住他的,可说也奇怪,他似乎有预感她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适才还在心中想着,她不会开口叫他吧?结果她真的叫了,真真是叫他无言,难道她连这点礼数也不懂?
“我第一次入宫,什么人也不认识,还请王爷多多关照。”安承嫣讨好地笑了笑,希望待了儿进去之后他能罩着她一点,以免她出错。
封潜深沉的眸子看着她,她脸上的神情一览无遗,没有算计、没有心机,单纯的因为要见宫里的贵人而紧张不安。
身为尚书府的大小姐,即便未曾参加过宫宴,但受邀出席的各种宴会想来不会少,她连着三年获得明安大长公主的茶诗会头彩,至少便进了三次公主府,此刻有必要如此紧张吗?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何他总觉得她不是安承嫣?
“少言多看。”丢下了这句话之后,封潜便迈开了步履。
见状,安承嫣只得再跟上去。
*
长春宫前,一个年事稍长、穿天青色宫装的宫人浅笑盈盈的迎了出来,侧身一福。“奴婢锦秋见过王爷、王妃。”
看到安承嫣时,她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惊艳,如此绝色,那惊心动魄的美,六宫粉黛都比不上啊!
安承嫣也看到锦秋眼里的惊艳之色了,她到现在还是很不习惯自己变美这件事,常常忘记自己是个大美人儿,看到旁人惊黯的眼光,有时要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
“锦秋姑姑快别多礼。”封潜亲自将那宫人扶起。“我离开京城也近一年了,姑姑的腰疼可舒缓些?”
安承嫣感到很是稀奇,因为封潜的语气明显柔软了许多,和与其他人说话冷冰冰的样子云泥之别,让她不禁好奇这位年长宫女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何封潜待她硬是与众不同?
既是他重视的人,就是她要讨好的人,她立即拉长了耳朵仔细听两人的对话。
“老毛病,都习惯了,即便吃仙丹也没用,平时就服些太医院开的药方,还过得去。”锦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安承嫣不禁眨也不眨的看着锦秋。
腰疼不是病,却极难根治,如果她能给锦秋把个脉,便能知道较为确切的病根,也能开药膳方子了……
“这怎么成?”封潜敛了面色,严肃地道:“难道太医院那么多太医,竟是治不好姑姑的腰疼吗?”
锦秋一笑。“王爷不必挂心奴婢了,疼起来的时候,我便让那些小宫女给我大力槌槌、捏捏,便能好些。”
安承嫣一听,医者本能地脱口道:“腰痛时切勿用力的槌打腰背,因为腰背部受槌打后,容易使骨盆腔进一步充血,且因血流加快,虽然会得到一时的舒解,但长期下来反而使腰背酸痛得更加厉害。”
锦秋听得一愣一愣的。“呃,王、王妃所言甚是……”
安承嫣热心地道:“我能为姑姑把个脉吗?”
锦秋更加错愕了,她不由看向封潜,向封潜讨救兵,即便封潜是她奶大的,可怎么也没有堂堂亲王妃给一个宫人把脉的道理。
封潜看着眼眸闪亮的安承嫣,眼里跃跃欲试的,之前的紧张和忐忑都不见了,分明打从听到锦秋说腰疼时便想给锦秋把脉了。
他想到了她在府里为众丫鬟把脉的画面,对锦秋点了点头。
锦秋得到封潜的首肯,这才道:“那……有劳王妃了。”
“不客气!”安承嫣开心的拉过锦秋的手来,两指一搭。
过了片刻,她缓缓说道:“姑姑的腰疾积习已久,腰痛属于‘筋伤’、‘痹证’的范围,与肾有密切关系,可从肾来论治,最好不要吃生冷食物,橘子、糯米类、酒、麻油、竹笋等,这些食物也容易使病况不易好转。”
锦秋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由的问:“那应该吃什么?”
安承嫣道:“要多吃补血、补肾的温性食物,如海虾、淡菜、牛肉、羊肉、鳝鱼等,可辅助暖腰,降低身体疼痛感。”
“牛肉、羊肉、鳝鱼……”锦秋默念着记下。
安承嫣又补充道:“还有,腰疼之时,仰卧于床,用温水将布巾打湿,垫于腰间疼痛部位,上面再放一条更热的布巾,热敷约一刻,然后分别在腰两侧再热敷一会儿,也能热敷肚脐下三寸的关元穴,缓解疼痛感。”
锦秋眼里冒着钦佩的光芒。“王妃懂得真多。”
“重点来了。”安承嫣仔细说道:“姑姑可炖名为黑豆鸡腿汤的药膳来改善腰疼,做法很简单,黑豆、腰果泡水,入锅炖熟,加少许盐,这盅食疗的主要功用为补肾益阴、健脾利湿。”
锦秋听得入神。“黑豆鸡腿汤啊……”
安承嫣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还有,姑姑平素可以喝巴戟山药茶,将巴戟天四钱、杜仲三钱、枸杞三钱、淮山一两,加入一大碗水煎煮,水滚后转小火煮两刻钟,早、中、晚温服,每日一剂,七日为一个疗程,这款药膳茶具有补肾阳、强筋胃、袪风湿的功效。”
安承嫣怕锦秋记不明白,又仔细说了次。
一会之后,锦秋宽慰地看着两人笑道:“如今有王妃照顾王爷,奴婢真的可以安心了。”
锦秋领路,两人进了长春宫名为“圆满殿”的偏殿,这里是太皇太后平时招待女眷的地方,很是宽敞明亮,摆设不那么讲究但极为典雅,左右两只人高的铜鹤缓缓吐着檀香。
安承嫣这会儿又紧张了,要见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皇后……这些对她而言是戏剧里的人物,来自现代的她一点概念都没有。
偏殿里很是热闹,香风阵阵,安承嫣微微抬眸就见居中的临窗大炕上,有名老妇闲适地靠在青玉抱香枕上,手里握着佛珠,满眼的慈祥。
不用说,年纪最长,看起来最为富贵雍容,这位肯定就是太皇太后,她的婆婆了。
偷偷地再看过去,右边首位有个穿明黄色龙袍的英挺男子,金线刺绣勾勒出腾龙,那腾龙顺着肩膀盘在胸前衣襟上,显得气势凌人,他的面容俊逸,俊俏非凡,此人一定是大武朝登基不过四年的皇帝封颐了。
封颐的旁边坐的是容貌端丽、笑靥如花的女子,她俊眉凤目,身穿金银丝百鸟朝凤花纹的宫服,裙上绣着金织凤凰,头戴含珠金凤,手里随兴地摇着一柄宫扇,嘴边含着笑意,此人是皇后无误。
皇后下首坐着一名绝色美女,眉若青黛、唇似涂丹,光彩照人,她身穿大红云绵宫装,乌发如云,梳了个垂云髻,斜插着丹凤挂珠钗,面孔精致,但面上淡淡的,眉眼之间掩饰不住的飞扬跋扈与高傲自负,在皇上、太皇太后、太后的面前还微微高扬着头,一副目无下尘的样子,看着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安承嫣猜不出此人的身分,推测应是位分较高的宫妃之类的吧。
左边,一位中年贵妇妆容素雅、仪态华贵,身穿绣着凤纹的鹅黄宫装,云鬓高高绾起,满头的珠翠环绕,神情威严尊贵,隐隐咬着牙带着一丝丝的压抑,看着她的面孔好像有阵冷风吹过,安承嫣判断此人为太后,因为先帝太短命而成了寡妇的女人,虽然是大武朝数一数二尊贵的女人,但显而易见的,她并不快乐。
安承嫣的视线不着痕迹地由太后身上转到旁边,总算有张熟面孔了,是原主见过三次的明安大长公主。明安大长公主是先帝的胞妹,太皇太后嫡出的女儿,封潜的姊姊,她的大姑子。
“皇叔,今日咱们便不行君臣之礼了,你快给皇祖母请安吧!”封颐笑嘻嘻的说道。
封潜当众瞪了皇上一眼,袍角一撩,沉声拜了下去。“儿臣拜见母后。”
安承嫣连忙行礼如仪的款款跟着拜下。“儿媳拜见母后。”
之前在王府里有不少下人没事就对她跪拜,今天是她第一次拜别人,心情委实微妙。
“快起来。”太皇太后脸上出现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微笑说道:“果然生得好模样,叫做承嫣是吧?名字也极好,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安承嫣后知后觉的发现太皇太后这是在夸她,见封潜起身了,她也连忙起来,低眉顺目地依言走到太皇太后的跟前。
太皇太后拉住了她的手,端详着她的容貌,然后笑着说道:“如此倾城之貌配得过潜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皇上这回可是做了件大事。”
太皇太后看着安承嫣那灵秀清透的眼眸,暗赞了一声好。
面相里,眼神是重中之重,安承嫣的双眸坦然纯净,足见其心之正,因此阅人无数的她,见了便有五分喜欢。
封颐立即乐开了花。“皇祖母也觉得朕做得好吧?”
太皇太后笑道:“那是自然了,皇上万事都做得好,这呀,是遗传了你曾祖和父皇。”
偏殿中的人都笑了起来,只有安承嫣没跟着凑趣笑,适才太皇太后握着她的手时,她也趁着反握之际稍稍给太皇太后把了脉,发现太皇太后竟是个高血压的患者。
在古代,肯定是无人能诊出高血压来,而高血压的后果可大可小,一旦发病,严重的案例,中风或心肌梗塞都是家常便饭,或者导致心脏病、肾脏病,不可轻忽。
“怎么了,孩子,你的脸色有些不对,可是哪里不适吗?”太皇太后看着安承嫣,目露慈爱之色地询问。她虽然年事已长,但并非个老糊涂,她还很敏锐,察觉到安承嫣神色有异。
安承嫣为难了,要她怎么说太皇太后有高血压?可放着不管又过意不去,太皇太后可是她的婆婆,还这般的和善……
锦秋此时近身伺候着太皇太后,见状,福至心灵,笑道:“适才在外头,王妃听闻奴婢长年腰疾便给奴婢把了脉,开了药膳方子。此刻奴婢瞧着,王妃一片孝心,像是想为太皇太后把脉的样子。”
太皇太后很是惊喜。“好孩子,原来你还懂得医术?”
“皇婶懂得医术?”封颐奇也怪哉的说道:“朕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官家千金懂得医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何况安尚书还是一品大员,娇养在深闺里的嫡女哪里会让她去学医术,这事挺蹊跷的,就不知他皇叔是否知晓自己娘子懂医术这回事。
明安大长公主咳了声。“本宫识得尊亲王妃那么久了,都不知道尊亲王妃懂得医术,皇上自然也无从得知了。”
太皇太后迫不及待地道:“既是如此,你就快给哀家把脉吧!这些年哀家的头疼一年比一年厉害,太医院开的方子也总不见效。”
安承嫣心道,自然不见效了,没有对症下药怎么见效?太医们开的多半是治头疼的方子,治标不治本。
“太皇太后身子矜贵,尊亲王妃当有把握才好把脉,否则胡乱开药膳方子弄巧成拙,可担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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