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昨天刚去宜家买了个柜子,还没来得及装。”
慕留一笑,打开窗,摆上锅,“你可以先去问问寿星愿不愿意装。”
小章可不想问,杨枝今天过生日呢,让她装柜子,合适吗?
提到杨枝,Perrine神神秘秘地对慕留说:“我刚刚问她记不记得我的中文名,她居然记得。”
慕留热着锅,头也没抬,“很难记吗?”
“……我的意思是,她是不是挺在意的?我要解释一下吗?”
“有点自信了Perrine,她不在意。”
一个方桌上铺满了火锅食材,由慕留掌勺的冬阴功锅底摆在正中间,冒着诱人的酸辣香气。小章举着瓶子给大家倒饮料,“还有谁要啤酒吗?”
桌上几乎每个人都要了酒,杨枝也出了声,“我也要,谢谢。”
慕留坐在杨枝的斜对面,唇瓣稍稍张开,又合上了。
程唯瞧了瞧身边的杨枝,“半杯吧?”
手里的一次性纸杯小得可怜,杨枝说道:“可以喝一杯,而且啤酒度数不高。”
“行,喝醉了我抱你去医院呗,”程唯瞟了一眼慕留,“这次不用麻烦Leo了。”
“不麻烦,应该的,”慕留坐姿端正,目光平静地掠过杨枝的脸,“锅开了,可以下东西了。”
作为东道主,小章热情地发言了,“欢迎各位朋友来我家吃饭,厨房里还有好多菜,所以大家千万别客气。咱们先做个自我介绍?还是你们都已经认识了?”
“你们几个是高中同学,你们俩是大学同学,程唯和慕留是室友,”小章捋着这群人的关系,问着杨枝,“诶,所以你认识慕留吗?不对,你俩也是高中同学?”
桌上略显沉默。
江珠从来不想掺合,刘其名事先被慕留提过醒,剩下的两个高中同学只记得慕留,还有一个是隔壁班的,压根对杨枝没什么印象。
杨枝握着杯子,对小章点了点头。
眼见着问题要转移到刘其名女朋友那里,Perrine却出了声,她一只手指着杨枝,一只手指着慕留,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俩怎么能不认识?他俩高中的时候是同桌啊。”
嗒。
杨枝听见了一声响。
是程唯把筷子撂下的声音。
杨枝既没看程唯,也没看慕留,玩笑似地说道:“对,我和Leo当过同桌,但是没当过几天,怕他贵人多忘事,所以一直没提过。”
“Leo,”刘其名揶揄起慕留,“杨枝说你贵人多忘事,你到底忘没忘?”
慕留望向杨枝,笑容得体,“没有,以后随便提。”
又添了一句打趣的话:“不过我这名字也不怎么值钱。”
朋友们都听笑了,唯独程唯没有,他拾起筷子,把煮熟的虾和扇贝捞起来,放在了杨枝的碗里。
江珠在杨枝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火锅涮得差不多了,大家说要给杨枝过生日,于是程唯敛了几个碟子,腾出了一块地方,江珠把蛋糕放在了上面。
蛋糕有十二寸,是杨枝从小就喜欢的简约风格,奶油抹得很平整,看不见一点裱花,上面铺了满满一层的水果,草莓蓝莓,青提芒果,中间插着一张小卡片,印着“生日快乐”。
杨枝把卡片取下来,又看了一眼。
好像不是印的。
“好好看啊,”小章问江珠,“你在哪里买的?”
江珠眼都没眨,“就在法拉盛,回来我把地址告诉你。”
程唯把两根蜡烛插进去,“谁有打火机吗?”
朋友们不抽烟,都没有,小章家里没有香薰蜡烛,也没有。
“我带了。”
慕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打火机,却没有点火的资格,程唯从他手里把打火机接了过来,“谢了Leo。”
一秒,两秒,程唯点燃了蜡烛,江珠按掉了灯,“24”在昏暗的房间里亮着微弱的火光。
杨枝被众人围绕,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眼球在眼皮底下动来动去,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等一首生日歌唱完,杨枝才睁开眼,“呼”地一下吹灭了二十四岁的蜡烛。
大家齐声欢呼,只有慕留站在角落,借着窗外的灯光望着杨枝的笑脸,视线肆无忌惮。
她好像多了很多愿望。
杨枝拿着刀切蛋糕,程唯给她递盘子,Perrine看了看慕留,问杨枝:“第一块蛋糕要给谁?”
杨枝专心地下刀,“给买蛋糕的人。”
一块切完,杨枝把小碟子放在了江珠面前。
慕留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坐在一边,干巴巴地瞅着江珠心安理得地吃下了一颗草莓。
Perrine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程唯端来了两个碟子,分别给慕留和刘其名。
刘其名附在慕留耳边,挖苦道:“哥,干了半天,你在她那儿跟我一个地位啊?”
“……少说话。”
慕留把一大口奶油掖进嘴里,终于吃上了自己花钱买的蛋糕。
吃完饭,所有人待在客厅玩游戏,小章准备了任天堂和几个桌游,刘其名女朋友想玩分手厨房,杨枝眼睛放光,“我也想玩。”
她看着程唯,“你要玩吗?”
程唯的答案没有改变,“不玩。”
最后,杨枝、江珠、刘其名和他女朋友四个人玩分手厨房,剩下的人去旁边打扑克。
慕留手里拿着底牌,眼睛看着公共牌,耳朵里全是杨枝和江珠的说话声:
“杨枝,你能不能别切肉饼了?”
“上面说需要肉饼。”
“上面还说需要生菜呢。”
杨枝的声音有点委屈,“那我也不能又切肉饼又煎肉饼又切生菜吧?”
“你就是要又切肉饼又煎肉饼又切生菜。”
“……哦。”
“哦什么哦,肉都快糊了。”
慕留撩起眼皮瞥了瞥杨枝的侧脸,嘴快撅成猪了。
慕留皱着眉,跟了一注,快速给江珠发了一条微信:【不许骂她】
江珠当然没空看手机。
玩了两把,杨枝逐渐上手,江珠的话变少了,刘其名的话倒是变多了: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这些顾客吧,真的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哎呦,”刘其名按着手柄,“我这是撞到谁了?”
屏幕里,一个外星人把一只鳄鱼绕过去,杨枝说道:“是我。”
“对不住啊。”
“你就是一做饭的,你还骂顾客?”江珠突然又出声了,一点面子也没给刘其名留,“再说了,你是做饭的吗?你就是一上菜的,好好上菜就得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刘其名女朋友沉浸游戏,听不出一丁点弦外之音,和江珠一起骂:“就是啊刘其名!能不能好好上菜啊!赶紧给我刷盘子!!”
慕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又玩了两关,小章过来了,杨枝把手柄递给她,问道:“你要不要玩?”
小章摆手,“你们玩吧,我昨天买了个小柜子,我先去装一下。”
杨枝蹭地站了起来,“什么样的柜子?我可以装吗?”
小章受宠若惊,“可以可以。”
杨枝上一秒跟着小章进了卧室,慕留下一秒就扔了自己的牌,押着刘其名进了厨房。
慕留这辈子都没跟好友这么严肃地讲过话:“刘其名,我来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别对着杨枝胡说八道。”
刘其名哼笑道:“我哪胡说八道了?她是不是吃了你做的饭?”
“是我想给她做,跟她有什么关系?”
刘其名气不过,“我还以为你俩要成了呢,结
果呢,她还是和男朋友那么好,还要一块去旅游,一个多礼拜。”
“因为那是她男朋友,”慕留面色平和,不容置喙,“你一会儿跟杨枝道个歉。”
“靠,别人是惟有饮者留其名,我是忍者刘其名,”刘其名点了个头,认了下来,“当然了,谁都没有你能忍。”
慕留没了耐心,“我再说最后一遍,这是我的事。”
杨枝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地毯上,面前散着各种各样的零部件:抽屉,把手,滑轨,螺丝。
她按照说明书,井井有条地把东西一样一样组装成更大的部件。
可惜这些工作重复性太高,没办法完全占据她的脑子,她只好自己给自己出题:
3421乘以4576等于多少?
3421除以4576等于多少?
4576除以3421又等于多少?
一道道算下来,杨枝的心里终于安静了,她不想再回到门外了。
她一心一意地转着螺丝刀,门响了。
慕留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草莓和一杯水。
他坐在她旁边,温声说道:“别生刘其名的气,他一会儿跟你道歉。”
杨枝垂下了眼,继续转螺丝,“那你不如不要来纽约,在波士顿和你那些朋友一起跨年不是很好吗?”
“不好,在这只需要做十个人的饭,在波士顿要做十五个人的饭。”
杨枝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下着逐客令,“你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就出去吧。”
“有,”慕留仔细地瞧着她,目光和言语都没了遮掩,“我两个月没看过你了。”
杨枝眼里现了恼意。
“慕留,”她克制着自己的嗓音,“我男朋友就在外面。”
“刘其名在和他说话,他不知道我进来,”慕留不紧不慢地把杯子和草莓放在她身边,站了起来,“多喝点水。”
出去了。
过了几分钟,门又开了,进来的是程唯,他手里拿着罐啤酒,看见地上的草莓,轻笑了一声,坐在了杨枝对面。
杨枝自顾自地装着抽屉把手,“你很不开心吗?”
程唯反问:“我应该很开心吗?”
“你想怎么办?”
程唯一句话也没说,他沉默地坐着,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第45章 045
门外的人玩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游戏, 发现两拨人分开玩没意思,还是得一起玩。
大家在这一边讨论玩什么游戏,江珠和慕留在那一边小声争辩:
“你给我发微信是什么意思?”
“我写的不是中文字吗?我让你不要骂她。”
“她玩得不好, 我为什么不能骂?”
“她一共也没玩过几次,你一上来就选这么难的,她能玩得好吗?她又不是学不会, 你多点耐心不行吗?”
“你让我多点耐心?慕留, 从高中到现在, 我跟她多长时间见一次,你跟她多长时间见一次?你让我不要骂她?”
“你问我跟她多长时间见一次?你不是最清楚吗?”
“那是你自作自受自以为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江珠看了一眼卧室的房门, “里面的你说不上话, 跑过来跟我说?有用吗?”
江珠转身,坐到了沙发上。
慕留抿着嘴坐在了另一边。
对话不了了之, 其他人倒是讨论出了结果, 要玩德国心脏病。
“等会儿杨枝吧,”小章说道, “她应该马上就装好了,头一回看见喜欢装家具的。”
Perrine点了点人头,“她男朋友也在卧室吗?”
小章:“对, 陪着她呢。”
“哇, ”刘其名的女朋友惊叹,“他俩关系这么好?”
江珠还在气头上,特意提高了音量,确保让最远的人也能听见, “对,他俩感情一直很好。”
小章:“一会儿我要问问他俩怎么在一起的。”
江珠继续提高音量, “一段佳话。”
慕留和一个同样在做cs的同学聊天,权当没听见。
吱呀——
门从里面打开了。
杨枝和程唯走出来,脸上言笑晏晏,看不出一丝不妥。
“我装好了。”她对小章说。
小章连连道谢,江珠把杨枝揽到了身边,“快过来玩游戏,这个游戏又是水果又是算数,你肯定擅长。”
德国心脏病是一个测试反应力的卡牌游戏,每张牌上印着不同数量和不同种类的水果,桌面上出现五个相同水果的时候就拍铃,最快拍铃的人赢下这一局,收起桌上所有的牌。
杨枝听小章讲完规则,心里有了主意。
她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刘其名的对面。
别人玩游戏盯着牌,杨枝盯着刘其名的手,只要刘其名的手往铃上一够,杨枝就会立刻抬起胳膊,把他的手狠狠往铃上砸,疼得他哇哇大叫,“靠,这是谁啊下手这么重?!”
“对不起,”杨枝轻飘飘地道歉,“刚才太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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