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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心瞬间像冰凝结了一般，他片刻的脆弱旋即被深深覆盖。“晞月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终究还是难以隐忍。无论如何，高晞月到底陪伴自己多年。奄奄一息的模样让皇上昼夜难眠。死亡剥去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想起自己去咸福宫前，如懿刻意拦在宫道上。那时候他满腔对如懿才出冷宫的愧疚，一时间不可理喻。
乃至在高晞月临终前自己问出那番盘问。每次想来都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眼下听见如懿轻飘飘的一说，他突然发起深刻的质问。
面对这样直接而尖锐的问题，如懿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而深邃。如懿眨眨眼说。
“晞月的离世，臣妾同样深感悲痛。当日之事，各有各的难处。”
皇上闻言，福至心灵，目光复杂地打量着如懿。“晞月临死前说的种种，皆是你告知的？”
第70章 【再起争执】
“臣妾担心晞月妹妹，坦诚告知镯子零陵香一事。实在不想伤害晞月腹中龙胎，臣妾不想看着皇上再失去孩子。这事的确是臣妾所说。”
如懿鬼使神差说了真话，或许是前面皇上作为一个君王难得袒露自己的脆弱。
心疼老公的如懿，从前一直嘴硬，此刻在最爱的男人面前，还是说了真话。
“那寒药一事，可是你说的？”皇上的目光像剑一样犀利，那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臣妾......并未提及。是她自己猜到的。”如懿躲闪着皇上的视线。皇上难掩内心的失望。
“如懿啊，我知道你委屈。冷宫三年，你受了极多苦。所以你惩罚阿箬，乃至她落胎，我容你。事后即便你把她关进柴房折磨，对外宣称她死了，朕也同意了。可你不该算计晞月这胎。”
如懿瞪大双眼连忙解释。“皇上，臣妾从未有过算计他人之心，更不会伤害无辜。阿箬乃是罪有应得，臣妾关押她在柴房，还命太医为其诊治，当时臣妾想查明真相，自然要阿箬活着，怎会折磨她？”
“呵——”皇上不禁冷笑。
原来是这样，难怪最后阿箬会突然死亡。是因为自己强硬的告诉如懿不会再查了。她觉得阿箬活着没有用，干脆就杀了。
皇上顿时觉得如懿无情，自己宠爱的女人对一条人命说杀就杀。
“可阿箬还是死了。”
“跟臣妾无关。”
“那慧贤皇贵妃也和你无关吗？若是有一天，你是否会算计朕！就像算你其他人那样！你真叫我觉得陌生。”皇上突然大吼出来。
如懿怔愣住，轻轻地抽回了被皇上握住的手，微微欠身，语气平和却坚定：“晞月的离世，臣妾同样深感悲痛，她的离去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至于臣妾是否会有算计皇上那一日——臣妾只希望和皇上永不相欺。”
皇上什么也没说，深深的看了如懿一眼。这一眼仿佛想要穿过躯体看见她的内心，皇上感觉他和如懿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云雾，他深吸一口气，“你敢说你没算计晞月？如果不是你把寒药的事情告诉她，她如何会受惊早产。朕这些时日忍了很久，一直在等你主动坦白给我。那日你大闹晞月的丧式，我都一一忍下。如今你说和朕永不相欺，可你欺瞒朕多少，朕自己心里清楚！”
他真要绝望了，自己连着质问三遍她是否算计高晞月，那日是不是刻意去的咸福宫，又刻意说出真相。
可如懿始终闭口不谈。
这些秘闻都是她说的，每一件都是致命的东西，也都是她亲口告诉高晞月的。她却一直说自己没有算计高晞月。
那她去咸福宫干什么？和高晞月姐妹谈心吗？
皇上那天堵心的感觉又来了，跟如懿讲话就像是鬼打墙。扔过去的东西最后都是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真切的回应。
她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并且会打败一切正常人。
皇上突然觉得一切这么的荒谬，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疯了。他做下的事情连自己都觉得逻辑不通。
这就是懿症的威力。
......
而此刻如懿对皇上的心绪一无所知，恍自激动的说着。
“皇上！臣妾当日只是想要一个真相。那些事以阿箬一人之力绝非能及。我本意是找她谈论，希望知道幕后真凶。从没有过言语刺激。我为慧贤皇贵妃夜夜抄经祈福，难道这些都能作假吗？
若是臣妾真有那么奸恶，那么在这紫禁城的每一砖一瓦之下，或许没有更清白的了。臣妾从不与皇上说假话，与皇上永不相欺，乃是如懿心之所愿。皇上当真要辜负我如此？就像辜负晞月那样。”
“住口！你怎么有脸面叫她晞月。到现在朕辜负你什么？力排众议把你从冷宫移出来，即便事后你惹出种种是非，朕也一力护着你。
若说辜负绝轮不到你。那日她问朕可曾爱过她分毫。从潜邸她就侍候在朕身侧，这些年的宠爱竟然还能让她患得患失，她就那样虚弱苍白的问朕。朕甚至不敢用力抱她，生怕她顷刻生命逝去。
你敢说你那日都和她说了什么？如果不是你说谎，让她激动之下早产，又怎么会让那样美好的女子离开人世、离开朕！”
“晞月早产之因绝非臣妾一人，如果说逝世，恐怕也有皇上的一份。”如懿突然冷冷的开口，她拿眼睛斜视皇上，眼神里带着淡淡的鄙视。
她调转矛头，刺耳的话语传来。
“皇上多情，皇贵妃自然在得失之间挣扎。皇上冷落她又不是一两次了........如何能叫皇贵妃安稳。何况——寒药不就是皇上下的吗？确有此事，怎么皇上不敢承认呢？这药败落了皇贵妃的身子。乍一看仿佛寒症有所缓解，实则掏空了元气。”
......
如懿放肆的笑了一声，她突然开始厌倦。觉得眼前的皇上虚情假意。明明自己也做了，却在这里假仁假义，悼念起高晞月来。在世时也没见对她多好。
高晞月也真是能装，为了孩子百般隐忍。明明知道皇上对她下毒，为了四公主还能说爱皇上，利用自己的死勾起皇上的愧疚。这不——报应在她身上了。
她又被算计了，这后宫的波涌诡谲皇上从来都不知道。皇上根本不明白，自己光站在他旁边就耗费了全部力气。
都是这些女人蒙蔽了单纯的皇上！
如懿觉得皇上莽撞又冲动，一次次被后宫女人的心机手段欺骗，一次次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这叫她心痛，对着自己的少年郎说话也冷淡起来，直戳心窝子。“这些不都是皇上做的吗？怎么现在都推到臣妾一人身上了？我若真有错，自当面对，皇贵妃在天之灵，只会分辨。”
“如懿！自从你出了冷宫惹了多少是非，又多少次不敬。朕都一一忍了。别以为仗着你我的情意能这般放肆！这后宫从不缺你一个女人！”皇上气极，猛地挥手甩起袖子。
少把高晞月的火发到自己这里，连高晞月都有孩子了，自己还是腹中空空。高晞月永久的死了，活人哪里争得过死人。眼下高晞月在皇上的眼里只会无限放大她的美好。皇上永远记得高晞月为了给他生公主雪崩去世。
如懿的心一下子酸楚起来，就像泡进了苦水里。后宫里一个接一个的孩子蹦出来，皇上又对自己有什么情意。
“自然，皇上是天子，后宫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要多少有多少，如懿不是谁的替身，也请皇上别来这里撒气。若是皇上缺人了，那就请皇上去找别人吧，恕如懿不奉陪。”
她极力维持着体面，淡淡的说着。她嘴硬着，想要看皇上暴怒的反应。这是对她的宣誓对她的忠诚，只要皇上还在乎她，就会因为她的话语暴跳如雷。
与其说是嘴硬，不如说如懿在通过这种方式操纵皇上。这是她最骄傲的地方，她就是要通过刺痛皇上的方式，来让皇上证明对她的爱。
言罢，如懿转身离去。她满意的等待着皇上暴躁的反应。
“既然你这样说，那朕就宠幸于旁人给你看。”岂料皇上没有像从前那样发火，而是铁青着脸甩下一句话离开。
他迎着簌簌冷风冲出翊坤宫，脱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宫殿。一时间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望着长春宫未熄灭的灯笼，他叹了一口气。“去皇后宫里。”
追悼完高晞月，他突然想起从前聪明伶俐的嫡子。眼下只想和发妻坐在一处怀念永琏。这深宫唯有琅嬅永远那么温暖，能接受他的一切情绪。
第71章 【嬿婉侍寝】
......
长春宫。
琅嬅惊疑不定的看着皇上冒夜前来，皇上的脸色十分不好，一看就是带着气来的。
琅嬅看着皇上身后的进忠，进忠手指头比划了一下方向。琅嬅和魏嬿婉马上明白，皇上这是才从翊坤宫出来，受了大气。
那一瞬间两人福临心至，魏嬿婉低垂着眼睛，尽显温柔无害。
琅嬅看着魏嬿婉，眼神里闪烁着晦暗的光。“嬿婉，你去给皇上奉茶，就拿你最拿手的松香益体茶来。”
她拍了拍魏嬿婉的手，带着无尽的嘱托。
看着魏嬿婉离开，琅嬅缓缓思量开口。“许久未见皇上，皇上消瘦了。”
“这些日子总想起永琏，宫中事务繁杂，朕实在是无心用膳。”
“宫中事情再多，总有忙完的一日。皇上还是保重身子为妙。江山社稷还有这后宫，咱们可都指望您呢。”琅嬅温婉的语气，缓解了皇上的烦躁，那股心头怒火，消减了几分。
他终于有心思看向别处。“好香啊，这是什么？”
魏嬿婉把茶放在桌上，素白细腻的手指，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极了温润的瓷器。“回皇上的话，是从前您喝过的松香益体茶。”
“哦？”皇上抬手抿了一下，感觉不到不错。恰逢口渴，就用了起来。
魏嬿婉手里拿着木盘，静静侍候在一处。
这用着茶，眼睛就开始看向别处。皇上的目光，不自觉被魏嬿婉吸引。
她穿着的月白色宫装，皎洁动人。领口别出心裁的绣着几朵水仙花，她耳边戴着素白的水沫坠子，不明贵，倒有几分女儿家的娇羞。发鬓的绒花更是清丽动人。
“皇上冒夜前来，臣妾怕您饿着，去看看小厨房可有什么上值的人做些宵夜......”
琅嬅眼见皇上起了心思，悄然的离去。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魏嬿婉。
今日，就看你了啊，嬿婉。可别叫我失望。
......
从前模模糊糊的印象，此刻拨开云雾，重现皇上的眼前。“你叫什么。”
“回皇上的话，奴婢名嬿婉。‘嬿婉及良时，欢娱在今夕’的嬿婉。”
“好熟悉的诗，朕从前见过你几次。这诗也是不止一次听你提过。”皇上放下茶碗，眼神玩味起来。
“从前，御花园皇上与奴婢说过话。还帮奴婢摘过桃花......那时，皇上还调笑过奴婢。”魏嬿婉的两颊泛起红意，眼角的微红欲哭好似那日桃花的绯色般娇嫩欲滴，让人想要不禁产生探究的欲望。。
皇上笑意更深了些，他看着眼前娇羞的魏嬿婉，脑海中突然闪现过如懿决绝的话语。一把抱起抱起魏嬿婉。
“那日朕就许诺过你，如今便兑现。”
鱼水之欢，一室旖旎。
侧殿的琅嬅说不出什么心思，她静坐在床边，嘴角浮现一抹悲凉。
堂堂皇帝正妻，被妃嫔欺凌到这种地步，堂堂中宫皇后，无宠无子，竟然沦落到推自己的宫女出去承宠。
听着正殿隐约的欢娱和女子的娇吟，她觉得无比讽刺。如懿越俎代庖，她不得已而为之。
自己亲手把丈夫推出去，听着他和其他女子欢好。甚至让出了自己的寝殿。
琅嬅不禁仰头，擦去眼角的湿意。她没有办法，即便和母家起了嫌隙，可她明白富察氏永远是她的倚靠。自从永琏死去，府内多次递信，上月富察夫人前来，都隐隐约约有了让琅嬅扶持人的意思。
如今正好趁了额娘的心意。她是富察家的女儿，即便是沦落到绝地，也只允许自己自怨自怜一段时间。她必须抓住命运。
别无他法。
......
第二日晨起，皇上满意的看着床上娇羞的魏嬿婉。昨夜甚好，她不仅放得开，还十分配合。
皇上感觉充满了活力，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做王爷鲜衣怒马的时刻。从没见过这么合他心意的女人。
“怎么不起来？”皇上见魏嬿婉埋在被子里，也不生气。好笑的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
“奴婢羞愧，竟然和皇上在长春宫......奴婢对不起皇后娘娘。”魏嬿婉低垂着眉眼，十分委屈的说着，眼泪欲垂半垂。
“哭什么？”皇上温柔的给她擦去泪水。“皇后贤良淑德，不会怪罪你。朕会给你一个好封号，不会亏待你。赐你居住其他宫殿，不必担心。”
“不！奴婢愿意留出长春宫侍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待奴婢极好。奴婢实在不愿离开皇后娘娘，嬿婉只盼望，往后皇上常来长春宫看望皇后娘娘，只要能远远看上皇上一眼，嬿婉就心满意足了。”魏嬿婉靠在皇上的怀里说着。
第72章 【一鸣惊人】
外头的宫人们见里面有动静了，鱼贯而入。魏嬿婉顺势起身给皇上整理穿着。
“臣妾见过皇上。”琅嬅早就准备多时。
见琅嬅前来，魏嬿婉默契的退后让出位置，默默离开。
琅嬅接手，继续给皇上系着扣子。“皇上昨晚睡得可好？”她眉眼舒展，带着浅淡的笑容。
皇上见琅嬅未生气，原来那丝微妙的情感消失，心里对琅嬅的大气十分满意，越发自得。“甚好。”
他低头看着琅嬅素手纤纤，认真给自己打理着穗子。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无尽的细腻与耐心。。“琅嬅啊，你是一位很好的妻子。”他情不自禁的握住琅嬅的手。
“更是朕的贤内助。朕要感谢你，后宫有你，是朕之幸。”
皇上说的真心实意，从如懿那里得到的冷落和焦躁，在这一刻都被琅嬅的贤惠与温婉轻轻抚平，他开始真正地体味到琅嬅为他所做的一切，以及她身上那些不易察觉却异常珍贵的品质。
琅嬅见状只是微微一笑。“臣妾是皇上的妻子，自然以侍奉夫君为荣。管理六宫、照顾嫔妃和公主阿哥，协助夫君治理天下。这些都是臣妾应尽的本分，也是臣妾心甘情愿之事。”
有她在侧，后宫方能安宁，朝堂亦能更加稳固。皇上心里划过一丝喟叹。
父皇为他选了富察琅嬅作为嫡妻，原来是早就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一位并肩的皇后，而如懿比琅嬅差太远。不成熟不从容不够大度。
这后宫谁不受委屈？人人都委屈，可偏只有她一刻不得安生。琅嬅和自己失去了嫡子，此刻却依然温柔大气。两相对比，皇上心里有了一丝偏颇。
“昨夜，皇上满意嬿婉的侍奉吗？”
“你选的人，自然是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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