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寂寞吧。”希维拉注视着架风疾行的几个黑点在心中鄙夷,“把他们处理了?”
“再等等。”猎人的直觉告诉她没那么简单,她抬眼看向阴沉沉的天不由咂舌,“魔女不灭诅咒不止,这样的天气对人类太不利了。”
“你的魔法派不上用场吗?”
“我可驱使不动风。”艾尔莉塔抽动鼻子闻了闻,“等会还要下场雪,正好能盖住咱们的踪迹。”她又伸出舌头将寒凉的空气卷入口中抿开,又吮湿手指竖在身前感受风向,“几天后会再下一场大雪,天可能会放晴。”
“几天?”
“大概一周左右吧。”对此艾尔莉塔也不能再精准了,气象瞬息万变,没准一周后的雪明天就下了呢?
“一周……”以希维拉对那些狼人和吸血鬼的认知,不认为他们能有这份耐心。
“简单。”艾尔莉塔从雪堆里冒出头,“让他们互相猜忌就够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又有两股势力加入寥寥几人的队伍,三方人马疾驰的身影映在紧盯不放的金色眸子中。
“斥候?”希维拉思索着。
“不,”艾尔莉塔否决了这个可能,“应该是先遣队,凭这几个足够把城里闹个天翻地覆。”
两人改变方位,躲到一块大石后继续观望。三波人马虽间隔较远但不难看出存在的默契,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暂时井水不犯河水。
“让你说中了。新鲜,他们竟然懂得合作。”希维拉眉头紧锁,不知艾尔莉塔会用什么方法让暂时凝结的队伍重新变成散沙。
“别吵。”艾尔莉塔轻声呵斥。不过片刻功夫,魔力的闪光在眼中不断划过,手指搭在岩石上敲击出规律的节拍,低沉的声音念述古老的魔咒。
咒语落下,急于赶路的身影骤然停住,甚至有几个倒栽的跌进半人厚的雪中。不明的突发情况让临时组建的先遣队产生龟裂,吵嚷着互相指责——主要是针对魔女——质问是不是又是他们的把戏。这次确实冤枉了他们,罪魁祸首在不远的地方目不斜视地盯着已被掌控的猎物。
不过片刻的功夫,三方人马不受控的互相攻击。没有坚实肉体的魔女最先被撕成碎块,之后便是吸血鬼与狼人的肉搏;两者打得不可开交根本分不出谁胜谁负,黑色与红色的血液洒满洁白的雪,污染大地。
那天之后不论是吸血鬼、狼人还是魔女都互相指责对方的背信弃义,这次轮到哪一方都不承认自己真的做了这样的事,为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蔓延。
早早远离这片火药味浓重的区域,全身而退的两人躲在一处废弃的小屋中,围坐在柴火堆前烘烤着身上的寒意。
听着外面呼啸的暴雪,希维拉到现在也难以压下心中的澎湃,虽然对方不过是一句风淡云轻的“瞧,不用沾咱们的手也能让他们打起来。快走吧,要变天了。”——他已经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被对方的实力所震慑,她总是能带来新的惊喜,令他愈加痴迷。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路上顾不得询问,现在终于有机会开口。
“我让附近的种子发芽缠在他们身上,再用一个命令句式操控它们攻击相邻的生物。这个时间不长,之后基本上是他们自己杀红了眼。”艾尔莉塔扒拉着炭火,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讲的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金色与嫩绿两种颜色在眼中交替,不由让希维拉猜测她在与什么做着抗争。这大概就是她不愿频繁使用大型魔法的原因之一,违背魔女的本性,层层枷锁禁锢之下终有缝隙,闹事的卑劣人格努力挣脱束缚想要剥夺身体的掌控。
暴雪过去希维拉站起身,准备重新启程,可艾尔莉塔拦住他:“希弗,交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她理着对方折起的衣领,“潜入吸血鬼的队伍替我通风报信。”
“为什么?”希维拉面露愠色,对她的决策大为光火。
“我也得能。”艾尔莉塔捏捏他的脸,“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事先也没跟你商量,但有一个打入内部的自己人也让人放心不是?”
“你知不知道风险?被他们发现我成了叛徒会是什么结果?”希维拉打开她的手,他看出来了他就是一个好用的工具,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他摩挲着无名指的戒指更加不满,真是栓狗链。
艾尔莉塔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拉起那只手亲吻无名指上的戒指:“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我也相信你会化险为夷。”
“你相信不管用,对方人多势众,我一出现就能被他们分了。”希维拉不为所动,这是一句安慰就能说动的事吗?
“他们现在最缺人手,经过我刚才那么一闹三方谁也不信任谁,都防着背后的暗箭。”艾尔莉塔又在希维拉脸上落下几个亲吻,耐心地讲给他听,“在利益关头,一个所向披靡的君主比什么都重要,你最合适。我需要情报,也需要你从内部瓦解他们,让他们在战场上无法凝聚。”她明白眼前满是抗拒情绪的吸血鬼不可能不明白这些道理,不过就是气自己连个商量都不打就把他推给敌对势力。
“是前君主。”他纠正道,虽然脸上还挂有愠色,但语气已经缓了下来,“其他威胁不谈,我比较担心遇上那个北部荒芜的梅莉莎。”这场战役对几方而言都至关重要免不了来的都是各方好手,假如碰到别有目的,或者与自己不对付的,再或者遇上野蛮人免不了干架。
梅莉莎没想到能在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号有些莫名:「我没惹过他!」
艾尔莉塔差点笑出声让刚才的劝说打水漂:“我听过梅莉莎的尊名,但我听说她也被追杀着,不一定顾得上这边。”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但如果她抱着挽回尊严,重杀回领地的想法,我不保证她不会打我项上人头的主意。”
原来是因为这个,但也确实是要担心的问题。现在还有零星几名君主不见踪影也没个消息,如果只是对权利的争夺感到厌烦,隐归乡野倒还好,但如想趁着局势混乱回来稳固地位,还不知道这些没底线的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是应该在意这些。“除了她你还担心碰到谁?”艾尔莉塔思索了一番问道。
希维拉摇摇头,以他的实力怕的人不多:“没了,她实在太强,泰坦之女的名号不是叫着玩的。”
梅莉莎听到恭维满意地潜回意识深处继续睡自己的大觉,艾尔莉塔则继续劝说。
最终希维拉无奈地应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包在皮革里的镀银骨锥。“你把这个当做是我。”她这么说。
攥着骨锥也难抵心中的憋闷,希维拉在临走前特地声明:“别总把我当小孩子哄,我只比你小一点。”
“好一个只小一点,两百多岁呢。”艾尔莉塔语气揶揄,娇小姐就是爱在这种地方争强好胜。
希维拉留给她一个愤恨的眼神消失在夜色中,虽然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性格,但真逗起贫来自己还是招架不住。
第50章 V49·又遇帕拉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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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日多的长途跋涉,艾尔莉塔终于站在斯契尔契纳的城门外。
雄伟壮观的高墙衬得人类更加渺小,切割得恰到好处的厚重砖石紧密的堆砌在一起插不进一丝缝隙;许是为防万一,城墙顶端的砖石向外凸出形成一个难以攀爬的弧度;而给弓箭手开凿的孔洞没有规律地排列在城墙上与凹凸起伏的垛口相辅相成,组成难以攻破的攻防组合。
艾尔莉塔在心中由衷赞叹能工巧匠的造诣,百年不到便将最初设想的不可能完成的堡垒凿至雏形。
“当年的兰姆纳姆也是一个疯子。”她轻声嘀咕一句。
踏过横穿宽阔沟渠的引桥,跟随入城的民众等待受检,这里人头攒动,没个一时半刻进不了城,这在平时是根本看不到的景象。人类之敌,最可怕的三方势力朝着斯契尔契纳集结的事早已传开,甚至已经有不少镇子在他们手中覆灭,生活在城邦最边缘的人早收拾包袱投靠其他城邦的亲戚;而住在深处,越靠近斯契尔契纳城的人只能收拾行囊投靠他们的信仰。
又过了大半日,核对的卫兵换了一轮,艾尔莉塔才得以接受审查,各种通关证明还没拿出,单单亮出弓箭与银弹表明血猎的身份,她便轻易的放进城混进往来的人群中。其实也不难理解,这里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像她这样愿意前来的助力,当然是各类盘查与核对相较以往松动不少。
“希望真能多来点有志之士。”艾尔莉塔对此并不乐观,可能会有骄兵悍将,但更能克制吸血鬼和狼人的血猎、赏金猎人对参与这种战争一直提不起兴趣,绝大多数人加入这个行列完全是为了钱,没点恩怨情仇谁会来吃力不讨好。
视线从大门转向城内,这里比她想的更井然有序,可能有奥尔夫坐镇的原因。逃避而来的难民们吃上点热乎的汤食后很快就被分配好了住所和工作,身强体壮的被征去加固城墙,挖深沟渠,建造一系列的防御工事;一般女性也被分配了砍柴、浆衣等的日常劳作,只有幼童和身体不便的老人才不用参与这些。
艾尔莉塔在街上走着,耳朵聆听各处闲谈。如她所料,前几天的地震和雪崩在人们的口中流传,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并不乐观,更加坐实魔女也参与进这次的讨伐当中。
“魔女防不胜防,我听说他们会伪装成弱者,到时候混进来散播些流言蜚语让咱们先分崩瓦解!”
“库斯琪大小姐的死太蹊跷了,其实就是他们对咱们的宣战吧。”一则猜想几乎与现实无差。
“你们在那里唧唧歪歪什么,兰姆纳姆大人肯定会率领咱们获得胜利的!”
“获胜?这场仗怎么打?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外面又多少!增援的信报派出去多久了,王城到现在都没有点动静!”
“胆小鬼!你这就怕了?罔顾你是斯契尔契纳的子民,你走吧!别在外面说你出生在哪里!”
眼见讨论带上火药味,巡逻的卫兵疾跑过来拉开团在一起的人们。
「有这个力气不如加入宪兵队。」梅莉莎发出一声嗤笑。
“会的,大战在即,所有男性都会被征走,吵得不可开交的人会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这里只会留下妇女和儿童。”艾尔莉塔没有多在那些人身上停留,她看向开凿于崖壁的堡垒,奥尔夫·兰姆纳姆就在里面。
在艾尔莉塔的印象中,奥尔夫是个阴郁的老先生,不能说绅士,他没这个概念,更可说没有一条准则能束缚他,他来去自由,口无遮拦,嫉恶如仇。说句大不敬的,连国王都得礼让其三分,要不是怕他谋权篡位大概还会颁布旨意命继承人迎娶他的某个女儿;虽然让公主嫁过去的结果也没什么两样,王位迟早会掉进兰姆纳姆的口袋。
常年的征战在奥尔夫的身心上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摧残他的精神。他有时像个疯子对人大喊大叫不肯退让分毫,有时又是孩童最亲切的长辈,但更多的时候,他是兰姆纳姆,那个早该死在战场上的,踩踏尸体而活,被所有人所惧怕的,留存至今的传奇。
这是艾尔莉塔所知的奥尔夫·兰姆纳姆,但在库斯琪那边奥尔夫大概又是令一副面孔,或许是不苟言笑的祖父,也或许是由她胡闹的慈祥老头,但这已无从考证,敬爱他的女孩化为烟灰消散于世,只能凭最后的咆哮判断她对他又爱又恨。尊敬的传奇;敬爱的长辈;约束吸血鬼的可憎人类;保全名誉的阴险大人……说实在的,抛开这座城的生死存亡,为了库斯琪,艾尔莉塔想见见他,至少他有权知道自己的孙女死在何人之手。
“是那天的!”一声惊呼打断艾尔莉塔的思绪,仔细分辨,这个声音还有点耳熟。她转过头,就见当初帮过自己的狼人小子抱着一筐土豆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
“认识的?”帕拉丁身边的中年人问道。这人牵着头骡子,上面驮着磨刀石,正要赶去下一家。最近磨刀的活计络绎不绝,要不是不能落了自家名声,他恨不得抓着旁边新招的学徒也磨上几把,生意红火是好事,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时机就更好了。
“啊……是、是的。”帕拉丁不知该说什么,他后悔自己嘴快,声音又大,叫住了眼前的人,他们只是一面之缘,怎么能相信她不会将自己的秘密抖落出来。
“你好。”艾尔莉塔略略施了个礼,“我是名血猎,帕拉丁前段时间帮了我一个大忙,没想到还能再见,真是兰姆纳姆保佑。”
中年人大笑几声:“好个兰姆纳姆保佑!机灵的家伙,你们聊吧。看着点时间,想着天黑之前把土豆送家。”
“好,好的!”帕拉丁慌慌张张地送走中年人,转过头看向艾尔莉塔,“呃……”
“艾尔莉塔,叫我艾尔吧。”
“艾尔姐不说?”帕拉丁多加了一个称谓。
艾尔莉塔笑着摆摆手:“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还算是我的恩人,更没理由了。”
帕拉丁听了咧出少年人该有的笑容,整个人的气质发生改变,没了刚才稚气又小心谨慎的样子,有点艾尔莉塔熟知的狼人自大的模样,稍微不太可爱了。
“我前一阵还在想艾尔姐你会不会来,瞧瞧怎么着,真让我猜着了。”帕拉丁说的好不得意。
“少贫吧,你小子在这里也不怕被人发现。”艾尔莉塔狠狠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反正狼人皮糙肉厚不打重点不长记性。
帕拉丁发出吃痛的声音:“我当然会注意。”他抓抓被打的地方,艾尔莉塔的力气比他想的重,现在这里还有些发麻。突然耳朵微动,他侧过身目不转睛地看向一处。
顺着帕拉丁目光逗留的方向,艾尔莉塔看到一名有着浅姜色头发的可爱姑娘,她正与同伴说着什么,小小的梨涡挂在脸上从未落下;仔细倾听,开怀的笑声顺着街道落入耳中,美妙动听。她想,这里的男生不会有哪个不喜欢这个姑娘,淳朴,开朗,笑起来如同高挂的太阳。
艾尔莉塔拍拍帕拉丁的肩膀:“好好保护她。”
“当然!”帕拉丁刚应下,猛然意识过来自己做的是什么保证,面色通红的慌乱地摆摆手,“不是,艾尔姐你怎么能乱说!”
艾尔莉塔则是一副我什么不懂的表情,看眼前的小子努力辩解。帕拉丁最后败下阵来,轻轻地嗯了一声:“是,我喜欢她。”可他是狼人,怎么配这样的姑娘。
艾尔莉塔明白他的顾虑,沉吟一阵,最终开口:“你想变回人吗?”
帕拉丁长叹一声:“想,当然想。但这怎么可能,魔女的诅咒只能魔女来解,他们怎么会有这种好心。”
“我是。”
简短有力的话语砸向帕拉丁,他愣怔地看向艾尔莉塔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由她所说。
“你……”
“我是。”她又说了一遍,眼神坚毅,为了眼前的孩子,她愿意暂时化身魔女。
“你跟他们不一样。”帕拉丁属于有话就说的类型,直莽的性子在成为狼人后更有甚之,毫不避讳的说着艾尔莉塔与魔女的不同,“你没有穿一身黑,一点都不奸诈,身材高大又孔武有力,身上也没有草药味,哪是魔女?”
艾尔莉塔听了大笑不止:“谁说魔女就是黑袍尖帽,住在阴湿的地方成日与草药毒物为伍?”她摊开掌心,一根枯枝冒出绿意长出藤蔓卷曲成环,大小正好能套在手腕上,她往前一递,“能保存一周,找机会送给那个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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