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只感慨自己实在强大,甚至还有心思关注快艇油量是否充足,天命还是有点良心,这艘快艇她会开,启动之后甚至还有回航的导航记录。
郦月点开导航记录,看了看时间发现只要两个小时。
果然,陈祐霆每晚不在别墅却能在白日准时出现,海岛果然离岸边并不远。
正值深夜,月悬中天,海岛一侧有人上岸步履不停,另一侧却有快艇决绝驶离,于月下渐行渐远。
后半程的驾驶中,郦月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只能凭借着下意识,紧握着快艇的方向盘,沿着导航一路行驶,手臂紧绷僵硬的不像话,整个人神志不清,恍惚之间看见岸边都不确定是真是假。
松开方向盘的下一刻,郦月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僵硬的手指,点开陈祐霆的手机屏幕,手机是密码锁,只能拨打应急电话。
郦月手指微颤,摁下三个数字——
“......喂?110吗,我要报警......还要一辆救护车......”
——
睡梦中无法安稳,梦境来回颠倒,一会儿是幽深的海面,一会儿是腥臭的血潭,某一瞬间甚至融合在一起,汹涌的扑过来,瞬间将自己淹没。
眼皮沉重的睁不开,仿佛有千万斤重坠压在眼皮上,想睁开时就痛的快要爆炸。
郦月挣扎着想要醒来,抖动着僵硬的手指,努力让自己从梦境的昏暗中出来。
好似过了许久,有几缕白光落进眼中,下一瞬,郦月缓缓睁开眼。
“醒了?”一旁有声音传来。
郦月转头看过去,就见一张熟悉的面容正坐在床边。
郦月干哑着声音道:“你怎么在这?”
沉霜眉梢微挑,“我来看看你还好吗。”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郦月,虽然脸色苍白疲惫,但眼神明亮,甚至她隐隐觉得此刻的郦月较之以往看起来更为轻松。
“看起来你现在状态还不错,是我白担心一场了。”沉霜松了一口气。
“......?”郦月艰难开口:“你是指我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还不错?”
说真的,虽然醒来是在医院,说明她最后的报警电话起了作用,但躺在病床上浑身酸痛,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狠狠殴打过一样。
沉霜点头,“是啊,这不是活得好好地,人生在世,只有生死是大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别担心。”
“听起来你真不像一个心理医生,更像一个神棍。”
两人对视,一起笑了起来。
醒来后的迷蒙消散在这场玩笑中。
郦月嘴角含笑,问道:“你一直守在我这?”
沉霜无奈摊手,“虽然我很想一直守着,但我没有这个机会。”
“......?”郦月疑惑。
什么意思,给她陪床的机会这么抢手?
沉霜继续说着:“你昏迷三天,我可是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进来看你一眼,好巧不巧你刚好醒了。”
郦月还想问什么,病房的大门被推开,一张俊朗似山间月的脸出现在门口。
沉霜袅袅起身,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转身离开之前,凑到郦月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出院后来诊所找我。”
至于为什么住院期间她不来,看门口这个人严防死守的态度就知道了,郦月昏迷的三天里,某人寸步不离,刚离开一会儿,偏偏郦月这个时候醒了,第一眼看见的是她。
后面的几天,她应该没机会出现在郦月面前了。
沉霜离开了,病房内只剩郦月和门口的人对视。
门外有护士走过,推着药车呼啦而去,有隐隐喧哗声传来,细细密密的落入耳中。
成倚山反手关上门,走到郦月床边椅子上坐下,伸出手将手背贴在郦月额头,动作神态十分自然。
“好像退烧了,还难受吗?”成倚山淡声问道。
郦月愣愣摇头,“不难受。”
成倚山颔首。
随后突然便陷入沉默,两人目光对视之间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郦月打量着面前的人,眉眼有些憔悴,眼底一片青黑,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颓靡的帅气。
她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病床的一角,问道:“......这几天是你陪护的吗?”
“嗯。”
郦月点头,讷讷道:“那......谢谢?”
成倚山没应,只定定地看着她。
他看过来的目光好像有重量一般,实实的压在郦月脸上,看得郦月有些无措。
正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病房里莫名僵硬的气氛,刚张开口,下一瞬整个人就被抱住。
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终于陷入久违的安心怀抱。
郦月埋在他宽阔温热的胸膛中,多日以来内心压抑着的恐慌与酸涩通通冲破心理闸线,如浪潮般不可抑制的冲上心头,鼻尖瞬间堵塞,眼角发热,眼泪倏然滑落。
在他怀中,压着声音哭的浑身颤抖。
成倚山紧紧抱着她,脸颊贴着她的头顶,双手不自觉微微颤动。
直到现在,怀中人柔软温热的身体颤抖着哭泣,他才有一些真实感,才能告诉自己这不是做梦。
天知道,在登上海岛上了山之后,看见昏暗别墅里有道身影倒在地上身下一摊血迹的时候,他眼前阵阵发黑。
走近之后发现是陈祐霆,才松了口气,走过去狠狠踹了一脚。
后来他带人搜遍整个海岛,都没有发现郦月的踪迹,直到顾晖打来电话,说接到消息人正在医院,他才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但到了医院,看到的却是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郦月哭了一阵,从成倚山怀中退开,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却带着一点小得意,尾音上翘好像要夸赞一般,“我厉害吧,自己跑出来了。”
成倚山轻抚着她的发尾,低声应道:“嗯,很厉害。”
厉害到他的心快疼死了。
窗外清风拂过,树叶响起簌簌声。
郦月轻轻开口,“如果不是发生这件事,本来第二天我该去见你的。”
“......嗯。”
郦月眼中还含着泪,控诉着说道:“你还说要我给你一个分手理由呢。”
成倚山停顿片刻,才哑着嗓音说道:“不重要了,都听你的。”
什么狗屁理由,有什么要紧的!
她想分就分吧,要什么理由,做什么非逼着她给一个理由。
郦月沉默一瞬,低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伸出手轻轻拽了拽成倚山的衣摆。
“但我已经想好了,你不听听吗?”
其实不是很想听,分手理由有什么好听的,他这辈子都不想听到这种理由。
但最终成倚山还是点了点头,他没法拒绝她,说分手理由也好,做什么别的事也好,都随她意吧。
过去她便不如意,现在还不能让她随心一些吗?分就分,大不了他再追回来。
成倚山环着郦月,甚至都觉得这是最后一次抱她了。
“成倚山。”
“嗯。”他哑声应道。
郦月抬头看他,望进他眼底憔悴的神色,笑盈盈地说:“不分手了,可以吗?”
这次险些陨落在海上,郦月忽然想明白了,世间事何谓随心,到底何为自由。
不是一定要自己扛着所有苦痛过往踽踽独行,只要我心坚定,自成凌霄。
她想要山间的风,吹落到她身上,一起自由。
第60章
俪月受的外伤不重,主要还是这几天以来摄入药量过多,导致身体十分虚弱。
在医院躺了一周,她觉得自己身体问题不大,但成倚山不放心,让医生做了好几遍检查,血都抽了不知道多少管。
又一次抽血结束后,俪月苍白着脸靠在病床上。
“我觉得我现在身体虚弱,可能是因为抽血过多造成的。”
成倚山淡淡看她一眼,“多休息,下午还有别的检查。”
“……”
俪月慢慢往下挪,缩回被子里,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半张脸,一只细白手腕搭在床沿,几乎要将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没一会儿,她自己就受不了被子里消毒药水的味道,一把又将被子掀开半边,把脸露出来。
成倚山就坐在一旁搭着手看她在床上折腾,挪开动去就是不肯安分。
床上的人瞟了他一眼,语气吞吐,“我觉得……我现在状态挺好的,应该可以出院了……”
闻言,成倚山上下打量她一番,随即俯身靠近,距离近的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他缓缓说道:“我觉得不太行。”
“为什么?”
“想出院也行,直接搬到我那里去住,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
想到御水湾那只有一个卧室的格局,俪月默默将被子又拉起来一点。
还病着呢,倒也不必相互折磨。
俪月脸上挂上笑容,“我觉得你说得对,多住几天医院也不是不行。”
成倚山扯了扯唇,没再说什么。
“你不用去成氏集团吗?”俪月问道。
自从她在医院醒来,白天的时候成倚山都陪在旁边,一周下来从无缺席。
成倚山指了指一旁的电脑和文件,“在这里一样办公,最近集团业务平稳进行,没什么需要我特意盯的。”
是吗?俪月有一丝困惑。
但是许助每次来的时候,看向他的眼神都很哀怨,欲言又止,最后离开时又用一种满怀希冀的眼神看着自己。
就很像……昏聩君王不早朝,忠心大臣只能将希望放在妖妃身上,盼望着妖妃能劝诫君王回归早朝。
正说着,许助从门外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摞文件放到成倚山边上的桌子上,“老板,这是今天要处理及签字的文件。”
“嗯,知道了。”成倚山应道。
许助微微点头,接着转头看向郦月,礼貌微笑,随后转身离开病房。
郦月望着他背影离开,又看看成倚山手边的一大沓文件,迟疑问道:“你确定......不用回集团?”
这看起来像是要把集团的业务给搬过来了......
成倚山随意拎起一份文件,放在膝上翻看两下,声色淡淡,“不用。”
他说不用就真的不用,哪怕下午开始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依旧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直接把手机调到静音。
郦月迷迷糊糊睡过去时,还看见成倚山垂着头看文件的样子。
彼时阳光落在他膝上,有金色光线在他翻看文件的手指上跳跃,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啼,树叶簌簌响,岁月静好。
下午又做了几个检查,医生说最好再休养三天,观察彻底没问题之后再出院。
郦月内心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三天好漫长。
成倚山看出她的心思,问道:“怎么,这么不想待在医院?”
郦月道:“我刚升的职,还没去报道呢就请这么多天假,我怕我的新职位给撸下来。”
成倚山无言,整个人沉默了一瞬。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工作?”
郦月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们打工的牛马当然要关心工作!”
“你同事没和你说吗?”成倚山合上文件,“我帮你请了外勤,和成氏集团一起商谈业务。”
郦月顿了一下,“你去请的?”
成倚山挑眉,“不然?”
“可是,你去请的话,别人会以为我们是去......”郦月欲言又止。
“什么?”
郦月幽幽地说:“会以为我们是去公费恋爱。”
“......”
公费恋爱中的成总还是没能待到第三天。
集团里的人实在催的太急了,郦月听了一耳朵,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会议要开,必须成倚山亲自到场做决定。
成倚山又拖了一天,到了第三天早上实在拖不下去了,只来得及陪郦月吃完早饭,随后便拎着文件晃到集团里去开会。
病房里难得的只有郦月一个人,清晨的风有些凉,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了点金桂的香气,氤氲着初秋的气息。
身上盖的薄被正好挡住些许凉意,整个人窝在床上十分惬意,让俪月都忽视了这是在医院里。
精神放松舒坦,时间流逝就变得无影无踪,墙上时钟嘀嗒而过,转眼便快中午。
“——吱呀。”有推门声响起。
俪月笑着抬头,“才过去几个小时,这么快就——”
话音停顿,剩下的话留在喉中未曾说出。
抬头的一瞬间,俪月本以为是成倚山回来了,直到视线落在门口,看见一张多年未见的脸。
陈老太太站在门口,满是皱纹的手拄着银龙拐杖,脸色严肃眼神锐利地盯着她,身后跟着两个穿着西装的人,手里捧着一份文件。
时光如利刃,将人雕刻至垂暮。
面前的人脸庞皴皱,手背枯瘦,让人清晰地意识到她已经老了。
风静止,病房内也安静无声。
俪月平静地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内心情绪无比平和,没有曾以为的怨怼不忿,只有深深的平静。
陈老太太自持身份,站在门口不出声,只一味盯着俪月,想让俪月感到压力,主动出声将她迎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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