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郦月醒来看手机果然收到王朝晖反驳拒绝她出外勤的消息,但郦月根本不在意。
反正都已经越级上报了,谁还管他的意见。
昨晚忘了问成倚山今早什么时候出发,郦月干脆就早起收拾东西做好准备,在衣柜里挑了件舒适得体的黑色丝绒长裙,将头发松松挽起在脑后,选好配饰后确认一切都准备无误。
随后拿起手机给成倚山发消息:【早上几点出发?】
郦月本以为要等一会儿才会收到回复,但还没等她把手机放下,对面消息已经发来:【在你楼下。】
这么快?郦月惊了一下,靠到窗边往下看,一眼瞧见那辆熟悉的车停在楼下,急急忙忙拎起小行李箱冲下楼。
成倚山坐在车后座,背靠座椅阖眼养神,没一会儿车窗响起轻轻的敲击声。
车窗降下,女孩站在车边,长发挽起,白皙的肩膀线条柔婉又不失韧性,脖颈间戴着一条珍珠吊坠,圆润生辉的柔白珍珠悬在锁骨间,与黑色长裙相映照,更衬的美人精致。
郦月抬手挥了挥打招呼,柔声笑道:“早上好。等很久了吗?”
成倚山深深看她一眼,回道:“没有,也是刚到,上车吧。”
副驾驶许助看了看手表,对于在楼下等待一个小时这件事不发一言。
车子飞驰,路边景色倏然晃过,天边云朵层层叠叠,如精致浮雕在空中缓缓飘浮。
S市距离H市就两百公里,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车上成倚山闭目养神,郦月也安静地看手机,两人互不出声各不打扰。
投资峰会在下午举行,于是车先开到酒店,几人稍作休息再去参加。
这场投资峰会只针对国内商会,能参加的人大多数都在财经期刊上露过面,互相之间说不上熟稔但基本上都在各种场合碰过面。
当郦月跟着成倚山进场时,场内人已是三三两两扎堆在商谈,见到成倚山进来,好几位商圈大佬过来和他打招呼。
众人自然看见了成倚山身边带着一位美人,虽有些惊讶一贯与风月无关的男人如今突然携美出场,但也只是互相之间眼神交流几番,并没有出口打趣。
郦月站在成倚山身侧,听着众人讨论行业前景,听得津津有味,直到讨论逐渐深入,商讨到某个具体项目时,郦月自觉打算离开。
郦月伸出手轻轻拽了一下成倚山的衣袖,男人侧首看她,“怎么了?”
“我先去那边坐着?”郦月抬手指向座位区。
成倚山轻点头,低声道:“去吧。”
座位区那边每张桌上都摆放了一张铭牌,每张桌大概可以坐三个人,郦月搜寻一圈,在第一排几张桌子上看见成倚山的名字,走到桌后坐下。
郦月拿出包里的纸笔,整齐地摆在桌面上,随后环顾一圈打量着四周的设计,目光扫视时掠过一道熟悉的人影,猝不及防间两人视线对上。
郦月立刻收回视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在心里暗骂一声‘晦气’。
正当她这边暗自翻着白眼时,那人已经走了过来。
青年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斯文儒雅。他走到郦月桌前,暗暗皱眉,“郦月,你怎么在这?”
“参加峰会。”郦月言简意赅,不想多说一句话。
“谁带你来的?你们银行名额应该给不到你吧?”男人语气讥讽,与展露出的温和样子截然不同。
郦月冷笑一声,眼都不想抬,“关你什么事。”
男人嗤笑道:“你也算我们孙家的人,若是在外面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岂不是败坏我们家的颜面。”
“你们孙家还有颜面?”郦月笑出声,“是什么给了你错觉,你们是把家里的镜子都扔了吗?这么多年了还认不清自己。”
男人也不生气,只轻描淡写道:“是吗?但你妈妈可是带着你在我们家待了这么多年。她也这么认为吗?”
郦月倏然将手中的笔扔开,站起身看向男人,眼底一片冷意,“孙崇宁,闭嘴。”
孙崇宁并未罢休,郦月的怒意在他看来不值一提,“郦月,我早说了,论关系,你该叫我一声哥哥。出门在外,还是礼貌一些的好,更何况......”
“孙家还来不了这种级别的峰会吧?”郦月突然出声打断他,“据我所知这几年孙家的产业效益逐年下滑,早年便够不上这里的门槛,更别说现在了。那么今天你是被谁带进来的?”
孙崇宁脸色一僵,“郦月,我是在好心劝你!”
郦月淡然一笑,轻飘飘回了一句:“我也是啊。”
郦月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眼带嘲讽:我也劝你,别给带你入场的人找麻烦。
孙崇宁眸色彻底深沉,不见一丝温和儒雅的气质。郦月见状在心里暗自嘲讽,装什么斯文的样子,让人恶心。
“跟我走,别在这里闹。”孙崇宁沉声道。
郦月简直不理解,是她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不说往日两人之间根本毫无和谐气氛可言,用针锋相对来形容都算是温和的词,就说在这场峰会上,他一个别人带进来的人,凭什么说要带她走?
郦月感到好笑,正要点破这个事实,就听身后一道清冽熟悉的男声传来。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是说要带谁走?”男人站在两人身后,长身玉立端方矜贵,眉梢微扬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事感到不解。
第9章
此刻三人之间的氛围很僵硬,当然成倚山来了之后,僵硬的只有孙崇宁一个人,氛围紧绷一触即发,但若是点破炸的也只有孙崇宁一个人。
孙崇宁看见成倚山,才恍然瞟了一眼桌上的名字:成市集团——成倚山。
“成总,久仰。”孙崇宁强自镇定心神说道:“我是H市孙家的孙崇宁,久仰成总大名。”
成倚山没出声,身后许助向前靠近一步介绍道:“是H市做建材的那个孙家,前段时间和我们寻求融资的那一家。”
成倚山‘哦’了一声,“当着我的面把人带走,不合适吧?何况,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吗?”
郦月闻言从他身后探出头,迅速地说了一句:“我和这个人不熟。”
成倚山抬手将她的头摁回去,转头瞥她一眼,淡声道:“别闹腾。”
孙崇宁看两人略显亲昵的姿态,什么话都说不出。他没法从成倚山手上把人带走,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掰扯两人的关系,他的内心阻止他这么做,于是呆愣在原地。
成倚山已经开始不耐,不再理会孙崇宁,只转身将郦月带到位置上坐好,自己随之落座郦月身侧。
许助上前对呆愣的男人说道:“孙先生,峰会要开始了。”
“......”
孙崇宁走了,强打精神略显狼狈,但这厢两人都没关注他。
峰会即将开始,第一个上台演讲的人已经在上面调试机器。郦月掏出包中的纸笔摆在桌上,做好专心沉浸式听会的准备。
成倚山看她正襟危坐的样子,凉声道:“还挺会惹事的。”
郦月一脸无辜受害的表情,“苍蝇自己要飞上来,我有什么办法。”
成倚山哼笑一声,不再多言。
两人都没再提刚刚的事,也没说那是什么人。她不提,他自然不会多问。
整场峰会知识点很多,至少对于郦月来说是这样的,一整场峰会郦月专心致志,在本子上记了数个知识点与疑问。
时间过得很快,峰会也要到了尾声,最后一位上台演讲的人是一位八十来岁的老教授,原本郦月还在低头记录,听见老人开口的一瞬间,猛地抬头。
一旁成倚山被她惊动,看着身旁女孩闪亮的双眼,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台上的老人,了然地挑眉。
“顾安国老教授,国内投资界的奠基人。”成倚山道:“怎么?认识他?”
郦月分神看他一眼,随后立刻转回听老教授演讲,回道:“我读书的时候学的是金融,自然知道顾安国教授,但他肯定是不认识我的。”
成倚山身躯舒展松弛,拿着一支笔在手指间转悠,慢悠悠地说:“要我给你介绍吗?”
郦月想到了昨晚在车上他说的话,想认识的人,他会帮她介绍。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生成。
“你觉得......”郦月转向成倚山,语气吞吞吐吐起来。
“怎么?”
郦月一笑,逐渐把话说完:“你觉得,我邀请老教授去豫铭开个讲座,能成功吗?”
成倚山一时没说话,只打量她一阵,下巴微抬,“你拿出手机看看天气预报。”
郦月依言掏出手机,打开天气预报看了看,艳阳天,和进场前一样,疑惑道:“大晴天,怎么了?”
成倚山笑了,语带调笑,“看看外面有没有下雪,让你有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郦月:“......”
郦月怨念地看着他,撇唇转回头,继续听演讲。既然一下子想不到办法,那还是先认真听讲吧。
一场演讲很快结束,郦月随着成倚山在位置上坐着,等场上人走得差不多了就准备收拾东西起身离开。
余光瞥到老教授从后台退去的身影,郦月不可抑制地往那边看去,思绪里还是方才自己提出的那个大胆想法。
女孩眼巴巴看着台上人离去的方向,心不在焉的做着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男人坐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
“想邀请他去开讲座也不是不行。”成倚山突然开口。
郦月一听有戏,停下起身的动作,虚心请教:“有什么办法?”
成倚山问她:“顾教授近期刚回国,这场峰会是他回国后的第一场演讲。据我所知,顾教授回国后有各处演讲的计划,H市作为省会城市,金融投资发展得也迅猛,他不可避免地会在H市开展一场演讲。”
成倚山停顿了一下,不等他继续说,郦月已经顺畅接上他的话,“所以我该考虑的是,怎么让顾教授将H市作为第一家演讲城市,并且如何让他选择豫铭。”
成倚山赞赏地点头,“没错,所以你可以想想,豫铭拿什么来吸引他。”
郦月心里有了想法,大致知道该如何说服老教授。那现在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她的准备还不太充足。
“一个晚上的时间准备,够吗?”成倚山道。
“够了!”郦月信心十足,粲然一笑。
成倚山颔首,懒散起身向外走,“那走吧,回酒店。”
——
到了酒店之后,郦月匆忙打了个招呼就回了房间,连晚饭都不曾出来吃,只让酒店人员送到房间里。
成倚山本来还想带郦月出去吃饭,见状也只能作罢,干脆也在酒店房间里处理邮件。
刚入夜时,成倚山手机响起,接通后电话那端传来慈和的声音:“倚山,怎么来了峰会也不和我吃顿饭?”
成倚山打开扩音,将手机放在桌边,“顾教授,今天时间太赶了,还望您明天晚上抽个空,赏脸吃顿饭。”
“哦?”顾安国在电话那端笑道:“今天讲话这么客气?是怎么了?不像你无法无天的样子啊。”
成倚山轻笑,“您这话说的,我平常对您难道不尊敬吗?”
“和我打马虎眼儿?说吧,有什么事?”老人显然很了解成倚山,不听他铺垫。
“确实有件事。明天我带个人,想和您商量一下您演讲的事儿。”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做什么坏事。我这演讲计划还没向外透出风声,你就上赶着带人来见我了。”老人笑骂道。
成倚山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笑叹道:“人家是你的粉丝,想求这么个机会我就给了。反正您这硬脾气,谁的面子也不看,我带了人也没法走后门。”
老人倒是挺得意,又像是在提醒他,“那是,谁也别想让我心软放水。”
两人说定明天见面事宜,就挂了电话。
从酒店向外望,底下星星点点的霓虹灯串联成线,将整个城市围绕,万家灯火,明明灭灭。
日月轮转,星月沉寂后朝阳升起,从东至西再次坠落,夜幕逐渐擦黑。
到了约定的晚饭时间,郦月带着熬夜后的黑眼圈精神抖擞地上车,伸手一挥,“走!出发!”
成倚山难得见她如此兴奋的样子,调笑道:“这么自信?”
郦月微微一笑不说话。
其实不是自信,主要是熬了一个大夜,又是去见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写的计划书也不能确保吸引到对方,于是只能强打精神给自己喂鸡汤。
郦月觉得自己现在精神很亢奋,多半是熬夜的后遗症。
“吃饭的地方很近,开车过去二十分钟,你可以准备一下一会儿怎么说服他。”成倚山提醒道。
“好。”郦月点头。
车内安静下来,郦月在心中默默演练着一会儿要面对的场景,成倚山则打开笔记本电脑摊在腿上继续处理邮件。
郦月上学时就看了很多老教授的事迹,对于他的主张和看法也略知一二,本来以为老教授会是一个稍显严肃的人,却没想到实则是一位温和慈蔼的老先生。
两人到了包厢里坐下,没一会儿老教授就到了,笑呵呵地推门进来。
“呦,你们已经到啦?是我来迟了。”老教授道。
两人起身迎接,成倚山笑着说:“您可没来迟,我们做小辈的,等您是应该的。”
“臭小子又跟我客套。”老人笑指他,又看向郦月,“小姑娘,你就是他提的今天要和我说演讲安排的人是吧?”
郦月着实没想到,老教授如此直接,进门就直切主题,连忙应道:“是我,教授您好,我是郦月。从上学时就研读您的书,今天很荣幸能见到您!”
“好好好,坐吧。”老教授道。
三人落座吃饭,郦月没打算在吃饭时谈论正事,故此在用饭期间郦月只向老教授请教几个峰会上的疑问。郦月生的好又会讲话,请教的态度很诚恳,输出的观点也很有趣,与老教授相谈甚欢。
在饭局中成倚山没多说话,只在另外两人提到他时浅浅说两句,将主场完全交给郦月。
饭用毕,包厢上了养胃的清茶,三人对饮。
郦月酝酿了一下,伸手拿出包里的计划书,双手递交给老教授,“教授,我再和您介绍一下自己,我是H市豫铭银行私银部的郦月。听说您回国要开展各地演讲,就做了一份计划书,想邀请您去豫铭开展第一场演讲。”
“哦?谈正事了。”老教授笑着接过计划书翻阅起来。
刚进门时老教授以为小姑娘是臭小子带来走后门的,等到吃饭聊天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小姑娘是有真材实料的,并不是脑袋空空徒有美貌的小女孩。
“计划书我看了,虽然细节不够完善,但整体很不错,昨晚连夜赶的吧?”老教授合上计划书,笑呵呵说道。
郦月唇瓣微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怕错过这个机会,做得仓促了些,教授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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