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承淮看着面前的人不吭声,存心起了逗弄的心思,其实他也是刚刚才发现的,但能看到元汀禾炸毛的样子,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不用麻烦。对了吴大哥,你近日可还瞧见过什么异常?”
如果这件事还有避焚的参与,那诸多疑点便都有了答案。
鬼车虽只有一丝余念,然而这缕余念亦需唤醒,唤醒的人或妖便能控制其。
这也是为何避焚妖力低下,却能频频害人。至于这避焚化妖突飞猛进的缘故,她猜,想必并非是有什么灵丹妙药,而是得了唤醒鬼车余念的机遇!
“元道长,我这也不清楚什么是异常...”吴大苦思一阵,忽然想到什么,“是了,前两日我夜里偶有听到鸟鸣,说来也是怪哉,这音色听着分明就是鸟禽,可发出来的却不似鸟叫,更像是...人话..”
元汀禾蹙眉,“吴大哥可还记得是什么话?”
吴大努力回忆,道,“好像是什么,毕――方....”
相传神鸟毕方鸣叫起来就好像是在呼喊自己的名字,避焚处处模仿已走火入魔,连自己的名讳都相忘,那就对上了。
席承淮原想开口说什么,却见元汀禾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着吴大问话。明显就是刻意的。
眼看着元汀禾不理睬自己,这才知晓有些过火了。行吧,逗弄人小姑娘确实不太对。
他身为男子,本该让着些,那就握手言和好了。
“喂,我方才...”
“吴大哥,既然如此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元汀禾说完,转头严肃地看向席承淮,“这位公子,有什么事稍后再说,我现在还有正事要做。”
席承淮一时被噎,有些不可置信,随后冷哼一声,心想这人竟如此不知好歹,决议握手言和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别想他再有好脸色。
吴大忙说,“元道长快请讲,只要我做得到,定在所不辞!”
元汀禾想了想,靠近他说道,“今晚我....”
“....”
-
因突然得知此事还有避焚的参与,原定的路子便要作更改,元汀禾打算先回观里一趟,拿上能对付避焚的东西再回来。
苡仁见她突然回来,得知去意后忙吩咐人去准备吃食。
因路上衣袍叫树枝刮破了,元汀禾先行进了屋里换件衣裳,打算换好了再去吃。
正理着衣领,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响动,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来不及仔细整理,元汀禾匆忙出了屋,推开门,便见院中搁在圆桌上的盛着汤饼的盘碟碎了一地。
席承淮也是一愣,看到元汀禾后颇不自然地避开视线,轻咳一声,“抱歉。”
本就饥肠辘辘,才缝好的道袍又破了,另外两件被拿去浣洗,只能穿上好几年前做的已经有些不合身的衣裳。加之他今日所为,元汀禾很难相信他这句抱歉是真心的。
说不定就是成心的,就为她方才故意不理睬他!
元汀禾越想越生气,“我当世子宽宏大量,谁曾想竟这般小气。”
接着剜他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席承淮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承认心里头不舒坦,也没什么好反驳的,索性破罐子破摔,误会就误会,他才不在意。
便转过身,步子换了个方向,瞥见地上碎了一地的惨兮兮的汤饼,又看一眼自己鞋面溅上的汤汁,蹲下拿出帕子时倏忽一阵错愕。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气又幼稚了?
元汀禾两步并作一步,恨恨地几乎是跺着脚往前走,快到门口时,臂弯处叫人碰了一下。
“喂,我带你去吃东西。”
她顿下步子,随即又重新迈出,并不打算搭理他,可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却静止不动了。
接着便见席承淮走到她面前来,于是不可置信道,“你给我用了定身符?”
这一幕何其熟悉,上回被定住的人还是席承淮。
“不用这个你能停下来听我说?”
元汀禾气说,“给我解开。”
席承淮脸皮很厚,“不解,除非你跟我走一趟。”
“不去。”
“你不去就只能饿着,一会儿还怎么捉妖?”
元汀禾气笑,“你怎么不说是因为谁我才饿着肚子的?”
“那行,我就说一次,你爱听不听。”
元汀禾扭头不看他,暗暗运转内力调试,准备自行解开定身符的效力。
“这回是我的错,我认。但是那碗面真不是我故意弄撒的,作为补偿,我可以勉强带你去一家面馆,先填饱肚子再说。”
元汀禾刚欣喜于锢力破开准备跑路,下一秒便以为自己听错了,懵道,“什么?”
席承淮闭眼,“没听见算了。”
元汀禾锲而不舍,“不是,我真没听见,世子,你就再说一次?”
席承淮扭头就走。
徒留元汀禾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席承淮刚刚是在认错?虽然态度嚣张,言语恶劣,但仍旧为奇闻难得一见。
她又独自感叹惊讶了一会儿,这才赶了上去,“G,世子,你说的是哪家面馆?这里还有我没吃过的店?”
――
-
天色渐渐暗了,如今已至酉时。
元汀禾先前算了一卦,今夜邪祟约莫会在亥时出没。
“唔...”元汀禾满足地吃下最后一口,笑眯眯地喟叹一声。
“世子,这面店在哪儿,可否带我去瞧瞧?”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座村庄,有什么吃的喝的早就踏过一遍,有这么一家面店她怎么从未知晓。
对面坐着席承淮,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无可奉告。”
元汀禾:“....”真小气。
“吃饱喝足了就起来,那东西快来了。”
元汀禾一顿,“现在不过酉时,哪有这么快?”
说完,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一看倒是叫她呆住了。
只见原本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远日烧成了赤色,藏匿在墨色的云层中,显得妖冶而诡异。
天象有变,鬼车竟是提前来了....
不好,吴大此时还在院子里等着!
第28章 鬼车
元汀禾他们赶到时,正见吴大跌坐在地上,狼狈而惶恐地盯着面前庞大的巨物。
通体的墨色黑白相间鸟羽,长有九个头,好在不过只是一缕余念,相传的庞大可顶天之身躯如今只三扇门高,自亦是不容小觑。
席承淮按原定计划绕向后方,元汀禾则站在门口,抬手瞄准后即刻放出数枚袖箭,又令天机绫卷着几枚飞钉,找准时机一一刺向鬼车的头部。
然鬼车称作九头鸟,故而有九个头,射出的飞钉逐个被击落,而放出的袖箭更被鸟喙一一衔住,遂咬碎成粉末。
见状,鬼车便调过头,放弃吴大,转而奔向元汀禾。
“元....元道长小心!”虽早已魂不附体,面如土色,吴大还是挣扎着喊了一句。
话落,只听咻咻几声,元汀禾袖中又连发数枚短钉,直奔鬼车的爪子,而鬼车身躯庞大,更覆有九头,在地面行走时本就格外笨重,因此挪动时为了加快速度竟是踉跄几下。
趁它抬起其中一爪时,元汀禾飞出一符,贴在它的爪子底下,鬼车定住一瞬,九个头当即垂下四个,变得透明,其他三头圆眼怒睁,立马狂暴地挣扎起来,符纸即刻碎裂。
两爪都落地后,余下三个头同时往前一伸,直直地盯着元汀禾,便要狂奔而来。
元汀禾足尖一点,随即施展轻功跃上房梁,鬼车见状,轻蔑地发出一声鼻哼,紧接着三头聚拢,将翅一展,便要腾空而飞。
孰料,双翅刚一扇动,两爪正要离地,忽现一张发光巨网罩在它的身上,重重地将其打了回去。
鬼车三头胡乱摆了摆,不信邪,欲要再起,可这回还没等翅膀展开便见一条素白色的绫缎卷了过来,缠住它的其中一颗头。
被缠住的这只头疯狂扭动着脖子,另外两颗探下相助,用鸟喙去撕咬,殊不知这绫缎根本咬不断,扯不坏。
鬼车疯狂挣扎,发狠去咬,可那绫缎灵活至极,上蹿下跳,简直将它耍的团团转。
没一会儿,鬼车的三颗头长脖彼此纠缠,竟打成了结,重重砸倒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喘着气,一对翅膀死死抵着金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元汀禾抬臂瞄准它的双翅,刚要再射三箭,没成想这妖邪忽然掀起一阵飓风,正来自于它的身后!
一时不防,元汀禾连连后退几步,怎料那飓风带了妖力,来势汹汹,速度奇快。刚欲抬手念咒,便见一金色弹丸以风驰电擎之速射去,暴破后乍现一片黑色浓雾。
“看好它的尾巴,这东西邪的很。”
浓雾很快散去,鬼车彻底老实下来。
元汀禾回眸看去,席承淮正将金弓收回,察觉到她的视线有些莫名,“干什么。”
元汀禾语气有些羡慕,“你那金弓真厉害。”
席承淮看她一眼,没吭声。
眼前的庞然大物终于落地不起,三个头纠缠在一起,如同吃醉了酒的人一般,迷瞪地晃动着。
这个大麻烦终于被暂时收服了,但元汀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先不说那避焚从头到尾都未见到过,再说起那副美人面。
满娘是被换了魂,就在几日前。而在这之后美人面原本的灵魂是否就在“满娘”身体里?可阿娘探查过,现在躺在玉至观里的那副身体里的魂魄并无异样,否则也不会这么久了也没被观里的人察觉,况且那日她将此事告知阿娘时,阿娘说满娘昨日夜里便一直昏睡不醒。
昏睡不醒,是因为怨魂换到了人的躯体里,还未适应吧。可为何魂魄会毫无异样?
即便作案之人手段强大,可无论如何那也是逝去已久的怨魂,总该有波澜。除非....
还没等细想,院口忽然传来一道叹息。
“二位,还是找来了。”
元汀禾一顿,转头看去,不由愣住。只见吴郎中一身墨袍,单手背在身后,款步而来。
临近一看,他面目苍白,眼窝凹陷,好在眼眸清明,勉强还能认得出。
元汀禾试探着:“吴伯,您今日到哪儿去了?”
吴郎中沉沉地望着元汀禾,眼底晦涩不明,半晌才答,“元道长,老夫万谢你这几日尽心捉妖,又替我院中驱魔。”
元汀禾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吴郎中显然看到了方才的一幕,可却没有半分惊慌,再看他先前的反应,有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于是,她说:“吴伯,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间密室你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吴郎中声线沙哑,斑白的银发被风吹乱了几缕,原先和蔼可亲的老先生不再,如今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位疲惫至极,满目荒芜的老者。
吴郎中回答:“元道长,老夫可以告诉你那间密室确实同我有关,可再多的就不能说了。”
席承淮默了下,说道,“吴老先生,我并不知你所行是为何,可即便你是抱着某种决心去做的,为何不曾考虑令郎。”
“你可知,令郎曾叫妖邪上身,且或许不止一次。寻常人叫邪物近身尚且需要几日休整,何况是被附身,若非元道长为他定过神,现下令郎恐怕已然成了痴儿。”
吴郎中闻言眸中闪过一道迟疑,可也只是一瞬,很快便又化作一滩平静无波的潭水。
“命已至此,何需再言。”
元汀禾心中诧异莫名,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来眼前的老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九曲回元阵!此阵非但损人躯体,最后时刻更能侵蚀心智,难不成施阵之人放大了力度,加快了吴郎中躯体破损败坏的进度?
她正色,严肃道,“吴伯,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威胁了?若有困难大可以告知于我,我们玉至观断不会袖手旁观。”
吴郎中静静地看着她,“元道长,老夫知你好心,可这件事你们不要再管了。剩下的同你们捉妖降魔再无瓜葛,切莫再揽事。”
话落,只听院外传来一声惨叫,“救命啊!!!”
是吴大!
元汀禾没有犹豫,迅速起身赶去,原地只余二人,席承淮直直看向吴郎中,“吴老先生,如今令郎身陷危机,你也毫无反应吗?”
吴郎中沉道,“元道长已经赶去,自是不必担忧。老夫破釜沉舟,谁也拦不住!”
说完,便要朝后离去,只手刚抬起,身子毫无征兆地僵在原地,徒留错愕。
席承淮冷道,“你说与他人无关,那那个被你无辜换了魂的小姑娘呢?也与她无关吗?”
吴郎中神色陡然一僵。
“身为医者,却无仁心,何以相衬。”
话音刚落,远边传来一道嘹亮动人的叫声,仿佛能够穿越九天十地。
“相传神鸟毕方鸣叫起来就好像是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它是上天赐予的吉祥之物,其叫声代表着好运和吉祥。”
吴郎中喃喃道,眼眸也跟着变得飘渺。
席承淮取出符纸,在吴郎中周身布下一圈,起身嗤道,“你这老头是神志不清了吧。毕方是是火灾之兆。衔火在人家作怪灾也,在哪个地方出现哪里就会发生怪火。是不祥之兆,是邪鸟。”
“更何况,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毕方,而是冒牌货。”
吴郎中丝毫不信,怒斥,“那又如何?我管他什么神邪,管他什么不详,只要....只要能....”
天边传来一道红光,层云出没,叠叠相加,恍然间有一片阴影覆过,再看,却又恢复如常,所说的“毕方”亦未有露面。
席承淮定定瞧了一会儿,随后将目光重新落到神色呆愣的吴郎中身上,抬手捏决又下了禁锢,这才转身奔向院外。
来到以后,只见吴大被天机绫捆着半倒在地上,双眼无神,前额贴有一道符。
元汀禾正将装了什么东西的囊袋收紧,盖上一张符。
“是那些小鬼?”
席承淮边问,指尖一滑,吴大周身地面上也画了一个圈,刚要下咒,元汀禾却伸手一挡。
元汀禾点头,“我现收了这些小鬼,鬼车势必会有动荡,那点符咒不一定能压制得住它。麻烦世子将吴大带下去,他的情况如今只勉强控制住,后续万不能再受阴煞刺激。”
席承淮闻言眉头一挑,他还没试过叫人指挥,“我看还是元道长带他下去,鬼车那里我自有法子。”
元汀禾不赞同地看他,心想这人都到这会儿了还要和她对着干,“叫你带他下去又不是不能再回来了,何况我一个人根本拖不动他。”
“二位...道长...”吴大忽然虚弱地开了口,元汀禾忙蹲下,只听他说道,“其实我一直没说的是,咳咳咳....我阿爷昨日根本没离开....是他告诉我,要叫你们过来....我只当是..是他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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