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无心之举,她滥杀无辜,也该伏法。”
小郎君气愤地,疯狂地朝着他的背影嘶吼,“你说谎!伪君子,你根本不是因为她杀了人才要对她赶尽杀绝的。”
“先前你自知有愧,所以即使她杀了这么多人你也还是不管不问,最多就是警告两句。你分明就是因为她无心之下动了那个女人,你才发疯,才要不顾一切杀了她。不,你不止杀了她,你还杀了所有人,那些都是你的手足....你根本就是一个冷血的帝王!”
男人的步子顿住,侧首,冷冰冰地说,“既然你都清楚,又何必来同朕再重申。”
紧接着,画面一转,到了一处光线较为明亮的地方。
此处正是太子东宫,院子里,正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方才见过的,那位君王,只不过此时的他要更为年轻些。
另一位穿的是太子朝服。
所以,这个时候,梁王还是梁王,并未登基。
“是你做的,对吗。”梁王平静地问。
太子笑道,“对啊。”
他语气轻佻,带着两分隐隐的疯狂。
“那又如何呢?废物就是废物,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
“瞧你那样子,一个女人罢了。要不,你跪下来求我吧,等我登基以后,说不定会大发慈悲地往你宫里送点女人玩玩儿。”
梁王目光无神,重复道,“登基?”
太子勾唇,“是啊,未来那个位置就是我的,不然,你觉得会是你吗?一个废物皇子?靠着母妃,一个死人,捞来了一个废物爵位,难不成就妄想能飞上枝头?别做梦了。”
他哈哈大笑着,末了又说,“哦,差点忘了,我还有几个懦弱的皇弟,虽然这次也只出了一点儿力,但聊胜于无。”
“他们也参与了?”
太子说,“对啊,所有人都有份,除了另一个比你还废物的,被关在皇门外,哈哈哈哈...”
.....
画面又一转。
手起刀落,血液飞溅,入目皆是赤红一片。
血海中,那人手执长剑,剑锋凌厉,此时不住地滴着血。
抬眼,里面如玄铁寒冰。
“够了吗,还要做什么。”
男人对面站着一位老道,白发苍苍,一双眼却锐利。
“带老夫去看看那个容器。”
.....
画面再次转换。
冰凉的地面上躺着一个女郎,双目闭合,身体并未任何起伏――这是一具尸体。
后面摆着一案台,上头放置着香炉,青烟直指上空。
尸身周遭摆有一圈烛,烛火竟是一晃不晃,静静立在那儿。
魂来火动,无魂火停。
男子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戳了戳另一边躺在地上的,已经死透的幼鹿。
随即,侧首看去,角落里正卧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察觉到视线,下意识抬头看来。
那是一张极为清秀的脸,算不上倾城,但十分耐看。
然而,此时那张脸上却尽是泪痕,满是恐惧。
“不要...”
“求你放过我...”
女孩惊恐地说着,不住地往后退,可没得再退了,身后没有路,而面前是渐渐覆盖的阴影。
“抱歉,但我还是要继续。”
“容魂之躯十分难得,我只能找到你一个。”
男子说。
生人作祭,生灵为饵,借以天、地之力。
三位一体,三才相生阵。
....
很快,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忽然有了反应,先是指尖微动,接着是手、脚....然后,一双眼睛睁开。
只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欣喜若狂,却隐忍至极,发髻散乱却顾不得整理的男人。
男子情难自禁,想要上前一步,不料,当那双眼睛从怔忪、迷茫、不解,最后再到....了然、平静、无奈,与悲伤时。
他不动了。
然后听到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
“你怎么....这么傻。”
“明明知道...”
女郎说到一半,忽然停住,然后温柔地弯了下唇。
“算了。”
她看向那个男人,道,“这次,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眼神专注而认真。
唯独没有对人世间的眷恋。
.....
“拼死拼活,废了这么一番功夫,杀了无数人,双手沾满了血....然后把她复活了。”
“可是,到头来,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家不承你的情。”
“或者说,超凡脱俗的玉至观道长,为了你已经不慎跌入凡尘,难不成还要因为你的私心也沾染上怨魂的血气?用邪阵复活,以生人作祭,无数无辜之人为她死去,她怎么可能愿意如此苟活?”
元汀禾耳边回荡着这么一番话,可说话的人并不像是在告知她什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对....!猛一回神,元汀禾迅速起身,连带同时反应过来的席承淮。
二人神色凝重,警惕拉到最高。
这里只有他们,这道声音也并非幻术,而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的。
“哈哈哈哈哈,别找了,找不到的。”
拿到声音忽远忽近,仿佛戏弄一般。
“诶,封尘了这般久,倒也有些无趣。不过,好在现在已经重新问世,真是叫我一番快活。”
元汀禾敛眉,抬臂,飞钉正要出鞘。
“小心点,这位女道长,你看清点,可别射错了人呀。”
那道声音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想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吗?看那边儿。”
元汀禾下意识就看过去,然后在漆黑的甬道边缘,终于看见一道有些畏缩的身影。
是那个老宫人!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老宫人怎会出现在这儿,怀里的法器却忽然有了反应。
那是监测有无封印被破开的玉石,此时此时毫无征兆地碎裂了。
她立马看向那道身影,咬牙道,“他把封印给破了。”
“哈哈哈哈哈,反应真快,法器也不错。好了,不陪你们玩儿了,我先出去活动活动,再会!”
话落,劈里啪啦的声响灌入,席承淮手拿金弓对着两处打出,然而什么也无。
太晚了。
席承淮冷着神色,“叫那东西跑了。”
此刻再留在这儿似乎也没什么作用了,二人齐齐朝着入口走去。
低眸看去,地上,那老宫人依旧瑟瑟发着抖。
“说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如今不知到底是何物的东西已经逃了出去,现在踪迹未定。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东西显然也是百年前的人,或是妖物。
元汀禾更倾向于前者。
既如此,现在最要紧的事,便是去翻看百年前的那一代,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人出现过。
方才逃窜出来的东西,极大可能便在其中。
第78章 山庄
元汀禾在府上等了一日, 没等到人,便打算先回玉至观一趟。她觉得,阿娘与师父必定知道些什么。
然而, 就在临出门时,却被余竹拦下。
“元娘子,上马车吧。”
身后是一辆候着的熟悉的马车。
席承淮当时与她质问了那名老宫人, 是如何进去的。
那老宫人便一五一十地说, 当时Z王走了以后,只留他自己守在外头。
结果没多久,忽然一阵阴风吹来,接着便是各种莫名其妙的声音, 他避无可避, 大门更是被吹的哐当一声关上, 吓得他只好往里头进。
本来想着就在甬道里待着, 不进去就行, 谁知忽然看见密密麻麻的蝎子往他这边爬。
老宫人哪敢多待, 禁制也顾不上了,保命要紧,只能往里头继续前进。
谁知快到石门前时,脚下忽然嘎吱一声脆响,给他吓得当场便昏厥过去。
再睁开眼, 便看见席承淮与元汀禾面色不善地站在他面前。
很明显,是那妖物使的障眼法,她和席承淮定力足, 没被影响, 老宫人不行,便被下了套。
不过, 事情已经发生,再去纠结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从地宫里出来以后,席承淮便去找Z王,向圣人申请察看百年前的案宗。
如今应当是有了结果,于是便派余竹过来接她过去。
马车停在Z王府前,下来以后,元汀禾拉紧帏帽,往里头匆匆走入。
因太过焦急,所以竟没察觉到府外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姿纤细的女郎,那双眼睛透过幂篱看过去,视线若隐若现。
――
-
“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要到那个山庙上祈福,为期一日,经年不变。”席承淮皱着眉说,“现今不少人已经启程,来不及了。”
这里的他们是指那些王公贵族,皇子公主。
元汀禾道,“那不能叫官兵先把他们召回,再把当下的情况告知于所有人吗?”
刚说出口,便又立即意识到不妥,果真,下一秒。
席承淮摇头,“妖邪逃出一事不可传出。祈福对于长安城的这些人来说十分重要,几乎很难说服他们止步不去。退一万步,就算把事情告诉了他们,可得知了妖邪或许就藏在人群中的消息后,那些人真的能不自乱阵脚吗?甚至于,到了那个时候,山庙于他们而言反倒会带来更大的安全感。”
到时候,情况也只会更乱。
“师公和其他道长他们已经在回长安城的路上,想必没多久便能赶到。到时候一部分留在城中护佑,其他几位则一同去往山庙。”
席承淮说完看了元汀禾一眼,还未继续,元汀禾便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点头道,“我也已经递信回去给阿娘和师父他们,彼时也会前来相助。”
“好,麻烦他们了。”
此次事态严峻,未知颇繁,多做准备总是好的。
“席承淮。”元汀禾突然开口。
“这两日我总在想,那邪物逃出来,是不是因为我一意孤行,非要下地宫。”
席承淮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毫不犹豫道,“百年前没有解决的事情,到至今仍旧是隐患。”
“就算不是你,不是我,往后也终究会有其他人去做。”
“那么,现在去把它了结,又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你以为我们不入地宫,那东西就出不来了吗?”
元汀禾心中一惊,看着他,想到那日的老宫人,以及刚过石门时,她曾做过的种种假设。
这一切,或许是人为,而非天意。
...
这两日,元汀禾他们马不停蹄,几乎不曾停歇,可关于那东西的线索却是半点也无。
难不成,此时它根本不在城内,而是城外?
元汀禾只犹豫片刻,当即便决定要往那处山庙一趟。
不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眼才行。
――
-
那座祈福的山庙,说是山庙,其实并不贴切。
其规模庞大,坐落几乎大半个山脉,修葺的富丽而金贵,用席承淮的话来说,称之为山庄也不为过。
浩浩荡荡地一大群人就这么乘着车马,一路朝里驶去。
元汀禾倒没跟着他们一同入庙中祈福,而是先行拿着罗盘到处巡查,另一边席承淮去找侍卫交代,祈福结束后应当立即离开,不要多作逗留。
这次祈福,来此的非富即贵,各个有头有面,甚至有皇家贵族,岂能随意敷衍。
侍卫防护想必是里三层外三层,好保各自安危。
这山庄布置精致,处处堆金砌玉,比之祈福,总叫人觉着,他们来此更多是为了享受。
此时日头微明,山庄建在半山腰,周围是一圈密林,将整处山庄包围的严严实实。
元汀禾正沿着林子走,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不对劲。
此地布局实在怪哉。
可又不禁觉得纳闷,按理说,这些地方建造时理应有请大师算过卦象,留意风水,何况供以这些权贵。
怎么说,都不该是呈――凶相。
元汀禾蹙起眉,自知此事事关重大,便忙回去寻席承淮。
只是,刚溜到后院的门口,竟是遇上一个人。
此人正是晋国公的那位侄女,周薇。
对方瞧见她时,眼眸中也露出一分意外,想必非是特地在此堵她,便稍稍放下心。
要是知晓自己一路探查好些时候,竟没能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那可真是...
“你是席承淮身边跟着的那个女子。”
周薇直截了当地开口。
说来奇怪,面前这女郎虽语气不柔和,但并未有丝毫敌意。
元汀禾便道,“幸会。不过,我并非是Z王世子身边的某个人,我是玉至观上的道长,姓元。”
周薇点点头,只道,“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元汀禾暗自思酌,刚要开口说不清楚,对方却又补充一句。
“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的。”
不是冲着她来的就好,否则后边行动势必有诸多不便。不过,元汀禾也从未担心什么,于是也点点头,回答,“我不清楚。”
周薇于是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元汀禾看着她的背影,扭头转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照先前所知,按日子算起,晋国公不是已经离开长安城了吗,难不成是因为那位周郎君的婚事未定,便又往后延迟了吧。
说到婚事,自二皇子同她那日谈过话以后,果真,太后那头处理的十分妥善,到现在她也再未听到过有关的事情,兴许是已经完全与她无关了。
不过,既然周薇来了,那么想必晋国公一家子也都会到此。
不如先去把布局诡异一事同席承淮说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碰见周斯行,问问他关于那串珠子的事情。
起初她的确没多想,但后面又觉得席承淮说的也不无道理,加之师父她们今日也该到了,还是再确认一次比较妥当。
这样想着,便朝外头行去。
――
果然,在一队巡查的侍卫之中,看见了席承淮的身影,他正朝着两一个方向走去,口中交谈着什么。
元汀禾便在原地等了会儿,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儿,一个不注意,石子儿滚了出去,在一双靴前停下。
元汀禾的眼神一直跟着那石子儿过去,见此不由一顿,再往上看,又是一愣。
周斯行?
“元道长,又见面了。”周斯年微微颔首,极轻地笑了一下。
元汀禾回神拱手道,“周公子。”
“元道长也来此祈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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