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绿萼推开他,有些着急道:“我的牡丹花,忘记抱进来了。它不能淋雨的。”
一想到那盆烟笼紫牡丹会被雨水打得蔫哒哒,再不复往日华妩多姿的美态,翁绿萼就觉得心痛。
萧持看着她皱起的脸,按下她想去拿刚刚被随意丢在一旁的中衣的手:“行了,安生在这儿躺着。我去拿。”
说完,他翻身下床,随意扯了件中衣亵裤穿上,伞也不拿地就推开了门,只身闯入雨幕之中。
翁绿萼坐在床上,有屏风珠帘挡着,并没有看见萧持的动作,见他没一会儿就折返回来时,来不及高兴那盆牡丹没有露出被雨水淋湿的颓态,眼睛再往上抬,就见萧持浑身湿透,衣角还在不断地滴落着水珠。
翁绿萼惊叫一声,连忙让他放下那盆牡丹,拉着他去浴房擦身更衣。
还好仆妇们都知道君侯归家之后要做什么,默
默地烧了许多热水,浴房里还有一些,正好给他擦身。
“怎么不打把伞,也不披件蓑衣就出去了?”翁绿萼想的是若是萧持因此得了风寒,瑾夫人知道,定然要问责她没有照顾好他。
萧持懒洋洋地任由她给自己擦身,道:“看你那着急的样子,要是我不快点儿,你就要飞出去救你那盆宝贝牡丹了。我哪来得及想起遮雨的事儿。”
翁绿萼动作一顿。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翁绿萼从回忆中定了定心神,萧持在唤她。
“怎么和我说话还走神?”萧持不满,但想起她买花布置背后的那些小心思,唇角隐隐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女君的派头真是越来越大了,走到哪儿,都要印上你的标记,让别人知道,此处是有女主人在的。是不是?”
他越说,语气越美,翁绿萼听得稀里糊涂的,她认真道:“……其实是因为这个院子太丑了”
摆上两盆花,好待能添几分亮色。
萧持面色一僵,轻咳一声:“唔,我有些饿了。”说着,放开了落在她腰间的手,自个儿朝饭厅走去。
翁绿萼看着他的背影,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可见男人自恋起来,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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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翁绿萼用过午膳,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萧持得骑马返回驻营。
走之前他问:“你是想继续住在这儿,还是回蓬莱庄?莫怕,我叫张翼带了两队人马轮流守着,不会再有宵小惊扰了你。”
翁绿萼想了想:“就在这里住着吧。”反正杏香和丹榴都来陪她了,其实住在哪里也没什么差别。
萧持挑眉:“我还以为你更中意蓬莱庄。”那里地界开阔,有山有水,花花草草又多,她不就喜欢那样的地方吗。
翁绿萼莞尔:“夫君军务繁忙,我不忍心见你累了大半日,还要骑着马风尘仆仆地上山。住在城里,你从驻营过来也方便些。”
看着她唇畔柔软的笑,盈盈的眼,萧持没忍住,捧着她的脸重重亲了好一会儿。
翁绿萼柔顺地仰起细白的颈,承受他此时急速攀升的欢悦与爱意。
看着他的情绪为她所调动的样子,翁绿萼也感到十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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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侯走了,杏香见翁绿萼心情不错,笑着呈上一碗红枣燕窝:“女君喝点儿吧,这可是滋补美容的好东西呢。”
翁绿萼接过,望向屋外,看着那两盆芍药花,笑了笑:“杏香,你去问一问张羽林,就说待会儿我想出门,不知他得不得空?”
杏香下意识应了声好,紧接着又迟疑道:“女君足底的伤还没好全呢。要不然,再歇一日,明日再去吧?”
翁绿萼摇了摇头,昨日上了药,今早起来就已经好多了:“在屋子里闷着也没事儿,我想出去走走。”只有两盆花,看着孤零零的,好不得趣。
张翼很快就将马车备好了,见到翁绿萼出来,他沉默着行了礼,语气歉疚:“女君,那日是属下疏忽,才让贼人有可趁之机掳走女君。请女君降罪,属下愿领受一切责罚。”
翁绿萼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此事与你无关。”说白了,只是萧家长房那一家子与萧持的恩怨。
张翼闻言,还想再说什么,但目光触及那张皎若明月的脸庞,就像是被烫到一般,只能笨拙地低着头,侧身护卫她上车。
马车骨碌碌地压过青石地板,翁绿萼静静出神,想着刚刚被张翼的话牵引起来的思绪。
萧持会如何处置萧家长房的人?他们从前又有着什么恩怨?
还有,他又会如何处置李瑶光?
昨夜萧持虽然否认了与李瑶光的关系,但是萧家长房与他从前的渊源,他仍闭紧了嘴,一句没提。
杏香她们见翁绿萼面露思索之色,都安安静静的,没有打扰她。
翁绿萼的思绪一下又一下跳得很远,她想起远在雄州的父兄,她想写信回去问一问他们的近况。
不过眼下,还是买花吧。
等到翁绿萼在东莱城里的花市逛得尽兴了,杏香她们手里也快拿不下了,各色花卉芬芳袭人,丹榴没忍住,被熏得侧头打了个喷嚏。
回到位于长聿巷的宅院时,翁绿萼心情不错,和杏香她们一块儿将新买回来的花盆摆在了宅院各个位置,直叫原本古朴无趣的庭院多出几分秾丽鲜妍的意趣,萧持大步走来时,都被这满园的丽色给晃了晃眼。
夏夜的风带着温热的余劲,翁绿萼正坐在石桌旁欣赏她的花,见萧持回来了,没有上前迎他,只笑吟吟地坐在石凳上,托腮望着他。
“夫君回来了。”
杏香和丹榴她们识趣地退下了。
君侯在的时候,只想和女君独处,她们都明白。
萧持嗯了一声,走到石桌前,如小山般巍峨的身影倒映在她沉静漂亮的眼瞳之中,她却不怕。
萧持非要和她挤一个石凳,翁绿萼无奈,只能起身,想去坐另外一个,腰却被他霸道地揽了过去,她只得坐到他腿上。
“今日出去玩儿了?”
其实在他下马时,张翼已经禀报了女君今日的去处动向,但萧持更喜欢听她自己说。
翁绿萼靠在他胸膛前,轻轻嗯了一声:“买了好多花,夫君觉得好看吗?”
养花养草是她的爱好,萧持自然无有不应,在她冰凉如玉的发丝擦过他下颌时,凑上去又蹭了蹭,笑道:“不及吾妻美。”
翁绿萼脸一红。
油嘴滑舌。
萧持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事儿,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裙摩挲她细嫩腿肉的手一顿一顿的,翁绿萼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撩拨,推了推他:“夫君可是有什么事?”
听得他这样问,萧持迟疑了一番,慢慢道:“绿萼,裘沣联合高展,举兵二十万伐我。我不日就要出征,不能再陪你了。”
翁绿萼听完,也静了静,双臂往上,环绕过他脖颈,面颊贴近他胸口,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轻声道:“夫君大事要紧,不必顾虑我。”
她一向都很体贴他。
萧持吻了吻她乌蓬蓬的发顶,冰凉的珠玉擦过他面颊,萧持决定告诉她一件高兴事儿,不叫她继续担心下去。
“我将李氏送回了隋州陈家。”
翁绿萼一怔,抬起眼看他。
萧持继续解释道:“陈绪老儿在萧珏他们意图劫持你,向裘沣换取军队之事里所谋不小,陈家,我是一定要灭的。李氏虽成了寡妇,但也是李家人。在这之前,就让李氏和陈绪那一家子牛鬼蛇神狗咬狗吧,不要脏了你的手。”
翁绿萼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夫君安排就好,我相信夫君。”
语气诚恳,眼里湿漉漉的,浮动着让他心生欢喜的波光。
“还有一事。我出征后,你是想留在东莱城,还是送你回平州?”萧持有些拿捏不住她的意思,索性直接问她。
翁绿萼顿了顿,若是她说想留在东莱城,萧持会不会觉得她是在刻意躲避侍奉舅姑的责任?
……但是她也不想和瑾夫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萧持见她犹豫,眉头皱来皱去的,不由好笑:“好了,我让阿姐带着愫真过来陪你住一段时日。你们几个女眷在一块儿,总不会无聊。”
翁绿萼眼睛一亮,重又环上他脖颈,献上一个湿漉漉的吻。
“夫君待我真好,多谢夫君。”
听着她这样软声唤他,萧持喉结微动。
翁绿萼乖乖闭上了眼,等待着他不知餍足的吻。
萧持却顿住了。
翁绿萼奇怪地睁开眼,见萧持一脸严肃道:“待我出征后,你要主动与我写信来。知道了?”
翁绿萼点头。
萧持想起在徐州作战时收到的那几封薄薄的信,又补充道:“字要多,信纸要厚。不许敷衍我。”
瞧这熟悉的霸道语气。
翁绿萼哼了哼:“知道了!”
狗改不了吃……嗯,萧持这性子,也是本性难移,难改!
第42章
自从那日告诉翁绿萼他快要出征之后, 萧持一连几日都没有回来。
入夜之后,丹榴见翁绿萼坐在廊下的美人靠前,眼神有些迷蒙, 丹榴随着她视线落向的地方望去,庭院里随着夏夜凉风徐徐舒展、绽放的芍药、月季、萱草各色花卉尽态极妍, 芳景如屏。
“女君来了之后,这座院子漂亮了好多,看着实在是赏心悦目。”丹榴轻轻将一件姚黄色折纸花卉纹锦半臂, 看出她情绪有些低落, 哄道, “婢给您炖了雪梨燕窝, 女君进屋去喝吧?”
翁绿萼点了点头,身子却仍懒懒地倚在美人靠上, 一双沉静漂亮的眼睛里含了些山岚雾气。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从前她分明巴不得萧持一年里大多数时候都在外边儿为了他的宏图大业奔忙。
但现在, 萧持还未出征,只是事太忙, 不得空回来而已,她心里就总觉得有哪处空空的,连带着整个人懒劲儿上来, 只想静静坐着发呆。
丹榴担心她贪看夜色, 到时候着了凉就不好了, 又轻声催了一道。
翁绿萼拢了拢那件半臂,织物细腻柔软的触感笼罩着她,这股暖意稍稍驱散了她心头的郁郁, 她站了起来, 正要转身回屋,却听见一阵重若奔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朝她而来。
丹榴发现,女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是君侯回来了!
翁绿萼突然提着裙下了台阶,加快了脚步往外走去,裙边绣着的缠枝芍药纹跟着主人突然扬起的心绪轻盈地起舞,芍药花下的蝴蝶在裙摆动作间翩然欲飞,留下一阵馥郁醉人的幽幽香气在原地久久未散。
“女君——”
丹榴犹豫了一下,连忙小步小步地跟了上去。
翁绿萼跑得有些急,呼吸里微带了喘意,一张如月中聚雪的脸上也浮上靡丽红晕。
在看到那道翻身下马的巍峨身影时,她咬了咬唇,停下脚步,顿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萧持早已听到了脚步声,他原以为是赶来开门的仆妇,檐上挂着的灯笼被夜风一吹,光影晃动,勾勒出来人纤细婀娜的身影。
萧持略怔了怔,看着她迈着急急的步伐跑来,不知为何,却又在距他只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那双他爱极了的漂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怎么能,这么招人疼?
萧持唇角上扬,张开双臂,沉声唤她:“过来!”
语气霸道,隐隐流露出十分的得意。
翁绿萼有些懊恼,她这样急急奔出来迎他,显得她很不庄重,很……想他一样。
见她没有动,萧持也不催,只维持着张开手臂的动作,在原地等着她。
看出他桀骜眉眼间蕴含着的志在必得,翁绿萼面颊微烫,提起裙子朝他飞奔而去。
罢了,罢了——就当她今晚吹多了风,脑子晕乎乎的,做出一些傻事,也不足为奇。
翁绿萼闭着眼,任由自己扑进那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软玉温香终又在怀,萧持拥着她,下巴轻轻摩挲过她冰凉如玉的发丝,喉咙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还是翁绿萼先受不住,仰起盈盈的眼看他:“夫君可用过晚膳了?”
萧持低着眼看她,手指抬起,在她秀丽的眉、柔软的面颊上划过,姿势轻佻,语气却颇柔和:“尚未。”
他看见翁绿萼皱了皱眉,像是很不满意他这个答案,忍不住笑。
翁绿萼瞪他一眼,原本拢在他腰间的手放了下来,转而攀上他的臂膀:“天色晚了,我去给夫君下碗面,简单吃一些好不好?”
萧持寻到她柔软的手捏了捏,在美人的嗔视中摇了摇头:“别麻烦了。我想多和你待一会儿。”夜风中,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出一种别样的低沉温柔。
萧持看着她忍不住扬起的甜蜜笑靥中,有些迟疑,温声道:“我明日一早就要率军离开东莱。”大军主力会在临淮等他,裘沣与高展来势汹汹,萧持此番须得全力备战,迎头而上。
明日一早?
虽然心里早已有了准备,但乍闻别离的时间很快就要来到,翁绿萼上扬的唇角缓缓放平,有些懵然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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