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外孙因着要念书,长住书院,只怕她也要一并带走!
见瑾夫人说着说着激动起来,瑾玉屏连忙半跪在她面前,柔顺地替她抚胸顺气。
瑾相广绕出来,跪在瑾夫人面前,歉疚道:“是我们姐弟俩没思量周全,原是想代君侯与表姐在表姑母膝下尽孝一段时日,没成想闹出误会了。
今天是表姑母与君侯合家团聚的好日子,表姑母莫恼,明儿我与玉屏便启程回琅琊。”
琅琊,思及数年未归的娘家,瑾夫人忍不住又红了眼睛,一张瘦长脸看着老态尽显。
徐愫真忙上前安慰外祖母,瑾夫人看着外孙女儿担忧的小脸,心中熨帖,但想起她改了姓,上了萧家族谱这样的事儿,他们都不曾寻得她的同意,自顾自就办了,一时间心里又不得劲儿起来。
徐琛行在这堆人里心眼儿最少,听得瑾夫人伤心控诉,他三下五除二地走了过去,不经意之间就将瑾相广给挤到了一边去:“祖母这话可就错了!这三月里我不也常常从书院回来陪你吃饭、陪你说话?为此我可连王舜他们约我上街买蝈蝈这事儿都推了好几回了!”
对于舅舅、小舅母、阿娘和阿姐统统都去了东莱城却独独不带他的事儿,徐琛行很是怨念,但萧皎临走前给他留了一封信,上边儿写着对他寄予的深切希望,徐琛行被他阿娘的一番甜言蜜语哄得豪气顿生,在读书闲暇之余,常常回来在瑾夫人身边尽孝。
被徐琛行一打断,瑾夫人幽怨的话音尴尬地收了收。
萧持挑了挑眉:“你还学着人买蝈蝈?”
察觉到数道危险视线投射而来的徐琛行缩了缩脖子,细声细气道:“这不是忙着孝顺祖母,没顾上买呢吗……”
萧皎呵了一声:“待会儿再收拾你!”
徐琛行立刻做老实状,不敢说话了。
刘嬷嬷在一旁看得着急,前几个月瑾夫人和一双儿女之间都生了嫌隙,见瑾夫人难过,她也跟着难受。如今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了,依刘嬷嬷看,老夫人又何必费那些口舌功夫,惹得君侯与姑奶奶不痛快。
她见准时机,柔声道:“老夫人,人都到齐了,不如摆膳吧?君侯一路风尘仆仆,就等您这顿团圆饭呢。”
“是了,奉谦,我特地叫厨房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莲花血鸭,你难得尝到文厨娘的手艺,可得多吃点儿。”
说话间,众人依次落座,瑾夫人的目光落在萧持身上,仿佛又有些不满似地看向翁绿萼:“我怎得瞧着奉谦瘦了许多,翁氏,可是你照顾得不够仔细?”
翁绿萼还未说话,就被萧持不耐烦地抢过了话头:“我常在营中与将士们同饮同食,行军粮草本就不充裕,我焉能吃得肚满肠肥?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顶什么用,为我缝补几件衣裳、夜里替我倒水洗脚罢了!阿娘你还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
瑾夫人一噎。
她只是想敲打敲打翁氏而已,奉谦就跟放炮似的回了她一长串!
谁家婆母当得她这般憋屈!
见翁氏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瑾夫人憋闷之余,又不由得喜滋滋地觉得自家儿子驭妻有道,就该如此!
翁绿萼轻轻觑了一眼萧持那张凶脸,复又柔顺地低下头去,忍笑。
席上的人知道他性子的,都吃得很淡定。
瑾家两兄妹初来乍到,见萧持生得英俊迫人,脸又沉着,一副瞧着很不好惹的样子,都不敢多夹菜,只紧着碗里的白饭饱腹。
瑾夫人将这些看在眼中,见儿子并不亲近自己的娘家人,不由得更加气闷。
这餐团圆饭吃得瑾夫人是食不知味。
不过好在,萧持片刻之后又道:“儿不孝,不能常在阿娘膝下侍奉,我妻虽有心尽孝,但我在家中,她到底得多用些心思服侍我。依我之见,就叫表弟表妹留在君侯府上,陪阿娘解闷。来日若有空,我亲自送阿娘回琅琊小住一段时日,可好?”
萧持并非吝啬之人,他虽然对母亲的娘家人没什么好感,但瑾夫人喜欢,且有人在她身边陪着说话解闷,想来也能少找他妻的麻烦。
瑾夫人闻言大喜,眼角的皱纹像是层叠花瓣般密密匝下,她满意地颔首道:“奉谦我儿,你有这心,我已经很高兴了。你忙大事要紧,我怎么舍得劳累你送我去琅琊。罢了,总归你表妹玉屏她们都是妥当人,有她们侍奉,你且放心就是。”
说着,她含笑睨了一眼瑾玉屏:“还不快多谢你表哥。”
瑾玉屏下意识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却见萧持已经站起身,对着身侧那个曾与她微笑打过招呼的美貌小妇人不耐道:“磨蹭什么?走了!”
徐琛行手里的猪蹄都被吓掉了,他皱起眉,有些心疼小舅母和猪蹄。
舅舅哪儿来的邪火?
瑾玉屏在嘴边的话更是一下子就被吓回去了。
君侯表哥,果然和外边儿传的一样,脾气不好。
下一瞬,瑾玉屏望向那位看起来十分柔弱可欺的表嫂的眼神里,就带着些担忧与怜惜。
君侯表哥这样威武霸气,表嫂侍奉起来,一定很辛苦吧?
相比之下,阿娘要她和阿兄千里迢迢来到平洲,在脾气同样也不大好的表姑母膝下尽孝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见翁绿萼低眉顺眼地跟着萧持走了,瑾夫人没忍住,和一旁的女儿嘀咕了两句:“奉谦的火气怎得这么大?可是翁氏先前开罪他了?”
按理说,他攻下了一场艰难的战役,大胜凯旋,应该很高兴才是。但他刚刚对着翁氏女说话的神态和语气,重得来瑾夫人都跟着有些肝颤。
萧皎好整以暇地磕着瓜子,听得她问,慢悠悠地吐出瓜子皮:“奉谦不就是这个性子?阿娘多想了。”
瑾夫人哼了哼,知道女
儿这是在敷衍自己,她转头和一对表侄慈爱地说起话来。
瞧瞧,她们瑾家的孩子,就是懂得体谅人些!
·
出了万合堂,萧持就要去寻那只香馥馥的柔软小手握住。
却被翁绿萼躲开了。
萧持又去捉,她又躲。
“你怎得了?”萧持纳闷,跟着又恍然大悟似的,长臂一伸,捞她一截细腰入怀,笑道,“原来是我刚刚说话语气重了,惹了女君不痛快。”
翁绿萼嗔他,眼波流转,看得萧持心底一漾。
“君侯夫威日盛,妾又敬又怕,不敢作声。”说完,翁绿萼自己也觉得这话可乐,吃吃笑起来,双靥晕红,娇媚可人。
萧持惩罚似地捏了捏她面颊。
路上安安静静的,仅有两旁挂着的花灯偶有吸引几只蜂蝶,听得几道扇翅扑棱的声音。
他娶妻之后,瑾夫人心里的那点儿落差和不悦,萧持大致能够猜到。
瑾夫人抚育他的这二十几年间,吃了不少苦头。萧持愿意尽力奉养她,让她风风光光地做平洲、乃至天下最尊贵的老太太,这是他为人子应尽的孝道。但若要其他,萧持自问没有余力满足。
“总归现在有那对瑾氏兄妹陪着她,她身边不缺人陪着,你专心服侍我就是。”
翁绿萼起先听得还有几分感动,被他半搂在怀里的身子也如浸泡在春水中,一阵阵儿地发软,但听到后半句,她冷笑一声,瞪他:“最后那句话才是你的真实所图吧。”
之前二人新婚,他又贪那事儿,翁绿萼吃不住的时候,就用明日清晨要去给婆母请安的借口搪塞推他。
被她点破,萧持也不尴尬,怡然自得道:“你我结发夫妻,琴瑟和鸣,恩爱非常,乃是天地正道。有何不对?”
这人脸皮最厚,说起这种让人面颊发红的话来也是气不喘心不跳,但翁绿萼分明都听到身后女使们发出的低低笑声。
她恨恨握手成拳,捶了萧持一下。
但她心底又忍不住泛起甜意。
看着君侯与女君姿态亲昵地一同携手回了中衡院,杏香和丹榴对视一眼,心里边儿都觉得甜滋滋的。
翁绿萼已经猜到萧持今夜多半会有些疯,她亦感念萧持愿意为她在府上的处境考量,杏香她们为她备好沐浴的物什之后,翁绿萼借口想自己先泡一会儿,把她们都赶了出去。
她轻手轻脚地去到衣柜前,不多时,就找到了那几件艳丽又清凉的兜衣。
她羞极,不敢多看,随意拿了一件出来藏在身后,才转身,就听见萧持的声音传来。
“不是说你在沐浴?”
“怎么跑这儿来了。”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萧持的声音由远及近, 不过转瞬,翁绿萼就看见那道巍峨身影转过那扇黄花梨花鸟十二扇围屏,那双深邃眼眸所投射出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翁绿萼负在背后的手攥得愈发紧, 她摇了摇头,含糊道:“没什么。”
她不知道, 她那副微微瞪圆了眼,眼神飘忽的模样落在身经百战的萧持眼中,俨然写着五个大字——‘我心里有鬼’。
萧持好奇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表面上只哦了一声。
还侧了侧身, 示意她先出去:“你沐浴本就爱磨蹭, 还不快去?”
翁绿萼忍着将手里的兜衣狠狠掷在他脸上的冲动, 努力将那一团轻薄柔软的衣物贴近身侧,用宽大垂顺的衣袖遮住, 挺着胸脯, 下巴微翘,哼着从萧持身边走过。
萧持见她小表情不停, 好笑中又觉得她可爱,长臂一捞,就将想要逃之夭夭的人截到了自己怀里, 眼眸微眯, 轻而易举地锁定了她肢体最僵硬、最惊慌之处。
翁绿萼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手里抽出那条胭脂红的兜衣, 柔软的丝绢质地徐徐从她掌心抽离,微微酥麻的触感勾起她双肩微不可见的战栗。
萧持将那团轻薄柔软得可怜的东西放在掌心,慢慢地揉了揉, 他竭力压制着不断激涌而上的欲.念, 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道:“我从前,也曾见过与这条一样, 美艳勾人的兜衣。”
美艳勾人。这个形容让翁绿萼愈发觉得羞耻,耳廓、面颊上蔓延的烫意几乎要将她烤熟了。
随即,她嚯地抬起头来,看他:“什么意思?”他还在别的女人那儿收到过这种样式的兜衣?
翁绿萼反应过来,怒火中烧,其中又夹杂着令人牙酸的涩意。
难怪他看起来气定神闲,原来是早就在别处开过眼界,见过世面了,亏她,她还——
萧持握住她挥来的腕子,挑了挑眉:“难不成你想赖账?数月前,我们启程去甘露泉,那条石榴红兜衣,不是你授意婢子们放进去的,她们岂敢行此香艳之举,意在勾我?”
他的语气,洋洋得意中又夹杂了几分喑哑的欲,窣窣拂过翁绿萼耳廓,恼得她身子发软,一下子就跌进了他怀中。
翁绿萼想起来了。
那时她和萧持吵了一架,回来后又得了风寒,身心俱疲,杏香小心翼翼地告诉她出了岔子,她不小心把那条石榴红兜衣塞进了君侯的包袱里时,翁绿萼也没什么反应,只赌气地想,随便他怎么想都好,反正在他眼中,自己就是个为了别的男人几句夸赞而沾沾自喜的轻浮之人。
“夫君那时候在想什么?”翁绿萼抬起头,似笑非笑,“是后悔与我吵了一架,那兜衣没能派上用场。还是笑我轻浮,百般主动笼络于你,你很得意?”
她的声音很好听,如同敲冰戛玉,极为悦耳。
萧持摩挲着她后腰的动作微顿。
他本能地觉得,这个问题,很危险。
“夫君怎么不说话?”
翁绿萼催他。
一双澄静美眸里带着几分气鼓鼓的恼意,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
萧持微微别过头去,面色微红,还好被他雄伟身躯挡住,屏风后光线微暗,是以翁绿萼并没有发现他脸上些微的异样之色。
“其实,那件兜衣,也不算没派上用场。”萧持说得含糊其辞。
其实当时,才将她送回蓬莱州后,他就有些后悔了,待看见那件艳丽无匹的兜衣时,他更是暗恼自己管不住脾气,偏要与她一个小妇人计较作甚?
萧持原想借着这条兜衣顺势下坡,回去质问她是何用意,她一羞赧、一撒娇、一服软,先前他们在甘露泉旁发生的争执不快,不就能尽数化解了?
当时事态紧急,他不得不立刻出发,带兵平乱。
但没有人知道,表面上气度沉厚、仪望甚伟的君侯,会在出征平乱那样严肃的时刻,轻巧的行囊中悄然出现了一抹与肃杀军营格格不入的石榴红。
在外平乱的那大半个月,那条石榴红兜衣只能委屈巴巴地帮着萧持暂纾解相思。
太软、太薄,被他顶、磨了没几次,就破了!
实在是扫兴!
想到这里,萧持又捏了捏手里那抹胭脂红,料子还是一样的轻薄柔软,他不由得啧了一声:“就不能换个耐用些、拽不坏的料子?若是银子不够,只管去我账上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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