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筠清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浅笑道“我自己来吧,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放心,郭公子已将她绑住。”
“也好。”
千里慢慢展开手,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坐在地上的盛念纯。
“从前今日,你害我种种,我都不想计较了,我只问你一句,我兄长在哪里?”
没了面具的粉饰,盛念纯那张平庸的面孔一如从前,只是眼中没了从前的平和笑意,全是赤裸裸的怨毒。
她那样怨毒地看着卢筠清,仿佛看着世上最大的仇敌。
“你的运气还真是好,走到哪里,都有男人护着。只是不知道,这位大人亲近你,所求的又是什么?”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盛念纯了解她,知道踩到哪里,能让她最痛。
卢筠清的声音冷下来。
“他求什么,与你何干?你只要告诉我,兄长去了哪里?”
盛念纯看了她数秒,忽然咯咯笑起来,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桥面上,显得阴森可怖。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
“今日落在你手里,是我运气不好,但是你永远无法知道你兄长的下落。”
“哈哈哈哈,看你干着急又无计可施的样子,我心里真得觉得好痛快!”
说着,她又咯咯地笑起来。
“盛念纯,你还是不是人?我兄长从没得罪过你,你为何要这般害他?”
“他是没得罪过我,要怪就只能怪他是你的兄长,又对你那么好!要是他不陪着你去铁匠铺,又怎么会落到我手上?”
“严家人倒霉就倒霉在收养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到底怎么样,你才能告诉我兄长的下落?”
盛念纯看着她,一双眼中闪动着妖异的光。
“真得想知道,就跪下来求我。”
远处的千里听到这句话,瞬间捏紧了拳头。
卢筠清却没有一丝怒意,她直直地看着盛念纯,“此话当真吗?”
千里匆匆走过来,拉住她,
“此女阴毒,反复无常,她的话不能信。”
“可是千里,就算只有一点希望,我也想试一试。”卢筠清说着,屈膝就要跪。
千里伸手拦住她,“我们有的是法子让她开口,这件事交给我。”
“哈哈哈哈,”盛念纯忽然高声笑起来,“亏我还一直以为你对殷玄情根深种,原来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你可真是个水性杨花的贱□□……”
她的话还没说完,千里已抬起一脚将她踢在地上。
“我一向不打女人,但你是个例外。”
盛念纯躺在地上,似乎浑然不觉痛,仍自顾自地说着,“殷玄啊殷玄,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才是对你最忠贞的那一个,我连和蔡参军同房、和广平王欢好时,都把他们想象成你,你的脸、你的身子、你的味道……”
“阿姐,她好像疯了。”
陈仲明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过来,站在卢筠清身边啧啧摇头,“我第一次见这么疯的女人。”
“谁说我疯了,我没疯!”
盛念纯忽然跟他对起话。
“我知道你是卢筠清,我最恨的就是你,殷玄居然会选择你,就算我穿着你的衣服,打扮成你的模样,他也还是看都不看我一眼,还把我赶出门去,呜呜呜……”
她突然委屈地大哭起来,“你不是想知道你兄长的下落吗?我告诉你,我把他卖了,卖给了京城的大官,卖了三千两银子呢!”
“能把羽朝的贵公子当作奴隶来驱使,这可是最令他们激动的事!他们会给他打上奴隶的烙印,折辱他,作践他,甚至杀了他!”
“哈哈哈哈!”
她继续疯狂地笑着,卢筠清冲到她面前,提起她的领口,“卖给了谁?哪个大官?快说!”
她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哪里记得,再说了,买主也会一层层转卖,现在到了谁的手里,谁能说得清?”
卢筠清一把推开她,转身看向千里,“千里,我们去京城,去京城找兄长!”
她两只手紧紧抓着千里的胳膊,因为过分用力而微微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滑下来。
千里反握住她的手,修长的五指张开,将她捏紧的拳头虚笼住,“好,我们去京城。”
“明天就去。”
千里把她搂在怀里,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向郭默。
四目交接,郭默点了点头,慢慢走过来。
“卢小姐,你既问出了想要的消息,接下来,她就是我的了。”
顿了顿,他又转向千里。
“你已兑现承诺,让我手刃仇人,从此以后,郭默便奉你为主,执鞭坠镫,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说着,郑重作了一揖。
然后,他慢慢直起身子,向盛念纯走去。
“咱们回去收拾东西。”千里揽着卢筠清的肩膀,往回走。
就在这时,盛念纯忽然高声叫住她。
“你在我面前得意什么呢?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殷玄娶了南福国的公主,你已经成了全天下的笑话,一个被未婚夫抛弃的可怜虫!”
卢筠清脚下一顿,身子仿佛被定格,可她还是强作镇定,冷冷道,“我从前一直把你当知心好友,是你一直要和我对标。殷玄的事在我这里已经翻篇,只有你还在纠缠不休。”
“贱人!贱人!……”
真是奇怪,女人骂女人,也习惯用男人那一套话术,贱人、贱婢、□□,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词。
卢筠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后,盛念纯的叫骂在高潮处戛然而止,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怪叫,一条软软的东西在空中一闪,啪嗒一声落在冰冷的桥面上。
暗红的血从郭默的匕首尖上滴落,他盯着满嘴是血、痛得打滚得盛念纯,淡淡道,“盛家人,这才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西曲城的仙缘桥上多了一具无头尸体,据周围看热闹的人说,那尸体被剖心挖肝,手臂和腿全都不见,剩下的躯干也被削去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同一天,蔡参军的夫人也失踪了,蔡参军在遍寻无果后,终日借酒消愁数日,最终广平王看不下去了,赐一美妾给他,蔡参军才慢慢好转。
第67章 一个咬痕
当晚回到经略府,卢筠清已经从“明天就要进京”的狂热念头中清醒了过来。
“千里,我觉得,去京城这件事,还是要准备准备。一来,盛念纯的话,未必全部可信,二来,我们也需要时间准备路引。”
千里点点头,“难为你这时候,还能想得这么周全。”
“眼下路引、盘缠、车队都不是难事,只是目前我在广平王手下做事,贸然进京,总要给他一个充足的理由。”
“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打听,查实半年来京城买卖奴隶的情况。”
“嗯。”卢筠清点了点头,一想到她那谪仙人一般的兄长被当作奴隶卖来卖去,她就心如刀割。
这一晚,卢筠清久久无法入睡,一时想到兄长饥寒交迫、缺衣少食,一时想到兄长流离失所,被人辱骂责打。
纱窗上映出一轮明月,清冷的月辉洒在室内地上,被细格栅栏割成一条一条。
一阵清越笛声悠悠传来,略略抚平她焦灼的心绪。
卢筠清听出,这是千里的叶笛声。
随着音乐的流淌,她仿佛进入一卷徐徐铺开的画面,天上流霞微光,地上叶随风动,她从田垄间行走至郁郁青山,转过巨石,遇见一池荷花盛开,一帘瀑布飞泻,山中烟雾缭绕,似真似幻,耳边鸟鸣啾啾,似梦似醒。
第二日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
卢筠清梳洗完毕,用过早膳,想起昨日盛念纯说的话,心头一阵烦闷。
“桃叶,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是,小姐。”
桃叶放下手中的羽毛掸子,走到卢筠清面前。
“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据实相告,不得有丝毫隐瞒。”
卢筠清极少摆出这般严厉地模样,桃叶当即跪下。
“小姐请说,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起来起来,我不是要你跪我的。”
卢筠清伸手拉她起来,一双眼睛盯住她。
“桃叶,你告诉我,殷玄娶亲,是多久之前的事?”
“这……奴婢也是昨晚跟着小姐才知道,并不知道这是何时发生的。”
桃叶说着,长长舒了一口气,道,
“小姐,原来您一早心情不好,是为此事。依奴婢之见,小侯爷始乱终弃,不值得小姐为他伤神,况且,小姐如今有经略大人在身边……”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这是两回事,你不懂。”
卢筠清摆摆手止住她,眉尖微蹙,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几下,忽然站起身,“走,跟我去找陈仲明。”
说着就风风火火往外走,桃叶立刻拔腿跟上。
陈仲明正在后院练拳,见她过来,立刻停了操练,胡乱擦一把脸上的汗,跑到她面前。
“阿姐,你找我有事?”
卢筠清看看左右,见并无旁人,就开口道,“阿弟,你告诉我,殷玄是什么时候娶南福国公主的?”
陈仲明想了想,朗声道,“大约在一个月前……”
说着,就见卢筠清的脸登时黑了下来。
“好啊你,陈仲明,你也瞒着我,看来全天下都知道这件事了,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
“不是的,阿姐,你听我说,这件事其实……”
“说什么说,你真是长本事了,连阿姐都敢瞒,你看我不打你……”
说着,她一手抓住他一只胳膊,另一只手高高抬起,往他臂膀上狠狠打了几下。
“阿姐,求你饶了我吧,这事我真的……”
“不怪他,是我不大家告诉你的。”
千里从院外走来,身上还穿着蟒袍,显然是刚从王府回来。
卢筠清只得松开手,陈仲明哎吆哎吆地揉着胳膊,试图不引人注意地向院外撤去。
“这件事,是我不让人告诉你的。”
千里站到她面前,又重申了一遍。
卢筠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为什么?又凭什么?”
“我只是想着,你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不开心,于是叫他们不要在你面前主动提及此事。当然,若你来问,那必定要如实回答。”
见他眼中闪动笑意,卢筠清更生气了。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这下好极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殷玄娶了别人了,就我后知后觉,到现在才知道!”
千里敛去笑意,侧头思索数秒,才开口,“原来,你是为这个生气。”
“不然呢?明明是我不要他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他抛弃了我,迎娶了别国公主。”
“我不要面子的吗?”
卢筠清说着,恨恨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石子骨碌碌滚出去很远才停下。
其实她还有一点没说。
她一直以为,她跟殷玄的分开,是她单方面发表了“分手宣言”,而对方并未同意,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殷玄还在极力挽回。
她还记得他被雨淋得浑身湿透,求她不要退婚的情景。
谁知一转眼,他竟娶了南福国的公主,且这桩婚事已昭告天下,无人不知。
除了她这个前女友。
她本来还认真考虑着,来日见了殷玄,要好好同他说清楚,自己已经有了千里,两人没有缘分,就这样分手吧。
她还以为殷玄会难以放下,谁知人家早已另结新欢!
殷玄还真是,时时处处叫她意外!
“那是自然,是你不要他,他退而求其次,才娶了别人。”
千里说得笃定,卢筠清知道他在宽慰自己,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随即垂下头,懊恼道,“这下我可是丢脸丢大了,想必羽朝、迟国还有奚族,都知道我被退婚了。”
千里目光闪烁了一下,缓缓道,“殷玄并未昭告天下退婚之事。”
卢筠清猛地抬头,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什么意思?莫非他还想享齐人之福?
“这件事,或许有隐情,羽朝距此相去千里,山高水远,有些消息,我们知道的并不全面。”
卢筠清虽然生气,却并非不讲理,千里的话她听进去了。
她沉思数秒,抬头斩钉截铁道,
“就算有隐情,娶了就是娶了。”
话音刚落,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低头,看见千里伸手拉住了她。
“干什么?”
千里笑了笑,“你说过,我该对你负责,现下你心情不好,刚才教训阿明又被我打断,要不你来打我几下,消消火气?”
“或者,来咬我一口?”
千里说着,扯开蟒袍的领口,露出脖子到肩膀的大片肌肤。
卢筠清别开视线,轻咳一声,“我也没那么凶……哎……”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被他扯进怀里,脸颊恰好埋在那处光裸的肩颈间。
“你受了委屈,咬我发泄一下,可好?”
卢筠清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与他对视,“这可是你说的,我不会客气的。”
“嗯。”千里喉头滚了一下,点了点头。
卢筠清张开嘴,侧过头咬了下去。
这一下发了狠,直咬得牙根发酸,才松开。
谁知千里轻按住她的头,低声说,“再咬狠些。”
卢筠清微微松开嘴,“不疼吗?”
千里低声道,“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疼也喜欢。”
然而发泄这东西讲究个一泻千里,过时不待,方才那一咬既已用尽了力气,现下却是再也咬不动了。
卢筠清想要张开嘴后撤,谁知嘴唇翕动间,舌尖轻颤了一下,触碰到了千里的肌肤。
一瞬间,两人的身子都僵住。
“放我,放我下……下来。”卢筠清的舌头仿佛打了结。
千里的手臂机械地松开,卢筠清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见千里的脸红得厉害,又发觉自己两颊跟烧起来似得,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落荒而逃。
千里定定站在那里,抬手抚上自己的左侧脖颈,指腹划过两排牙齿咬出的凹痕,停留在中间一小块光滑如初的皮肤上,反复摩挲。
这里,还残留着软嫩舌尖滑过的痕迹。
虽然只有一瞬,虽然只是若有似无的轻擦一下,已在他身体里撩起了令人战栗的火花。
老君眉冲到第二泡的时候,汤色越发深亮,香味也更加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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