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萍显然也发现了陆北屿,脸上有些不自然,这时候陆北屿拿着菜单去他们那桌点菜,安萍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落在陆北屿身上。
同行的人注意到她的目光,还以为安萍认识陆北屿,开口询问,安萍愣了一瞬,在陆北屿无声投来的目光里,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看上去很是自然地笑了下,平静回了一声。
“不,我不认识他。”
陆北屿站在一旁,目光不变,好似只听到她说的那句话时微微颤了一下。
在吃完饭后,安萍借以上卫生间的理由,找下了陆北屿,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为什么在这儿打工?我给你的那些零花钱呢?”
陆北屿低下头,很是淡薄地嗤笑了一声,几乎是不认识她的那种冷漠神情:“安女士现在认识我了?”
一句话,让安萍一噎,下意识想找理由推脱:“刚才都是我生意上的一些的合作伙伴,要是让他知道我安萍的儿子……”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对,干脆也不解释了,拿出自己的钱包准备给陆北屿钱,同时开口说道:“这些钱你先拿着应付,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后咱们再好好聊聊,还有你爸那边也别担心,我已经把他送进养老院了,你要是得空你也可以去看看他,要是不愿意的话……”
安萍抬起头,看向陆北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下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她朋友的一声喊。
见她给陆北屿塞钱,还以为是给服务生小费,下意识调侃道:“现在给小费都那么多了?果然帅哥到哪里都吃香啊。”
当时徐未来看到这一幕都替陆北屿感到愤怒和难过,可陆北屿似乎早就看透了安萍,神情很是平淡,但无论再怎么冷静,那一层亲缘关系,怎么也隔不开。
隔着窗户,徐未来看到陆北屿捏着那一沓钱越来越用力,眼圈也随之红了。
那时候的陆北屿,也才二十岁,就已经遭遇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
因为在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抛弃了他。但他又像个时刻寻找光芒的萤火虫,不管飞往多久,始终想要找到那一束心仪的光。
于是一直到回国,他去找了姜颂。
听徐未来说完这些话,姜颂牙关已经不自觉咬的紧紧的。
她一直以为,陆北屿所隐瞒的,已经是她所看到的那些。可那些背后的。才是他真正难以启齿的,一句句沉重的爱。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以为,是他仗着她对他肆无忌惮的喜欢,所以在她这里一直有恃无恐。
事到如今,她才彻彻底底地明白,真正有恃无恐的人,是她,是她才对。
在爱情中,因为他的偏爱,所以她变得有恃无恐,一次次折腾他来证明他对自己的爱。
在友情中,因为橙子的偏爱,她变得有恃无恐,以为橙子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
可现在,事与愿违,物是人非。
姜颂用力闭上眼睛,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发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把脸埋进膝盖里,发出小兽般呜咽的声音。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姜颂?”
她才堪堪止住哭声,扭过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脏的钝痛感猛地袭上来,莫大的心疼和难过将她密不可分地罩住,几乎让她呼吸不上来。
而姜颂也没有思考太多,几乎是循着
本能,立马站起来,下一秒就朝着走廊站的男人飞奔而去,然后攥住他的衣服,用力扑进了他的怀里,让陆北屿冷不防还踉跄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牢牢接住了她。
“陆北屿……呜呜呜……”她死死抱着他,几乎是嚎啕大哭着,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声音:“对…对不…对不起呜呜,我之前……那么说…说你。”
陆北屿被姜颂的哭声懵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去看后面的徐未来,徐未来做了个无辜耸肩的举动,然后就立刻识趣地回了病房。
此刻楼道里只剩下姜颂和陆北屿。
陆北屿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腾出一只手,放轻声音,拍着姜颂的背:“没事,之前那些我都不记得了,没事的。你看这是在医院,是不能大声喧哗的。”
这句话出来,姜颂的哭声就立刻收了些,但之前哭的太用力,现在还一抽一抽的,紧攥着他的衣服不撒手,网上面糊,同时抽噎着开口问道:“你会不会…很生…生我的气,很怪我…”
陆北屿被她这无厘头的想法给逗到了,干脆将手上提着的饭放在地上,伸出手去捏她的脸:“你都在瞎想什么,我什么时候怪过你?”
这一捏,才发觉姜颂有些不太对劲,脸上的温度贼高,烫的他指尖都疼。
应该是今天突然跑出来再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得了风寒,所以这时候她发起了高烧。
陆北屿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拉住她的手腕,蹲下身子,让她攀上他的背去找医生挂水。
一阵折腾,看着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睡着的姜颂,陆北屿有些心疼地抿了抿唇,手不停摩挲着姜颂的指尖。
短短一天,她遭受了太多的事情,身体自然容易垮掉。
姜颂方才说的那些他也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至于她说的那些什么生气怪罪。他怎么可能舍得?过去的口是心非,不过是想让她多在乎他一些。
等姜颂第二天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下意识去找橙子和陆北屿,当看到橙子好好地坐在病床上吃早饭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而橙子一转身,就看到姜颂提着个吊瓶,一副虚惊一场地看着她,不由得哭笑不得:“怎么了这是,大惊小怪的。”
听到这句话,姜颂立刻就扁了嘴,抬着步子慢吞吞走过去,一双眼红通通地看着她:“我昨天梦见……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没有了你,也没有了陆北屿,我变得好孤单,好孤单……”
橙子立刻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抱抱:“不会的,梦而已,不是说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吗?”
姜颂在看到橙子之后心就安了不少,点了点头,一转头,就看到了着急来询她的陆北屿,穿着个灰色宽松毛衣,额前的黑发利落而又有些凌乱,一双黑眸亮堂堂的,带着点气息不稳的喘劲儿,急匆匆跑到门口找她。
看到他俩都是这副模样,橙子有些失笑地摇了下头。
这两人啊。
不光是橙子,姜颂见他这样,也不自觉笑了起来,嗓音放软地对他说了一句:“陆北屿,你好傻。”
陆北屿一愣,唇角一掀,也没否认,倒跟着她笑起来,眉眼里满是她的模样,。
……
姜颂闭着眼,从车上下来之后,被陆北屿一路拉着,等到感受到自己停下来后,她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陆北屿,好了没啊?”
等她风寒好了大半,陆北屿突然告诉她说要带她来一个地方,等快到了,他有神神秘秘地说让她闭上眼睛,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姜颂自然配合。
“好了。”
男人发沉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下来,紧接着,姜颂就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长条形的,很硬,很冰。
很像是……
姜颂缓缓睁开眼,低下头去看她的手心。
是钥匙。
再一抬眼,才发现自己面前是一间紧闭的房门。
她放慢了呼吸,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带着神经都紧张了起来,忍不住撇头去看旁边抵着墙壁靠着的男人。
陆北屿看着她笑:“打开看看。”
姜颂抿了抿唇,走上前,将钥匙插入锁孔,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房门打开,她抬脚慢慢走进去。
是一间三室两厅的屋子,只装修了墙壁,但一走进去,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一扇大大的落地窗。
姜颂慢慢走过去,往外看,就是一望无际的海边。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姜颂。”
她回头去看,才发现屋子里洁白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束彩虹,上面投射出来的一行字写着“二十一岁的姜颂,这是我送给你的一场专属陆氏版Mavrica。”
正如十七岁他生日那天,她送给他的那一场彩虹,如今他再一次,以这种方式将这场彩虹存在于他们的生活中。
这时候姜颂明白昨天徐未来说他之前在国外一直在攒钱的目的是什么了,原来他一直在攒钱买房。
之前窝在他那个出租屋的床上她在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下和他说出的那些每一句话,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
她说她不想再吃外面的饭。
所以他学会了一手精湛的厨艺。
她说她想要一所落地窗外面是海边的房子,
他就拼尽全力实现了这句话。
陆北屿对她来说,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超人,可他对她的爱,一直都无所保留。
姜颂到此刻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已经泣不成声,都想要弯下腰去哭,却被陆北屿从背后抱住,他沉重的呼吸声,带上了几分哑意,每一个字都落在了她的耳边。
“姜颂,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
她重重抽泣一声,转过身用力抱住陆北屿,哭腔浓重:“陆北屿你就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些都会付之一炬吗?”
姜颂仰起脸,满脸泪痕地抬起手去捶他坚硬的胸膛:“万一我不愿意答应你呢?万一我们不会在一起呢?万一我们没有以后呢……”
接下来的所有话都被吞咽进他俯身下来的吻中。
陆北屿握着她的后脑勺,在这座真正独属于他俩空间的房子里,肆无忌惮地搂着她的腰深吻,宣发着他这么多年一直压抑着的震耳欲聋的爱意。
“没有万一。”陆北屿后撤了些,躬着腰,抬起指腹一点点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眼圈微微红着,认真而又庄重地望着她:“姜颂,从十七岁那年,你义无反顾地走进我的世界以后,我就没有一刻放弃过喜欢你,”
他低下头,额头抵住她,闭上眼,几乎是带上了叹息地轻轻开口:“所以没有万一,我们只能在一起,只会在一起。”
把所有的事情,彼此的心意全部剖白了,说开了摆在两人面前,才是真正的赤忱相对。直到这一刻,才是心与心的相贴。
都说拧巴的人需要一个怎么也赶不走的爱人,十七岁的姜颂对陆北屿如此,二十二岁的陆北屿对姜颂亦然。
姜颂哽咽着,用力点了点头,泪水淌着脸颊流下,随后她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他,踮起脚尖,凑在他的耳边,用爱人呢喃的语气,说出了这一生最浪漫的情话:“陆北屿,我们结婚吧。”
这是她能对他作出的最高承诺,
也是她发出的最郑重的邀请。
这段时间姜颂其实自己也想了很多,说出这句话不是她的一时冲动,也不是什么所谓的荷尔蒙上头,毕竟这六年过来,他们已经蹉跎地太多了。
这个时机,刚刚好。
陆北屿垂下眼,落进她如星河的眼里,弯了弯唇,红着眼圈,一眨眼,就有一颗泪水掉了下来。
他哭的鼻子都红红的,但还是不忘记对她庄重点头:“好,我们结婚。”
……
而此刻病房内,橙子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时不时接过徐未来削下来的一块橙子,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到一半,她想到什么,歪着头去看徐未来。
“你把那些事都告诉姜颂了?”
徐未来面色不改
,继续剥着橙子皮,点了点头:“告诉了,不然凭陆北屿那死要面子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把话说清楚?”
江澄橙想了想:“看来他俩这次一定能和好了。”
说完这句,她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橙子,转头,认真地看向面前陪伴了自己好几个月的男人,还是开口说道:“那你呢?徐未来?”
她看着他笑,有些无奈:“我看你才明明是那个最倔最不听话的。”
都说不要喜欢她,不要靠近她。
他偏偏都要去做。
他真以为他过去帮她的那些,
她都完全一无所知吗?
徐未来剥橙子的动作一顿,随后没有去看她的目光,而是垂下眼,声音很是低地开口:“所以你要赶我走吗?”
现如今姜颂和陆北屿和好了,又知道了她的病,一定也会来照顾她。
现在的他,在她身边好像已经可有可无了。
想到这里,徐未来只感觉喉咙干涩地厉害,慢慢抬起眼,艰难地看向她,连带着手掌都不自觉握紧,里面的橙子被压榨出汁水。
江澄橙安静地望向他好几秒,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从旁边抽了几张纸过来,耐心地低头去擦他手上的橙汁,同时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我要赶你走,你就会愿意离开吗?”
徐未来鼻子吸动了下,显然不想再听她接下来的话,别过脸去,但江澄橙看他这副倔脾气,不由得笑出声,抬起手,把他的脸扳了回来,然后手托住轮椅把手,俯下身,有些无奈地好笑道:“拜托,我说让你走了吗?”
徐未来身形一顿,随后眸子微微睁大,有些怔愣地看着她,仿佛是不敢相信她说的话:“你的意思是……”
江澄橙看着他,笑了起来,似是跟他玩似的,将指尖上的一滴橙汁轻轻抹在他的眉心处,随后她又弯下腰,凑过去,很轻很轻地吻了下他的眉心,相当于又将那滴橙汁重新含了进去。
但这个动作,代表的意味已经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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