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宪国缓缓道:“那还是延边更苦些。”
偶尔提到的人名林舒昂不太熟,但是后来言语里穆泽行她还是知道的,走了一会儿神,因蒋恪宁和穆泽行的名字被拉回了思绪,干巴巴听完二人绕来绕去的对话,林舒昂打了个哈欠。
二人看见林舒昂心不在焉的模样,默契地不再交流,一路无话
“哟,这么快出来了?”在车外面放风的郑文启看着一路小跑着出来的蒋恪宁还有些意外,掐了烟招呼着蒋恪宁往车里去。
“熟的没法儿的地,再怎么逛也逛不出花样来。”蒋恪宁给郑文启拉开了车门。
“什么事这么高兴?进去遇见熟人了?”郑文启人精儿似的,看着这小子出去和回来精神头完全不一样。
蒋恪宁咧嘴一笑,“差不多算是吧?”
“嘿,认识就认识,怎么还差不多了?”郑文启开蒋恪宁的玩笑:“总不能你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你吧?”
“得,真被您说中了。”蒋恪宁乐了,“遇见一丫头,小时候认识的,大了,不认识也正常。”
郑文启听着蒋恪宁的话,在心中留了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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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昂下车的时候还特意拉开车门多等了会,发现林宪国没有下车的意思,她往里面张望了张望:“您不回去?”
“我和你茂叔还有事,顺路接你一下。”林宪国摇了摇头。
“那成,我回了。”林舒昂利索地关了车门,脸往大衣立领里缩了缩,快步回了家。
茂叔在后视镜里看着林舒昂进了家门才收回视线,突然间提起了林舒昂小时候的事:“您刚刚提到小蒋公子,舒昂下去的时候我才想起,小时候舒昂在老首长那儿住的时候,跟小蒋公子似乎关系很近?”
林宪国方才也想起了这个事,目光放空悠远地望向车外,雪下了一层又一层,把家属院子里的树都压塌了不少。
他似乎回忆起来了:“是很不错。回来后也有联系,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就断了。孩童么,忘性大。”他摩挲着手中报纸,又道:“不过后来跟泽泽绪宁他们更亲近些。”
茂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6章 帘卷西风
“你这些日子就躲在大院里头了?真不见见李越东?”彭方迟知道林宪国这几天忙得团团转,基本宿在了部队那边,家属大院没下过脚。
于是直接卷铺盖来了林舒昂这边,她当时看着彭方迟拉了一个行李袋戴着墨镜一副得意洋洋的鸠占鹊巢的模样,靠在卧室门边上冷笑了两声。
看着她墨镜下面一副委屈神色,林舒昂只能大手一挥,于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彭方迟立马就仰倒在了林舒昂的床上。
晚上洗漱完毕后,彭方迟就开始逼问林舒昂从事交代和李越东的事儿。
“不见,不想见。”林舒昂刚吹完头发,揉了揉半湿不干的头发语气有些冷漠。
彭方迟有些讪讪:“上回他在你公寓门口等了半个晚上呢。”彭方迟人好心软,又是一只没有什么感情经历的呆头鹅,加上她跟李越东能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所以有些心软也是正常。
林舒昂嗤笑一声,一边用干毛巾揉搓着头发一边玩味地笑着望向彭方迟:“才等了半个晚上?上个月的新闻头条要不要拉出来给你看看?你看看在超跑上带着女明星兜风的是不是你那位青梅竹马?”
彭方迟瞄了一眼林舒昂的脸色,不算铁青,尚算正常。
能没看到嘛?彭方迟做的就是新闻媒体这一行,亲眼看着热搜热度上来的,不知道是女明星还是李越东,直接支了近百万全网删照片,但还是有一张侧面的漏网之鱼。
也就是林舒昂说的那一张,就那张侧脸,彭方迟看了二十来年了,化成灰都认得。
她觑着好闺蜜脸色,立刻站队,大怒从床上蹦起来:“丫王八蛋!老子以后再也不经手这种脏活了!”
林舒昂瞥她一眼,彭方迟挺了挺胸脯,脸上怒气的表情真真的。
林舒昂霎时就笑了,“收了你神通吧,你当我傻?我跟他在一起?甭想。”
彭方迟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那你为什么还跟他纠缠不清。”
林舒昂却有些纳闷,“纠缠不清?分明是他缠着我,我并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我说且试着吧,试着处两天,结果丫转头沾花捻草,反倒是我的错了?”
“你俩这试着处了分明半年!”李越东跟林舒昂地下恋了半年,到现在都没让他碰过,但平时看看电影吃吃饭还是有的,但也仅局限在这了。
多半李越东以为自己就是林舒昂逗趣的消遣,他也心里有些忿忿。彭方迟瞪圆了眼睛,林舒昂叹了一口气,兴致缺缺,爬上床揪了揪彭方迟软软糯糯的脸,却笑了:“不过半年而已,他就觉得没意思了,你怎么知道他身边没其他人呢?”
彭方迟抓了抓头发,小彭大爷纵横新闻媒体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到这了,她忿忿不平地轻轻踹了踹林舒昂的小腿弯,有点儿滑,不太确定,彭方迟又踹了踹。
林舒昂怒,彭方迟你丫睡不睡,不睡自己开窗户跳下去!于是彭方迟像只鹌鹑一样,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连头发都没敢露出来。
邓安绍在家里冒了个头,后面两天都没见到人影,他神出鬼没的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资本家嘛,就是这样,忙。
彭方迟来家里的事她跟邓安绍提了一嘴,免得回来撞见还以为家里遭了贼。
林舒昂将那份请帖放在书桌,早上睡醒之后就看了两眼,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捞过手机一看,终于清净几分,这才开始看着最近的朋友信息。
没一会彭方迟就睡醒了,顶着鸡窝头看着跷着二郎腿坐在桌前看着手机的林舒昂,难得安静几分。
“西城那边开了家火锅店,说是重庆人开的,有一阵时间了,口碑也很好,晚上去?”林舒昂冷不丁冒了话,让彭方迟回过了神,“什么时候开的?”
“半年前吧,泽泽跟我说的,一直没机会去,今天正好看了看评价。”
“去!”彭方迟有些颇为大义凛然地挺了挺胸。
林舒昂瞥了她一眼,道:“你最近是不是不痛快?”大悲大喜有些忒多,还一声不吭前来借宿,林舒昂看破不说破。
回头又自顾自笑了笑:“谁都不痛快。”眼神看着的却是那封请帖。
她其实很讨厌这样的社交,可换了姓的林江江都被叫了回来,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于情,这是她小时候在一起长大的哥哥,于理,圈子里的人是应该走动走动。
林舒昂裹了一件鹅黄色羽绒服,彭方迟把围巾裹了三道才拉着她慢吞吞地出了门。照旧是林舒昂开车,外面车水马龙,天是深蓝色的,黑了一圈,但是漫街灯火将这天映得亮堂了起来。
火锅店藏在巷子里,但车得停在外边停车场里,颇有些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味儿。她开车开得心烦意乱,随手摸了一包烟就下了车,蹲在巷子口点了火,看着巷子里还没化的雪,堆在那浅灰色的水泥砖上洇湿一片地。
她掸了掸烟灰,陡然间一阵风吹过,她伸手摸了摸脖颈,就这几秒钟功夫眼前就停了一辆黑色奥迪,在她掐了烟之前,一道人影就站在了她面前,挡着她的道。
那人俯下身,在巷子墙上映出一片阴影,直接将林舒昂手上的烟头掐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林舒昂看着那只手,抬了抬眼。
小半天后站起了身,双手环臂,和那人对峙一般站在一起。
来人拧着眉,比林舒昂高出半个头,大冷的天穿着一套黑色风衣,里面是纯色的衬衫,领口微开着,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这就是林舒昂谈了半年然后和小明星一块被拍的男朋友,哦,现在是前男友,李越东。
“就躲?怎么不躲了,知道出来了?”李越东长得人五人六,却是个实打实的狗脾气,现在把林舒昂堵在这大有一副不说明白就不让人走的架势。
林舒昂也不遑多让,眉头舒展,嗤笑一声:“躲?面对你我凭什么要躲?”她有些不耐烦,不知道怎么彭方迟一去不返。刚走两步就被李越东抓紧了手腕,她被拽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刹那就被李越东按在了墙边。
林舒昂也不是个吃素的,好歹也是跟着警卫员练过的。登时就打开了手,她有些怒了,身子一转就来到了他车后面,操起一根墙角的铁棍直接冷笑一声:“给你脸了是吧,让你觉得我真好欺负?”
话音刚落,李越东抄着手也过来了,俩人声音嗓门一个赛过一个,不一会路边就有看热闹的了。
到后来彭方迟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一道穿着棕色羊绒打底衫蓝色牛仔裤的身影,看着纤细,手里却操着那大铁棍直接砸了那奥迪车,鹅黄色的羽绒服扔在了路边,看着像是刚脱下去的。路边已经有人开始拍照了,她一米七的大个儿,蹬着一双高跟鞋,更是气势滔天。
旁边穿着风衣的男人一脸阴沉,看着她后来长舒一口气将铁棍扔在地上,“砰当——”一声响,他才说话。
“气消了?”脸色不太好,语气却没那么冷硬。
“嗤。”林舒昂头一扬,拍了拍手,笑出了声。此刻她与之前的愣怔不同,依然多了几分鲜活,还有嚣张。
她用手点了点那车:“你,以后再出现在我面前,见一次,我砸一次。”
说完便十分不屑地扔下他一个人,自讨没趣。后面刚过来的彭方迟,看着那新奥迪车有些心痛,但还是十分狗腿地将地上的羽绒服捡了起来,跟在林舒昂身后追了上去,末了还不忘狠狠瞪那男人一眼。
第7章 帘卷西风
“怎么会遇见他?”彭方迟有些纳闷,一只手挽着林舒昂,顺带着回头看了一眼。
自己那位发小一脸阴沉地还站在车边,她语气有些无奈。
林舒昂将羽绒服一拢,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见天的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闲空。”真败兴,出门吃个饭都躲不过李越东来这儿一出。
彭方迟叹了口气:“要不你们找时间再聊聊?”
林舒昂看她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有什么好聊的,我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
她顿了顿,停住了脚步,望向彭方迟,“你该不会是给他来当说客的吧?!”目光中带了点怀疑,一双眸子一瞪就托出了凤形,彭方迟看她一双凤眼怒目圆瞪,觉得有些好笑。
随即摆了摆手,“不是我,他干的事确实混账,我都不搭理他。”
林舒昂这才冷哼一声,二人慢悠悠晃着进了火锅店。
川渝的火锅确实不错,跟北京这边的口味不同,但很显然为了照顾北方人的口感,小料什么的都是北地的东西。
李越东跟林舒昂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它也不是那么小。
毕竟四九城里个个都是千年的狐狸成的精,谁家有个风吹草动,闲谈必定少不了话茬。
就比如现在。
“西城?”一道男声略显低沉,带着点新奇的意思。
话音刚落,另一道男声又响起来了,“倒是不远,恪宁,你不是刚从那边过来吗?”
霎时,偌大的包间里,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飘到了蒋恪宁身上。
只可惜问错了人,蒋恪宁坐在沙发上,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放着刚煮好的茶,他随手倒了一杯,呷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这才慢悠悠地摇了摇头,落下一句话:“没看见。”
“嚯!”包厢里的人不免有些失望,“头一次看见敢对东子动手的女孩,不简单,哥几个就没人知道?”
“这谁知道,前几天不是还跟一娱乐圈的女孩在一块嘛?去环山赛车场的时候看见了。”不知道是谁又插了一句嘴,大家都见怪不怪的。
蒋恪宁瞥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人,还没回过神来,身边的沙发就陷了下去。
穆泽行大剌剌地往他身边一坐,“啧”一声,“越东知道吗?李越东,就以前住北边那个李家。”穆泽行到底在北京这么久没怎么挪过窝,充当了解说员跟他细数李越东种种风流事迹。
末了,他摸摸下巴,又添一句:“其实近几个月倒是安分了不少,原本以为他收了心,没想到个把星期前又带着一女孩出门了。”
他将喝完的茶杯往桌上一撂,无他话了。
蒋恪宁按下了眼神中的晦暗不明,心中却将穆泽行不知道的这个女孩的名字填上了缺,他知道,是林舒昂。
他还知道,或许李越东现在还没有收心。
因为他刚刚撒了谎,他才能够西城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这桩事。车是开的以前在家里放着一辆旧宾利,安了防弹玻璃,外面人看不到里头,里头的人能见着外边。
当时的街边人很多,蒋恪宁原以为是聚众看热闹,正准备开走的时候,看见一道鹅黄色的身影。
他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呢?
当即就把车靠在了路边,在车里点了一根烟,平静地看着那姑娘操着大铁棍,脱了羽绒服,真不愧是大院里头出来的女孩,身手利落又漂亮,不说废了一辆车,至少也是半残。
这种热闹应该是越看越畅快的,蒋恪宁只觉得胸口憋闷得慌,掐了烟,再抬眼,那姑娘一抹鹅黄身影骄横又鲜活。
蒋恪宁隔着一条街目送着她走进巷子里。
正准备起火的时候,一穿着荧光绿的小伙子叩了叩车窗,送了一张罚单。
蒋恪宁仍然是很平静,签单给钱走人。
领胜场是在蒋恪宁去延边那年开的,后来就变成了四九城里头公子哥们头号爱来的地方,地方大,后面还有跑马场。
今天是穆泽行的一个朋友攒的局,说是周六日约着哥几个出来打打牌,找地方玩玩儿。
蒋首长让蒋恪宁多接触城里的面孔,让穆泽行什么事都拉着他一把,总之他现在手续刚落,任职书没那么快下。
他算得上一号新贵了,周边的人也都愿意往他身边凑,只是蒋公子表现得疏离又客气。
包间里的人不知是谁起了哄,说要去跑马,有的又说要求射箭,还有的插了嘴,说要去玩儿枪。
霎时,目光齐刷刷地就落到了蒋恪宁身上,毕竟说到玩枪,这群少爷里头摸过枪的真真凤毛麟角,除了蒋恪宁和穆泽行。
蒋恪宁又不同一点,他是正经在延边抓过敌特,开过火杀过人的。
正经八百二十八岁的两杠一星,和平时代里拔得头筹的一波,延边的事迹很少为人所知,但这些子弟的家人总有数不清的人脉网。
因而谈到这件事,不由自主地就将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那就去吧。”他声音淡淡的,和穆泽行肩并着肩。
射击场在室内,旁边有一座拟态的假山,几十米高,是专门用来攀援的地方。
一行人漫散地到了场内,侍应生挨个取了仿枪,蒋恪宁拿着的是一把仿2000式的柯尔特,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蒋恪宁淡淡地笑了笑,有点假,但是流入市面的就是得假。
流动靶离拦人的蓝绸带十来米二十来米顶了天了,再远这射击馆就没有存在下去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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