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宴清在吗。”
秘书点头:“邵总还在工作,我这就通知他。”
许嘉赶忙摇手:“ 不,不用,我自己悄悄去就好。”
秘书依旧握着听筒,迟疑道:“万一邵总在与客户洽谈—”
“放心,我不会打搅他。”
许嘉小声问:“我只是想给他惊喜,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嘛。”
很神奇,女生间总会在某些方面十分有默契。
秘书闻言就放下电话,拳头抵在唇间,一清嗓:“秘密,什么秘密?我根本就没有看见任何人。”
许嘉垂眼笑,紧张的心情缓解些许:“谢谢。”
年轻的女孩比划个‘OK’,轻声说‘没关系’。
门缓而打开,悠长的走廊像是通往幸福的路。
许嘉尽可能地放慢脚步,心脏在胸膛内疯狂跳动。
冷静些,这没什么好怕的。
她如此安慰自己,垂于身侧的手仍轻微颤抖着。
近了,更近了。
许嘉几乎能想象出邵宴清的笑脸,几乎能听见他以温柔的声音诉说着喜欢了。
两人已经有半月未见,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邵宴清说,她实在疲惫,而格外渴望能获得休息的场所。
思念,期待,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化作欢愉。
许嘉被心跳声驱使着抬手,指节正要扣于门扉时,忽地听见一声轻轻的笑。
“诶,你别动。”
好熟悉的声音,熟悉得令许嘉感到恐慌。
她用力地握住礼盒,像是溺水之人抓紧住唯一的浮木,左臂克制不住地向前探,手指轻轻地抵开那扇门。
恰时,瞳孔骤缩。
高挑的,曼妙的,是身穿黑裙的林素妮的身影。
她踮起脚,双臂搭在邵宴清的肩膀,抬手,触碰对方的发稍。
邵宴清却并未躲避,被遮住的脸看不清表情。
林素妮笑了,贴着邵宴清的胸膛,脑袋稍向左侧,似乎在低语着什么。
这般亲昵的举动,像是筹谋许久的吻。
“......哈!”
许嘉的手脱力般地垂下,双腿绵软得,再也站不稳了。
口鼻像是被巨浪淹没,无法呼吸,以致于彻底丧失挣扎的力气。
她看向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盒,扯了扯唇角,却是先一步红了眼眶。
“搞什么,你原来只是玩物啊。”
“也对......他肯定不会告诉你的。”
渐渐得,姜珊和李渝江的声音相继响起,像在提醒又好似嘲讽。
无论是多真挚的诺言,都比不过亲眼所见的证据。
许嘉想,她大概是遭到了背板。
是的,邵宴清在撒谎。
邵宴清欺骗了她,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她和他之间根本就不会存在除利用以外的可能!
可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那些水乳交融的抵死温存,也都是假的吗?
邵宴清真的,真的一刻都没有为她动过心吗?
许嘉慢慢地蹲下身,后背抵着墙,贝齿咬住手背,隐忍着,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夜风起,吹动路旁的枯枝,鬼魅般的影子又开始摇晃。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才摇晃着站起,抬手,将那个蕴含所有心意的礼物扔进垃圾桶。
哐当—
纸盒与铁皮忽地相撞,发出沉闷却清晰的响。
邵宴清怔住,本能地看向前方。
原先紧闭的大门似乎被开了条缝,露出黑洞洞的走廊。
心忽地跳慢半拍,他全不顾林素妮的呼喊,大步朝外奔去。
长廊化为受荆棘阻碍的路,在夜色交融的迷雾中望不到尽头。
邵宴清看向藏于脏污中的墨绿小盒,剑眉稍许蹙起:“方才,有人来过吗。”
秘书从屏幕后探出头,笑:“没有,谁也没来过。”?
第58章 天鹅
◎“等你回来后,我们谈一谈吧。”◎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人?”
林素妮双手撑于桌沿,身体朝后倾,十分慵懒地站着,“哈,叫你不相信我的话,还傻乎乎地跑出去。”
邵宴清扯开领结,抬头间依旧眉头未解:“事情说完就走,别在这儿废话。”
“好无情。”
林素妮努唇,一副委屈的模样,“咱们好歹的许久未见,也没必要太冷漠吧。”狐狸般的眼睛眯起,舌尖推着字节,“宴清,你说呢。”
邵宴清:“出去。”
林素妮摆摆手:“好好,我这就走。”腰向前用力,小臂顺势抱于胸前,摊手:“啊还有,你今年打算什么时候去看他。”
邵宴清:“不知道。”
林素妮轻啧:“宴铭好歹救过你的命,你这么快就将他忘了?”缓慢地启唇,口型格外夸张,“邵宴清,这样真的很没有道德诶。”
邵宴清捏住钢笔,贝齿碾着词句,沉声问:“你到底想讲什么。”
林素妮根本不在意他的恼怒,依旧笑呵呵地俯下身,左手托腮,撒娇道:“这次就带我一起去呗。邵平南那老顽固不会允许我去祭拜宴铭,可我太想他了,我有话要对他说。”
邵宴清:“不行。”
林素妮惊叫:“为什么!”
邵宴清看也没看她:“因为你是邵平南的女儿。”
林素妮:“别说胡话了,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深呼吸,再开口时语气平和许多,“宴清,你不能把我当做邵平南的同伙。”
邵宴清:“你进门时有做过检查吗。”
林素妮愣住:“什么?”
邵宴清平淡地抬眸:“邵平南的狗就跟在你后面。你与其在这里和我说闲话,倒不如想想改如何应付你的好父亲。”哼笑,嘲讽着,“或许你现在出去,还能赶上他来接你回家。”
林素妮:“......邵宴清!”拍于桌面的手握拳,咬牙道,“你是打定主意不让我见他了?”
邵宴清:“你应该清楚,我不能让邵平南打搅兄长的安宁。 ”
林素妮扯了扯唇角,忽地笑出声:“哈,哈哈。”低下头,双肩颤得更厉害,“真有趣,我希望你永远别改变想法。”
邵宴清皱眉:“疯子。”
“对对,我是疯子。”
林素妮无所谓地附和着,眼里的笑意越来越重,“那就祝你好运喽,邵先生。”话落,径直推门离去。
行政助理已经下班,保洁正在垃圾桶旁收整杂物,脚旁放着只包装精美的礼盒。
林素妮瞥去一眼,问:“怎么不丢掉。”
妇人操着农村的口音说,她瞧着这物件漂亮,丢掉怪可惜的。
林素妮提眸望向紧闭的办公室,又想起那张满怀震惊与悲伤的脸,笑了:“那就给我吧,我会让邵先生那个给你一笔赏钱。”
妇人顿时欢喜,忙用湿巾将盒子擦干净,捧着递给她:“谢谢你啊,林小姐。”
林素妮随意地挥挥手,示意她不用太客气。
风吹过,夜比之前更加深沉。
林素妮已经走远,门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不见。
邵宴清仍捏着钢笔,许久都未落下一个字。
他摘掉眼镜,反复地按揉眉心,却难以缓解心中的疲惫,抬眸望向前方厚重的门,光影交叠间,似乎又看见许嘉的笑脸,紧绷的神情这才放松稍许。
半个月以来,工作的繁杂都令他无从休息,现在稍许能喘口气,竟莫名想念许嘉的声音。
邵宴清拿起手机,屏幕上的字符拼凑成‘23:41’。
明天就要去京城出差,前后大概需要花费两周的时间。
应该......将这个消息告诉许嘉吧。
邵宴清思索着,尚未想出头绪,手指已是按在了通话键。
“有事吗。”
许嘉的声音响起,语气里的漠然听得他一怔。
邵宴清试图缓和气氛:“准备睡了吗。”
许嘉:“没有。”
邵宴清笑:“白天的训练应该很辛苦吧,怎么不早点休息。”
许久,并未听见回答。
邵宴清:“许嘉?”
许嘉抱膝坐在床边,听着他的话音再一次响起,张了张口,又低下头来:“你找有什么事,我还要忙工作。”
片刻,邵宴清才轻声说:“我明天要去京城,大概20号才会回来。”
许嘉点头:“嗯。”
邵宴清:“刘科会留在平宁,你有任何的需要可以联系他。”
邵宴清言语里的关切不像是假,可在昏暗书房内的亲吻也依旧为真。
许嘉深呼吸,短甲用力掐着掌心,试图借疼痛来维持冷静:“那你是独自去吗。”
邵宴清笑:“另外需要带个秘书,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
又在开玩笑了。
许嘉垂眼,理智发出警告,却也依旧忍不住开口:“等你回来后,我们谈一谈吧。”
邵宴清微怔:“现在不能说吗。”
“嗯。”
许嘉背靠着床板,紧绷的身体缩成一小团,“我需要......”泪水快多夺眶而出,忙咬唇忍住,“我需要时间整理思路。”
话落,是一瞬间的安静。
许嘉轻声问:“可以吗。”
邵宴清:“......嗯。”停顿两秒,只是说了句,“你早点休息。”
通话在夜风中结束,匿于云雾中的月光似乎比先前更冷。
许嘉反复地挣扎,仍无法撑起身体,索性继续瘫坐着,手臂胡乱地舞动,终于抓住摆在床头的酒。
她分明已经格外清楚,不该再对邵宴清报以幻想,但偏偏还想赌一个可能。
万一呢。
万一是她看错了,或者有什么误会呢?
她不停地祈祷,就更无法妥协于怀疑的驱使,任性地向邵宴清提出分手。
所以......再等一等吧。
许嘉劝自己,大口吞下全部的酒,合衣躺在地板上,双臂环抱肩膀,用力地紧紧地搂住自己。
天很凉,地板更是冻得彻骨。
可她已经失去站起的力气,只能在热与冷的交替间昏沉睡去。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云雾聚起再散开,晨光逐渐笼罩大地。
车向机场驶去,邵宴清坐在后排,左手抵住额头,似乎正在阖眸休息。
刘科向后撇了亮眼,瞧见他紧锁的眉头,正准备收回视线。
邵宴清忽而开口:“许嘉有和你联系吗。”
刘科一愣,舌头差点打了结:“没,没有。”
“哈......”
邵宴清烦躁地扶额,“许嘉昨天通话时的状态很差。我大概要多陪一陪她,但实在推不掉工作。”
刘科握住方向盘,指尖磨搓着荔枝纹的皮套:“许小姐最近在筹备新舞剧吧,会不会因为太劳累,所以才没有精神呢。”
邵宴清蹙眉:“不清楚。”缓而抬眼,长睫遮掩的眸子另含疲惫,“平宁剧院离别墅确实远了些,我考虑在二楼添置舞蹈房。”
刘科惊:“二楼?!”
“嗯。”
邵宴清看向逐渐升起的太阳,“那里正巧有两三间空屋。”
刘科仍没缓过神:“你不是不允许别人去二楼吗。”
邵宴清睨眼问:“是吗?”
刘科张了张口,有些夸张地笑了:“啊,那个,应该是我记错了。”清清嗓,顺势挺直腰,“您这般和善,怎么会下达如此苛刻的命令呢。”
邵宴清冷哼:“瞒着许嘉,将房间装修好。”
刘科:“明白。”
邵宴清稍许勾起唇角:“你不打算先问一问工期?”
刘科将车驶入下车区的平台:“舞蹈房的专业程度要求很高,建材方面更得认真把控。我觉得起码要用一个月。”
邵宴清:“两周。”
刘科猛一踩刹车:“什么?!”
邵宴清已经推开门,抬腿朝外跨:“我要在19号见到成品的效果图。”见他满脸震惊,抬手敲车窗,“愣着干什么,把后备箱打开。”
去往京城的飞机七点起航,许嘉睁开眼时,邵宴清已经离开了平宁。
浑身痛,脖颈仿佛撑不住昏沉的脑袋。
许嘉按揉着额角,左手扶墙,尝试两次才勉强起身,双腿却一晃,险些又要摔倒。
“呜......”
她踩着笨重的脚步向前,瘦长的身形在光影交叠中稍显佝偻。
邵宴清不在,黄妈被分配到本家帮忙,诺大个屋子就只剩下她了。
许嘉想煮些粥喝,可怎么都找不到米袋。柜门全锁着,她翻来覆去也寻不到钥匙,踉跄间,却撞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只听见‘砰’的声响,桶内的纸屑瞬间倾覆而出。
许嘉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捡回去,动作越来越慢,腰身也逐渐压低。
泪水滴落,沾湿小块的纸。
她匆忙抹去眼泪,试图保持这冷静,可喉间的哽咽却愈发明显,一声催一声,终是放肆大哭起来。
这间别墅里,根本没有她的位置。
她是旅客,是暂居者,是注定要离开的人。
本来不管怎样,都是要去练舞的。
但许嘉已经没有力气,喝完两剂感冒灵,就昏昏沉沉得睡了一上午。
灵魂在下坠,意识像是飘荡于大海,摇晃着,散去着,逐渐了无踪迹。
她大概是被世界所遗忘,故而无人会留意她的存在。
午后,许嘉打足精神前往剧院。
王海瞧见她的脸色就呆住,说什么都让她去休息:“小许啊小许,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护自己呢。”
许嘉却坚持要留下:“大家都在训练,我不能拖团队的后腿。”
王海叹了口气:“那么邵先生—”
“和邵先生无关。”
许嘉打断王海的话,“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第59章 天鹅
◎“你也拿着我的东西啊。”◎
许嘉特意咬重‘自己’两个字,仿佛是要和邵宴清划清界限。
王海见无从劝阻,只能叮嘱她要多注意休息。
许嘉点头说好,抬手推开训练室的门。
只有舞蹈才能让她获得喘息的机会。
即使身体再过于疲惫,汗水与酸痛仍是抵抗胡思乱想的解药。
踮脚,起跳,于乐声中不停旋转。
许嘉想要将一切都抛之脑后,身体就化作风,全然投于节奏里去了。
谁也不敢打搅她,谁也没有打搅她。
她是孤独的,亦是绚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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