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借由蒋氏一事给盛都递了话过去,说是被蒋氏给气病了,再加上宜州这里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好,所以暂时不能回盛都,要先在宜州修养一段时日,并且从上到下再好好查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俞氏年纪大了,家里也没人敢催着她回来,反而立即派人送了许多上好的药材过来。
只是崔幼澜不久后就要入宫,盛都那边也想先把她接回去。
然而俞氏只道:“七娘先留在我身边侍奉,入宫的事以后再说,娘娘那里我自有说法。”
因着这事,最急的反倒成了崔幼澜的爹娘,他们是一门心思想让崔幼澜入宫的,但俞氏去了一趟宜州,反而像是改了意思,怎么看怎么不对,仿佛不想让崔幼澜入宫。
他们担心是崔幼澜不慎忤逆了俞氏,让俞氏不开心了,俞氏这才不让她入宫,毕竟俞氏的性子也不是那么好,于是便一封接一封地送信过来,想让俞氏回心转意,俞氏一封信都不看,只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崔幼澜的父母也只好等着她们从宜州回来再说。
崔幼澜明白俞氏的意思,她大抵是想先安排好了崔清月入宫的事,再与崔家那边商量她的事,免得她的事先出来,惹得人怀疑,这种事总是极不光彩的,崔清月先入了宫,便也少有人关注崔幼澜了。
她心下到底也焦急,只怕俞氏什么都不说,直接就闷声不响把崔清月给送走了,虽然也知道自己最近少去俞氏面前晃悠比较好,但还是决定为了崔清月再去一趟。
俞氏对于崔幼澜,终究是有惋惜也有埋怨的,见她前来,看她的眼神的倒复杂,只是崔幼澜只当做没看见。
崔幼澜想着自己在俞氏心中反正也就那样了,便开门见山道:“祖母要把姐姐送进宫?”
俞氏果不其然皱了眉,说道:“明知故问。”
“祖母不能让姐姐入宫。”崔幼澜想继续说话却被俞氏强硬打断。
“七娘,你自己的事难道就完全解决了吗?”俞氏沉下脸,“你要任性,我也管不了你,父母长辈只能尽自己所能为孩子安排好一切,至于力所不能及的,往后的日子是你自己过的,我年纪大了也不想再费心思。但是崔家必须要有一个人入宫,娘娘为子嗣一事困扰多年,崔家不能不助她一臂之力,也不能让崔家的荣华转瞬即逝,你可知你祖父从宜州到盛都,花了多大的力气?家里的子弟要出息,后宫中的势力也要稳固,娘娘需要皇子,崔家也需要皇子,这个皇子必须流着崔家的血脉。”
她说完,稍缓了缓气息,又道:“你不是
善妒的孩子,自己不能再入宫,也不能阻了你姐姐的路。”
俞氏明显是误会了崔幼澜的意思,以为她是嫉妒崔清月代替她入宫,若是放在前世,崔幼澜确实是不甘心的,也听不得这样的话,但是现如今她早就看开了,心中只想着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也不在乎俞氏怎么看待她。
旁人的目光都是虚的,人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崔幼澜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道:“祖母也听我说一说,我知道祖母急切,但此事真的不能操之过急。宫中陷害我的人还没有眉目,祖母怎知那人不会再对六姐姐下手?祖母难道就能放心在幕后之人没有查清楚之前,就让六姐姐入宫吗?”
崔清月温柔乖顺,更没有什么心眼儿,崔幼澜尚且受害,更不用说崔清月。
俞氏一时沉思起来。
见状,崔幼澜知道有戏,便接着劝说道:“崔家如今只剩下六姐姐能入宫,下面的妹妹们都要再几年才能长成,不得不为六姐姐多防备着。反正我当时也没有被捉奸在床,那人估计也懊恼,不如这样,让他以为崔家想瞒下此事或者是我对崔家瞒了此事,崔家依旧会让我入宫,这样那人的目光才不至于放在姐姐身上,而他必定也会等着我回到盛都,在我入宫前夕揭发我已失贞一事。”
“你的事我已同娘娘说过,娘娘也在查,但是暂时查不出什么,”俞氏叹气,看向崔幼澜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一些,“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眼下太过凶险,确实不应该贸然让你六姐姐入宫,你六姐姐的性子我又何尝不知,她入宫是要娘娘护着的,不然她……原本还打算让你去帮衬娘娘,如今也成了一场空。”
想起上辈子崔清月的结局,崔幼澜的神色便是一黯,好在俞氏并没有过多注意。
崔幼澜想了想道:“如今不过就是延缓六姐姐入宫之期,在那人按兵不动的时间里,大姐姐或许能查出什么也未可知,总比在那人眼皮子底下被动要好。”
闻言,俞氏不由点点头,半晌后又说道:“娘娘倒也没有催促着六娘入宫,想必也是忌惮着背后之人,这人不查出来,总归是如芒刺背,是我一时着急大意了。我本来打算过几日就把六娘送回盛都,现在看来还是暂时同我一起留在宜州为好。”
听俞氏终于松了口,崔幼澜不免松了一口气,万事艰难,但只要她努力,总还是会有成果的。
上辈子崔元媞根本就没查出来什么东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也查不出什么,暂时先为崔清月争取到一些时间再说,到时就想个办法,比如说让崔清月假装身染恶疾,入宫的事自然就只能作罢了。
她也想过让崔清月立刻就装病,但逼得太紧反而让俞氏起疑心,还是放到之后再说为妙。
不过这些还是要同崔清月商议之后再说。
崔幼澜也知道这样做对宫里的崔元媞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但崔元媞只是没有皇子,崔清月却不能没有性命。
第26章 绑架
“对了, 还有另一件事。”俞氏忽然又抬眼看向崔幼澜,“薛泽那里是你去撺掇的?”
崔幼澜正想着崔清月的事,不防俞氏说薛泽告发蒋氏一案, 差点吓了一跳。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既然俞氏已经知道了,那也就没什么好瞒的了。
“是, 我想要蒋氏受到她应有的惩罚,而不是动用家法私刑就算了。”崔幼澜深吸一口气, 面对俞氏大大方方吐露了心里话。
她不想另生事端, 便略过了昭王找她一事不提。
俞氏闻言凉凉开口道:“七娘,你如今的主意可真是大了, 你想过没有崔家若因此事名声受损该怎么办吗?”
“崔家名声受损, 只会因为有蒋氏这种人, 并且崔家包庇蒋氏这种人, ”崔幼澜一字一句说道,“并不会因为崔家大义灭亲而受损, 况且此事本就是因崔家失察而起,崔家难辞其咎。昭王眼下正在宜州, 且住在崔家, 蒋氏的事他不会没有耳闻, 他又会怎么想,回盛都之后又会怎么说呢?”
虽然崔幼澜不想提昭王找她的事,但是搬出昭王来说一说还是可以的。
俞氏在家也算是独断惯了, 今日却一直被崔幼澜劝解甚至反驳,她听后倒也有些愣怔, 但也说不出什么,最后只能叹了叹。
“算了, 反正人都交出去了,好坏都与崔家没关系了。”她思忖片刻后,突然又起身往内室走去,留下崔幼澜不明所以。
俞氏很快出来,手上拿着东西,往崔幼澜面前一放,她才看清楚是两封信。
崔幼澜心下一惊,唯恐是徐述寒什么时候给她递信被俞氏发现了,俞氏要是拆开看就一定会发现他们直接的关系。
然而仔细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写了崔幼澜收,笔迹却并非是徐述寒的。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俞氏道:“这是薛泽那小子给你写的,他什么都不懂,在上头明明白白写了你的名字,还想递进来,头一道就被我截住了。没有这信,我也不知道是你让他领头去告发的。”
崔幼澜:“……”
她该如何谢谢薛泽是好呢?
“你把信拿走,我懒得再管你。”俞氏再度叹气,揉了揉额角,朝崔幼澜挥了挥手。
崔幼澜拿起信就一溜烟走了,俞氏看着她的背影还是久久出神。
说是应了崔幼澜让她生下孩子再嫁人,对于崔家来说也不是件难事,以崔家的势力,愿意娶崔幼澜的应该不在少数,但崔幼澜的情形,却难免让俞氏担心。
王妈妈拿了一盅参汤过来,这是俞氏每天都要喝的,结果今日俞氏推开不喝,却对王妈妈道:“我瞧着薛家这孩子倒是不错。”
“老夫人的意思难道是……”王妈妈一时惊诧。
“薛家虽然只是普通人家,但蒋氏一事他们倒也使人钦佩,薛泽也读书,并非乡野愚夫。”俞氏慢慢斟酌起来,“七娘也算帮了他们,两个孩子不能不说没有缘分,他还巴巴递了信进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又能是什么心呢?”
王妈妈道:“若放在以前,薛家也实在攀不上七娘子。”
“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我想着若是他们真的好,那倒也不错,薛泽的人品我是见过的,他会对七娘好,日后成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七娘的事根本算不得什么。”俞氏说。
俞氏已有自己的盘算,王妈妈也怕说多了就犯了俞氏的忌讳,眼观鼻鼻观心也就不再说下去了。
她想了想,只是岔开了话头说道:“蒋氏夫妇两个已经见官伏法,宜州百姓对崔家虽有议论,但也是夸赞的占大多数,只是前几日蒋氏的娘家人喊过冤,也来家里求过,老夫人看蒋家那边……”
“全都打发出去,难道还要他们来见我?”俞氏不屑一顾,想着自己眼下的烦心事,便更不耐烦听到这些,厉声道,“蒋家那些人自己都不干净,这些年仗着蒋氏为非作歹,如何还有脸来求崔家?等着官府一同治他们的罪才是!”
见俞氏动了怒,王妈妈连忙上去劝慰,今日似乎提什么俞氏都不见得顺心,便干脆嘴一闭什么都不说了,回头又吩咐门上各处都警醒着,见到蒋家的人便一律都打出去。
***
再说崔幼澜拿了薛泽的信回了竹风阁,因是俞氏亲手交给她的,她也就不避忌什么了,直接拆了开来看。
这信俞氏早就已经自己拆开看过了,好在薛泽为人赤诚,信中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坦坦荡荡。
崔幼澜略扫了几眼,薛泽自然是先谢了她相帮蒋氏一事,又说如今家里也太平了,先前要给崔家的赔偿查清楚是蒋氏刻意为之便也一笔勾销,又有崔家为平民愤给各家的钱款,如此倒多出来了一笔积蓄,他打算给母亲和妹妹留下一些,剩下的便自己拿了外出求
学去。
他想在离开宜州之前见崔幼澜一面,与母亲妹妹一起再郑重谢她一回。
薛泽也干脆利落,并不喜纠缠,他在信中向崔幼澜约定了时间,明日他们全家回来宜州城里一趟,崔幼澜若有空闲和机会出来便在午时于城西酒楼见面,若是不能前来,他多等一个时辰,等不到便也离开了。
俞氏竟把这信交给她,倒令崔幼澜信中又多了些猜测。
不过崔幼澜也并不打算赴约。
薛泽一事算是结了善缘,然而究其根本也是崔家失察所致,她身为崔家人理应去做这件事,并不值得薛泽来感谢她。再加上俞氏似乎有意让她和薛泽多接触,崔幼澜却并无此意,所以还是干脆不见的好。
但让薛泽全家等一个空,崔幼澜心中到底也过意不去,便少不得让凝碧又跑了一趟。
可是这一日,一直等到日头西斜,却仍旧没有等到凝碧回来。
先前崔幼澜并没有在意,凝碧经常在外面走动,这段时间在宜州城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平时让她出去办事也是如此,或是一时没有办成,或是被其他事情拖住了脚,崔幼澜给她的时间也宽裕。
但今日只是去见见薛泽,说一声就罢了,即便是薛泽一家要拖住凝碧吃饭,凝碧吃完又有别的事,也不至于耽误了这么久。
眼看着太阳开始落山,崔幼澜着急起来,连忙叫了几个仆役小厮出去找凝碧,宜州并不大,很快便有人带了消息回来,城西那间酒楼里留了字条,徐述寒带走了凝碧。
崔幼澜看了只觉气血上涌,生生压抑住了怒火,好在不是其他贼人,徐述寒并不会伤害到凝碧,但用这种方法来见她,也实在是卑鄙可耻。
如今凝碧在他手上,崔幼澜也不可能放着凝碧不管,又怕徐述寒等不到她,直接来崔家见俞氏,她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先稳住徐述寒。
为了不惊动俞氏,崔幼澜打扮成了裁冰的模样,趁着天色昏暗,让剪雪陪着她一同悄悄出了府。
崔幼澜按着字条上所指,去了宜州城中一处住宅,其实她原本也知道这里是徐述寒所暂时租住的地方,果真还没到门口,永丰便出来接她。
崔幼澜心中有气,于是淡淡瞥了永丰一眼,并不说话。
此时天已经彻底暗下,崔幼澜进到二进的院子中,在庭中立住,不再往前面走。
永丰道:“娘子进去再说。”
“我不进去,把凝碧带出来给我。”崔幼澜冷冷说道。
永丰只好照做,往亮着灯火的屋子里走去,结果脚还没迈上台阶,那门就从已经开了。
徐述寒从里面出来,凝碧一脸愤愤地跟在后面,见到崔幼澜连忙跑了过来站到她身边。
崔幼澜大致看了看凝碧,见她果真安然无恙,倒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再度面对徐述寒,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我先前说了不许动我身边的人,难道你耳朵聋了没听见?”
徐述寒挑了一下眉梢,他已料到崔幼澜会生气,所以气定神闲道:“凝碧只是一个婢子,况且我并不会动她。你从来都不肯见我,我又能怎么办?若我实在真的不顾及你,便已去找你祖母说了。”
“照你的话说,我还要谢谢你不成?”崔幼澜丝毫不肯退让,“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没瞒住祖母,她已经知道我有孕的事,为了崔家的名声,她已经让我喝了药,我无能为力。”
闻言,徐述寒心下一惊,眸色也随之黯了黯,然而他很快便恢复过来,只是手紧紧攥着:“好,若你祖母真的这样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崔幼澜我告诉你,即便你折腾出再多的花样,我也一定会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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