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时候多,那就是也有不对的时候,崔幼澜听出周从嘉话里的意思,心头盘旋着的阴霾到时散去了大半,侧过头冲着他笑了笑。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这时周从嘉又道:“那个人,他向圣上自请去江南了。”
崔幼澜一怔,她自然明白周从嘉说的那个人是谁,她也知道那个人为何会去江南,毕竟前世的时候他也是才新婚就前往了江南,这并没什么好讶异的,也不值得她在花费心思去想。
她只是没料到周从嘉会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倒是让她猝不及防。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的过去吗?还是说他是故意说出来,好让她以为他不在意?
崔幼澜这样想着,便问了出来:“为什么要告诉我?”
“今日见圣上时提起过他,我想到便同你说了,”周从嘉声音淡淡,仿佛是在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他离开了盛都,你大抵会安心一些,总比我什么都瞒着你好。”
崔幼澜又笑了:“你若是什么事都能瞒着我,且完完全全瞒过了我,那我倒也没意见。”
这话是揶揄打趣,惹得周从嘉也笑了起来,并不与她较什么真。
又走了一阵,崔幼澜一路上左右也无事,便东想西想,想起方才崔元媞的话,便问周从嘉:“若你以后有了想娶的人又怎么办呢?那可不能瞒我了吧?”
这话她先前仿佛也说过,她记得她当时只说给他心爱之人让出位置,他只说到时候再说,可她今日却换了一种说法,问他到底该怎么办。
周从嘉这回却笑着没有说话,任凭崔幼澜在旁边如何拿眼看他,他都是闭口不语。
崔幼澜只好作罢,转念一想他不说话倒也对,既不能向她保证什么,又不知道未来那个人在哪里,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如不说。
到最后她只得叹一声:“可惜今日没见到六姐姐。”
第41章 别院
宫里很快便传来了一个消息, 崔清月有孕了。
对于许多人来说或许是好消息,可对于崔幼澜来说,她却并不见得高兴。
但为了不给人家的喜事添上不快, 也为了不让人有机会猜测她是嫉妒,崔幼澜听闻后只得挤出许许多多笑颜。
她已经记不清前世崔清月是何时怀孕的,因为那时她只忙着自己那些解决不完的事, 也不在意崔清月是何时产下皇子的,等她注意到崔清月的消息时, 已经是崔清月死了。
崔幼澜只是略算了算, 大抵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差不离。
果然若是不强行改变,一切还是会按照原定轨迹走下去, 变的也始终是人, 而不是事, 只有人变了, 事情才会变。
崔幼澜也得以入宫去看望了崔清月,她自己想着借这个由头入宫, 正好崔清月也来传她。
姐妹俩已有些时日没有见,见面了自然便分外亲热。
崔幼澜看着崔清月, 只见她气色很好, 整个人愈发莹润如一颗明珠, 光彩照人,可见在宫里过得是不错的。
崔清月也高兴崔幼澜能立即入宫来看她,但如今她已经是在宫里做妃子了, 并不能像以前那样两姐妹之间无拘无束地说话,便装着愈发持重起来。
崔幼澜掩去那日见到崔元媞时, 崔元媞挡住不让她见崔清月的事情没说。她倒也还没弄明白崔元媞那日究竟是何意,或许只是单单想与她说话, 所以与崔清月并不相干,不能确定的事,如今她在宫里更不会轻易说出来。
宫里头不知谁是谁的耳目,并且也不想让崔清月多心。
毕竟崔清月在宫里,所最嫩仰仗依赖的也不过就是崔元媞而已,她不想因自己一时之言而使二人之间有了什么隔阂。
崔清月入宫之后也更机敏些了,她与崔清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借口自己累了想休息,便把其余人都打发了,只留崔幼澜在自己身边陪伴着。
她自然不是想要睡觉的。
她只是半倚在榻上,然后握住了崔幼澜的手,悄悄问她:“昭王好不好?”
崔幼澜抿了抿唇,这样的话上回崔元媞也问过,她回答得战战兢兢的,然而面对崔清月,她可以放松下许多。
“好,”崔幼澜一边说着,一边点点头,“从我嫁到昭王府之后,就再没有过什么为难之事。”
虽眼下说这些终究是还早,然而人总是望着好处去盼的,说得多了心下也就更欢喜安定了。
崔清月也舒出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怕他……算了,不说这些不要紧的事了。”
崔幼澜想了想,对着崔清月便也不顾忌什么了,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崔清月愣了愣,思忖半晌后才慢慢说道:“都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吗?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许是他怕你不愿意?你……”
崔清月忽然轻笑了一声,推了崔幼澜一下:“你干脆就自己同他说,邀了他,就说你急了。”
崔幼澜早已学会了不动声色,面对崔清月善意的揶揄,她也不恼不羞的,只是淡淡说道:“我也不急。”
崔清月是很懂见好就收的,她向来不太会开玩笑,即便是开玩笑也不会开得太过,见崔幼澜这般说,便也截了话头,不再说这茬了。
同样的,崔幼澜也只是适时地对至亲姐妹一诉自己的心里话,她也很快转了话题,问崔清月:“六姐姐这几日可还好吗?”
“都好,”想到孩子,崔清月眼中的温柔愈发浓烈,她的脸上不由带了深深的笑意,“娘娘也拨了许多人来伺候照看,只怕我不够顺心舒适的,你放心,我一切都很好。”
崔家和崔元媞是对崔清月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寄予厚望的,若无意外,将来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便会是储君,而后成为君王,崔家的权势将更为鼎盛,而崔元媞和崔清月则会一同成为皇太后。
崔幼澜心中仍旧还是担心,但既然已经到了眼下这步,她也不能再表现出什么了,以免徒增崔清月的不安,只能是说自己要做姨母了,这才分外开心。
然而她一时没掩饰好,也被崔清月瞧在眼里,崔清月便道:“七妹妹也不用很担心什
么,左右我人都已经在宫里了,遇着什么事都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没什么好怕的。”
说着话,她的手便抚上自己的肚子:“我只想先把孩子好好生下来。”
闻言,崔幼澜不由晃了晃神,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想的,只可惜一切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往后还会不会有孩子,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还会有,或许也就没有了,但这一个,却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收敛回心神,笑道:“六姐姐一定母子平安的。”
崔清月点点头:“我在宫里也寂寞,你常常入宫来陪陪我好不好?”
崔幼澜自然一口答应,她只怕不能时时接近崔清月,让崔清月被人给害了。
两姐妹便说得好好的。
及至快要到年节的时候,崔幼澜又入宫了两次,都是陪伴崔清月。
有一日她才刚从宫里回来,周从嘉便告诉她,让她和他一起去盛都城外别院里住一阵子,这一两日里就动身启程。
崔幼澜一时没有准备,便很是惊讶,明明都要过年了,哪有这个时候跑出城去的。
周从嘉却说,他自小身子不好,特别是一遇到冬天便很有些受不住,天晴还好,若是遇上下雪,弱症又会复发,很是难捱。城外的别院是圣上赐给他的,那处有温泉,对他的身子非常有好处,自他出宫开府之后,每年冬天只要人在盛都,便必会去哪里住一阵子,直到天气和暖起来才回来,这是圣上和皇后都允许的,也不要他过年时入宫觐见了。
崔幼澜这才明白前因后果。
对此,她倒是没什么别的意见,躲开年节其实反而最松快便利的是她,她乐得去城外闲住着。
只是这一走少说也要两个月,若是天气回暖得迟,便要到三四月上才能回来,她和崔清月是说好了要时常入宫去陪崔清月的,如此一来,必定是不能来回赶了,也就不能常常陪着崔清月了。
崔幼澜便与周从嘉商量:“你自己去别院休养好吗?”
周从嘉摇头:“不行,别人见了还以为我们有了嫌隙。”
崔幼澜又问:“那我们过了年便回来可以吗?”
周从嘉虽然看起来弱一些,但到底长到这么大了,总不可能少住一阵就夭折了,应该是无碍的。
周从嘉还是摇头:“不行,我会病的,病了就有可能会死,你想当寡妇?”
崔幼澜自然不想做寡妇,至少目前为止不想。
可是周从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便更加犯愁。
“我和静妃娘娘说了要时常入宫去陪她的,走了她可怎么办呀?”崔幼澜便将问题抛给周从嘉。
周从嘉不假思索道:“宫里有圣上,有皇后娘娘,有太医还有许多宫人,少你一个不少。”
崔幼澜被他塞得哑口无言,实在周从嘉又没说错什么,也只好认了。
宫里确实根本不需要她,她在或者不在都是一样的。
于是她匆匆开始指派起来仆役们收拾东西,周从嘉的意思是说话间就要走,在那里又不知要留多久,遇到下雪天还有不方便的,总不能总是来回地取东西,所以东西都要备足了。
第三日,她和周从嘉就动身离开了盛都。
别院离的盛都有些远,出了城还要走好些路,又要往山上去,一直到晌午时一行人才到达。
周从嘉无父无母,到了哪里倒都是一样的,崔幼澜一到便去睡觉,睡够了才起来,已经是黄昏了。
冬日山色苍翠寂寥,不用出去,只要推开窗子就能看见远处清寒的群山,山间人少,这时节又连鸟雀都很少,一时更加寂静。
晚间用饭时,她才知道周从嘉已经去泡过温泉,周从嘉让她夜里过去,但崔幼澜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周从嘉也就作罢。
她与周从嘉依旧还是分房睡的,两边谁也不干扰谁,清清静静的,并且谁也没有再提起过要同房,仿佛他们这样相处是天然的,正常的。
别院的人少,王府许多人根本就没有跟过来,只有几个贴身伺候的,又兼换了个地方,分开睡更正常,于是周从嘉也不像在王府时那样睡在暖阁里了,而是顺理成章住到了隔壁去。
崔幼澜早早沐浴洗漱,果真还是别院比王府要舒服些,周从嘉是会享受的,然后便又滚到了自己的温床软枕上去。
真舒服啊!
崔幼澜又迷迷糊糊睡过去,大抵是下午睡多了再加上这里睡得香睡得熟,她睡了一个时辰之后又醒过来,然后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裁冰便道:“左右夜里也无事,娘子不如去洗个热热的温泉浴。”
崔幼澜原本对温泉没多大兴趣,这是周从嘉心心念念的,他爱就让他去,但眼下长夜漫漫,也是无事,打发打发时间也好,总不能坐在这里和裁冰她们一块儿玩到天亮吧?
于是崔幼澜换上衣裳,披上斗篷,又怕打扰了同院的周从嘉,便轻手轻脚溜走了。
第42章 温泉
温泉池子被修建在一个花厅里, 从外面看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一走进去,崔幼澜便感觉到暖气袭人, 仿佛步入了春日里。
还有花的香味,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四周都摆满了花,一盆盆都开得正盛, 鲜艳靓丽,不知是从暖房搬过来的, 还是就将这里作了暖房。
周从嘉还真是懂意趣, 会享受,崔幼澜腹诽一阵, 便褪下衣衫下了水。
温泉里果然更舒服, 暖流汨汨流淌着, 悄无声息的, 但人一浸进去,就从心里开始都是酥酥麻麻的, 很是受用。
崔幼澜这才觉得自己有点傻,周从嘉刚刚让她来她还不愿意, 窝在自己房里洗了澡就够了。
崔幼澜舒舒服服洗了一阵, 觉得有些饿了, 便对裁冰道:“厨房里一直熬着鸡汤,你吩咐厨房去给我做一碗鸡丝面,让他们先把面条做好了, 一会儿我回去之后吃——多做些吧,若殿下还醒着, 就问问他要不要。”
裁冰点头便出去了,只剩门外两个小婢女候着。
崔幼澜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盏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因已是深夜,所以茶汤并不很浓,淡淡的又温温的,恰到好处,喝下去只觉五脏六腑都暖得妥帖了。
放下茶盏,崔幼澜慢慢地朝着池壁靠上去,被温泉汤水熏得连池壁上都是暖和的,整个人仿佛是躺在一团极软极软,几乎要感受不到的棉絮上一般。
崔幼澜的心渐渐沉下去,就像是落到了实地上一样,所有一切的烦恼和不愉快好像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正闭着眼睛享受,忽听地外面仿佛有小婢女说话的声音,于是抬了抬眼皮子,但很快又阖上,此时必定是裁冰去而复返。
门开了又关,细微的脚步声入耳,崔幼澜问:“回来了?”
等了许久,但都没有人回答她。
崔幼澜直了身子,睁眼望去,只见面前立着的是周从嘉。
她不由往后一退,扶住了池沿。
面前的周从嘉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斗篷,因此时此地有些热,那斗篷便没有被他拢住,往旁边散开一些,露出里面青色的寝衣。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周从嘉笑了一下,又认真与她解释道,“你说夜里不来,我便以为你已经睡了。”
崔幼澜的脸被温热的水气熏得有些发烫,她道:“我是突然想到要来的,要不我让你。”
其实温泉池子修建得颇大,别说是两个人,便是二十个人一起泡在里面都绰绰有余,眼下只有他们两人在这里,还是夫妻二人,实在是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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