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特别?”
“可以说是我的起源。”
那真是很久以前,日月星辰都不是现在的日月星辰,用来计算时间的单位也与现在不同,因此也难以计算时间。
“花开至盛就会败落,这是不可违逆的规律,她出生的种族是当时世上最美最盛的那朵花,每个人都有神子般的力量,只要想做到的事就能做到,”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们的力量源于这里,虽然也分强弱和侧重,但根源都一样,就源于思想。”
太宰治露出仿佛已经洞悉一切的笑容,“那还真是可怕。”
“对,想法都能改变这个世界,仿佛生来便被赋予肆意妄为的权利,所有事物都朝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每个族人都那样美丽、强大,就算个体做不到无所不能,群体也几乎算是这样了。他们征服视线所及的所有,杀掉野蛮丑陋的外族,奴役温顺美丽的,并且构建了非常完美精巧的社会,如果你能够亲眼看到,一定会惊叹那是个多么难得的奇迹。”
茉莉把脑袋靠到他肩上,“她在那个种族里也是个佼佼者,有天赋并且刻苦、富有领导力,把同龄的优秀者聚集在身边,所有人都相信她会是下一位首领。”
他们几乎构建了一个天国,而这个天国的根基就是强大的力量,每个人都清楚这点,因此慕强,从不停止追逐更强大力量的脚步。
他们世代进行一项计划,试图打造一柄象征力量,能够摧毁所有的利刃――无坚不摧之刃,尽管这是个谬论。
但他们十分傲慢,相信自己迟早会达成所想。
她的父亲就是这个计划的负责人,无坚不摧之刃在他手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所有人都认为他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可他却突然失踪,生死不明,计划也因此搁浅。
“没人知道,‘她’从出生起就被还没诞生的神器感召,几乎每隔几天都会梦到它,那个种族偏好美丽的存在,就算是那么可怕的神器,也被赋予可爱美丽的外型,还没出生的我,是一朵水中的睡莲,所以我特别会睡觉~”
茉莉嘻嘻哈哈地说:“不过那池中不是水,而是片能够消融一切的光焰,她如果梦见我,在梦境的最后总会被那片光焰吞噬,□□至灵魂都在极致的痛苦中消融,而且她打心底里觉得想铸造这种神器的计划非常无聊,因此很厌恶我。”
可既定的命运无法抗拒,祸患的种子早就埋下,抽芽开花之际谁都无法阻止。
“她注定是我的基石,我诞生的温床,最后她终于接受了这点。”
听起来很傲慢啊,太宰治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只见她紫色的眼睛里空蒙一片,无悲无喜,像在注视着遥远的彼方。
“为了成为合格的养料,更接近我的存在,她在自己成年礼的前天,杀掉了所有亲近的同伴,没有人能阻止她,最后投身于池中,献祭已身,促成了我的诞生。”
这实在是个让人不明所以的故事。
太宰治问:“所以,你为什么要一直睡下去?”
“因为思想,”茉莉道:“人能控制的意识只是精神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在那之下还有庞大的不受控部分。我就算睡着了,潜意识都会做些不受控的事,醒着的时候就更可怕了。”
她拱了他一下,“你明白的吧,生命畏惧死亡与毁灭,同时又向往它,其实我们时常有自毁的念头,只不过大部分时候被正面思想抵消而已。摧毁比创造容易百倍,对于那个种族的神之力而言,毁灭些什么比创造或者治愈轻易万倍,比如说塑造美丽的造物得用十等分的力量,那在无意中,就会有百等分、千等分的力量流泄倾斜出去,无意中破坏扭曲些什么。”
“他们构建和生存的社会像天国一样美丽,但这样的天国却构建在无数被掠夺侵占,沦为地狱的属地之上,在被压制的人们看来,神之子应该被称作魔鬼才对。最初发起那个计划的人或者并不是想打造神器,只是意识到累积的负面力量迟早会反噬,试图把它们聚拢压制起来。”
“她的献祭就结果而言终究赋予了我理性和思想,因此我在诞生之后才没有把所见的全部事物统统毁掉,而是在把拥有那种能力的人清理掉之后就陷入沉睡了。”
“被我摧毁的造物或者生命全都被毁灭得十分彻底,是从□□到灵魂完全的消亡,别说转世,就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只要我清醒,我存在,意识就会影响干涉这个世界,最终的指向还是摧毁,这就是我的本质。”
太宰治沉默了会儿,“所以你得永远这样睡下去?”
“哪有这么好的事呢,我就算睡着了潜意识不也在做别的事吗,”茉莉道:“而且我会越睡越无聊,越无聊就越想搞事,这个是控制不住的。总之,我要是找不到压制自己的办法,在一切变得无法收拾之前,恐怕也只能让自己去死了。”
太宰治露出了想死的表情。
茉莉遗憾地说:“随着时间推移,我会越来越难以约束自己的力量,别说是去外面了,为了安全起见,这次之后你也别想再见到我了,啊,还有那么多,那么多有意思的事都没尝试过,太可惜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打量着太宰治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G,机会难得,反正来都来了,所以要不要和我doi呢?”
“不。”太宰治拒绝了她,满脸都写着绝情。
“为什么啊!”
“既然你多半就要死了,那和你doi就会变成心理阴影,我才不要。”
茉莉震惊:“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太宰治:“……呵呵。”
第82章
虽然但是,普通的陪睡还是可以提供的。
茉莉睡饱了,太宰治倒是挺困,脱下外套往床上一倒,没多久就睡着了,茉莉凑过去看,他脸上的神情称不上轻松,却有种死一般的安然。
茉莉认为在她说明了自己危险性和不可控性的现在,他敢这样睡着也的确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就很太宰治啊。
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她那为数不多的良心稍微痛了一下,事情比她描述的还糟糕一点,原先她以为自己得度过劫数才能使用自己的能力,所以想着到时候大不了死一下,没想到她的劫难本身就是这不受控的力量。
这导致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她大概没办法杀掉自己,因为就算理智认定她该去死,强烈的求生欲也会阻止这个结果,她就是有那样的能力,刺向她的刀会在刺中她之前失去锋芒,入口的毒药会在起效前分解成无害的分子,只要有求生欲,她就不可能杀掉自己。
至于让别人完成这点,那不光可笑而且危险。
注视着面前的睡颜,茉莉有些伤感地想,我就是这样不可理喻的存在,或许诞生并不是个错误,可降生于此世确实是错的。
我眷念这个世界并因此不肯离去,到最后只能拖着它灭亡,就算这样,我亦不死不灭,最后因伤心陷入长久的、或许不再有尽头的沉眠,直到又到了需要履行自己职责的时候。
可要是没有眷念,那这一合眼一睁眼,也许就是下一个世纪,如今这样让我眷念的人与事,终究离我而去。
还会有新的相遇和邂逅,无数有趣的事物接踵而来,但终究是不一样了。
真是个无解的难题啊,或许世间就是如此,被各种不可理喻,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充斥,但它依旧如此美丽,让人眷念不舍。
她侧蜷在太宰治身边,把脑袋挨在他胸口,贪恋着那也许不会再有的温存,再次陷入梦境。
*
如果之前是提示和考卷,现在就到了回答的时候。
有个声音问:你是什么,因何而生?
茉莉说:我是无坚不摧之刃,为毁灭而生。
她对这个答案毫无避讳。
生与死,诞生和毁灭都是轮回的一部分,没有高下之分并且紧密相连,她带来的毁灭是最彻底无解的,但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这毁灭能把事物变成最基本的养分回馈给世界,为新生提供根基和土壤。
永无休止的生死轮回,才是世界的‘生命’。
那声音发出叹息,像是为自己冥顽不灵的孩子感到无奈。
你既然已轮回为人,那就再想想吧。
再想想?
这个问题还有别的答案吗?
茉莉感到茫然,对她而言,溯本求源的过程本就就绕不开那个人,于是茉莉又坠入了那片回忆。
走马灯般的光影里,她边看边想,这家伙的一生除了结尾,分明就是个龙傲天嘛。
明明天赋卓然,又偏偏刻苦努力又性格坚毅,好像从来都不会犹豫软弱,简直不是人!
可就是这个不像人的家伙,偏偏是她的起源、原矿和筑基,她的灵魂有一大半源于她,可这些优良品格她是一点都没继承到,所以,那个人究竟留给了她什么呢?
在这样的疑问里,画面定格于一幕,脸庞上尤带着稚气的少女坐在池边凝望着池中那片光焰和那之中唯一的一朵,不知何时会绽放的花。
那象征着毁灭的光焰波澜流转,不能映照进她沉如寒潭的眸底,她凝视着自己的命运,不言不动。
像是不肯屈服的战士面对蛮不讲理的命运,事实也正是如此。
她痛恨这一切并试图反抗,然而这终究是徒劳,命运就像注定倾覆一切的洪流,谁也无法阻挡。
像被快进无数倍的电影一样,进度条很快被拉到接近未尾的时候。
那个人的一生好像改变了许多事,想赢就会赢,想得到就终究得到,不论是宝物、爱慕、信任,统统如此,而这样的天之骄女,到最后还是低头迎接自己既定的终局。
不明缘由的杀意,最冷酷的心伴随着最坚定的意志。
迸溅的血污秽一张张不可置信的面容,崩溃、质问,恐惧,反击,统统被她轻松接下。
所有人的攻击都无法瓦解她的防御,就像她无动于衷的面庞不为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丝毫动容。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茉莉漫不经心地想,占有欲吗,因为自己要迎来毁灭的终局,就索性在那之前带走一切能够带走的?
真扭曲啊,这不就是疯了吗?
她的视线漫射过倒在地上的几具尸体,虽然面容上没有相似的地方,但气息却又有些熟悉。
茉莉恍然着想,原来如此。
因为他们是被那个人杀死,而不是被无坚不摧之刃摧毁,所以保留了完整的灵魂,在漫漫时间长河中轮回,又被命运安排,促成她今日的考验。
时间漫漫,就算有相同的灵魂,记忆和经历也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还或许因为刻印在灵魂里的教训和背叛,变得偏执扭曲。
那个人如果知道会是今天的结果,会不会有一丝悔意。
觉得倒不如让他们同这个种族,这个文明,一起消失得彻彻底底。
想到这里,茉莉心中一动,莫非那个人之所以选择在终局来临前亲手杀掉自己的亲友,是为了保留他们的灵魂,期待着轮回的可能性,促成不知道多少年后,这似是而非的重逢吗?
她恍然着想,那还真是有够蠢的,早就物是人非,如今存在于世间的他们就连残影和余烬都算不上,邂逅亦不如不见。
光影依旧流转,上演着早就发生过的悲剧。
那个人微低着头,视线掠过一地的尸体,同望着路边的杂石也没有区别,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她迈过他们的脚步没有一丝迟疑,走出本用做欢宴的庄园,走到了外面,恰好迎面走来一个刚及腿高的小女孩。
那女孩有天使般可爱圆润的脸庞,像她每一个族人般亲切美丽,见到她就扬起脸露出甜美的笑容,“姐姐,送你花哦。”
稚嫩的手掌里幻化出一朵嫩黄的稚菊,被捧着送到她面前。
她微怔了下,接到手里,摸了把女孩的头发,在短暂的犹豫后把那朵花簪到小女孩的发边,微笑着说:“早点回家去吧,要珍惜和你爱的人还有爱你的人在一起的时间啊。”
果然是在眷念不舍啊,茉莉笃定地想。
就在这样确定的瞬间,她终于感知到了那个人的心绪,原来她是在犹豫要不要杀掉这个小女孩。
现在死的话还能保有灵魂,等到那朵睡莲开放的时候,这女孩就得和这个天国般美丽的国度一起消失了。
是现在死掉,但保留轮回的可能性好,还是和这个美丽温暖但罪恶的国度一起消亡更好呢?
那个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选择离去。
小女孩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转身对同伴说:“这个姐姐果然是在难过啊。”
难过吗?
潮涌般的情绪盈满茉莉的心,不,那并不是难过。
那是眷念,是不舍。
明知道是不对的,罪恶的,也依旧爱着这个国度,爱着生活在这个国度的人们。
说到底,爱与正确与否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正确与否,那样的思绪依旧盈贯满心,无法割舍,不能淡忘。
‘真的罪无可恕吗,拿走我的灵魂、意志、思念,最后诞生的这位审判者,会留有一丝怜悯,保留些什么?’
这是那个人最后的念头。
应该,并没有留下什么,茉莉有些伤感地想。
可浮光掠影并没有随着她的消逝结束,光焰中的睡莲开了,初雪般纯净的孩童光裸的脚碰触地面的瞬间,整个世界就倒映在她剔透通明的眼中。
她判断是否有罪,能不能继续留存于世间,走过的路崩毁离析,倒映于她瞳中的生灵全部化为乌有……不,好像还有什么保存下来。
茉莉按着自己的心脏,怔怔地想,每个人的眷念、不舍、热爱,她好像都能感觉到。
不止是感觉而已,那些温热的情绪分明流汇进她的灵魂里,铸造了真正完整的神兵之心,唯一可以驾驭这谬论般神器的心脏。
原来,我居然……是这种存在吗?
*
这一觉真是睡得死一样恬然安适,太宰治真宁愿就这样睡过去,再也别醒过来了。
可他还是醒了,刚一睁眼,就看到茉莉坐在他身边,忧郁地用那双水汪汪的紫色大眼睛盯着他看。
他简直一口气没提上来,说真的,认识她这么多年,他就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愁眉苦脸过,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嗯,天要塌下来的糟糕事已经发生了,森茉莉不也嬉嬉哈哈不当回事,还惦记着睡他来庆祝一下,反正她死了别人兜底!
所以到底还能发生什么让她也犯愁的事?
太宰治这样想着,勾起唇角嘲讽着问:“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茉莉郁闷地叹了口气,“唉,确实是好事,我变弱了,不用死了,如果不是有意,估计也搞不出什么不可收拾的烂摊子了。”
这也变得太快了,太宰治完全没有实感,只皱着眉道:“所以呢,你在愁什么?”
茉莉用奇怪的眼神盯了他一眼,用手指头戳了他一下,“某种意义上你也算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异能力者了,能被这世界承认容纳的超能力都会被你限制,抵消,现在的我也不例外,我还以为自己以后能保护你了,现在看来是做不到了,真让人遗憾啊。”
49/51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