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斥道:“本以为你是借酒装疯,没想到你是生来张狂。光是这句话就够你死十次了。你是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不忧反笑道:“殿下要杀我,不过是朱笔一批的事。臣要赴死,也不过是头点地的事。自是没有不敢的。各顺天命罢了。”
“好一各顺天命。抬起头来。”她持朱笔走到他面前,笔杆挑起他下巴,在喉咙上点了一笔,又在他面颊上落了几笔,道:“赐个字给你,猜到是什么字,就留你一条命。”
“不必了,臣不识字。”
“那我便赐你白绫殉葬,再从你家旁支里挑个孩子过继,也算全了你忠孝的名节。”
“是。”
“倒还挺得意?”
他闻言笑道:“单只赐死我一人,后世传出去,倒像是殿下不放心我,拿我当权臣看了。”
“凭你也配?你就是个佞臣。贪图一时口舌之快,口出妄言,你是成全自己名声,全断了你们家后辈的仕途,是为不孝。忠君之道,恰如侍妾之心,你三心二意,阳奉阴违的,便是不忠。不忠不孝的东西,要你有什么用?”
他依旧跪着,却也仰头看她,仍是笑道:“臣还有一项大罪,殿下漏了。狐媚惑主,是为不贞。”又道:“殿下教训的是,忠君之道,恰如侍妾之心。殿下既然赐了臣一个‘侍’字,臣便会铭感于心。只是不知我这佞臣,堪不堪当一美妾?”他只拾起地上朱笔,捧高于头顶,交还于太后手中。
自也不能当真再生他气了。太后只道:“这次连你的老师都下了狱?你都跪了这么久,就不想替他求情?我现在还是有兴致听你说几句话的。”
“臣真是感激涕零,喜不自胜。”
“你再装疯卖傻说鬼话,就拖出去杖刑五十,打断一条腿再捞回来。”
他只得正色道:“殿下有殿下的想法,臣不敢妄言。只是有一事,殿下不是滥杀之人,这次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是要给臣子一个教训,辨一辨忠心。等过上些时候,宫里出一些喜事,殿下能赦还是会赦的。”
“你倒是想得开。那我送你去牢里陪他们如何?”
“那臣是受不得此番厚爱的。这里受牵连的都是重臣,殿下也是想看看有多少人愿意为他们请求,审一审他们有没有结党营私的罪。臣自也不会为老师求情。为他求情的人太多,他就该告老还乡了。”
多年未见,他依旧还是最知晓她心意的一个,只可惜终究不能彻底为她所用,到底还是离心离德了。她只叹道:“你见老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二十。”
他只淡淡笑道:“臣开春就是三十了。”她便道:“日子真快啊,已经十年了吗?我也老了吗?”由此笑意转淡,他道:“怎么会呢?殿下是殿下,臣是臣,如何能相提并论。”
她道:“既然回来了,也别走了。南方的湿气重,你的病总好不了,就是离得太远。既然回来,就别走了。今天也别急着回去,我让人传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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