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早呢。”明念笙不依不饶,非要从骆心词口中问个清楚。
她一个劲儿往前挤,骆心词这会儿四肢发酸,腰身使不上劲儿,被她挤得连连后退。
后背抵在了栏杆拐角处,没地方退了,就抬起膝盖挡着明念笙。
明念笙的手顺势放在她腿上,推搡着道:“说说嘛,说说……”
说着,小亭外传来侍女的请安声。
亭中二人一起转头,看见明于鹤将伞抛给下人,神色阴郁地大步跨来。
“手。”他说。
明念笙低眼一看,迅速把手从骆心词腿上移开。
她是不敢当着明于鹤的面问他二人房中事的,心里又确实好奇,赶紧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小妹……大嫂,你要不要去我屋里坐会儿?咱们可以一起用午膳,然后顺便在我那小睡一会儿……”
“她不回自己的寝屋,去你那儿睡?你那儿金贵?”
明于鹤心情不好。
他想做个体贴的夫君,醒来后特意守了骆心词半天,就走开那么一小会儿,骆心词醒了,跑来找明念笙了。
明念笙没半点眼色,手压着骆心词的腿不说,还想拐带新婚姑娘去她屋里睡,什么人能提出这种荒唐想法?
“不去就不去呗……”明念笙小声嘀咕着,快速让开了位置。
明于鹤没坐下,而是朝骆心词伸手,“回屋。”
骆心词哪里好意思与他单独相处,还是在寝屋里……低着头问:“……回去……做什么?”
“躺回去。”明于鹤加重语气强调,“躺回去,我陪着你,重新起床更衣。”
第79章 日常(4)
没听说过谁家要起床两次的。
骆心词认为明于鹤是在找借口让她回去,好两人私下相处。
这借口太敷衍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心中所想,骆心词觉得难为情,但心里欢喜羞涩,矜持了下,勉为其难地将手递了过去。
明念笙也觉得明于鹤不可理喻,道:“从没……”
后面的话是质疑或赞同,明于鹤都不在意,直截了当道:“铺子不想要了的话,我立刻让人收回来。”
“大哥、大嫂走好!”明念笙立刻妥协,夸张地福身做礼,恭送二人。
明于鹤看不惯她这虚伪姿态,牵着骆心词往回走时,说道:“看她那没脸没皮的样子……总与她一起玩什么?”
骆心词心道,明念笙那样的出身,若是一身傲骨、宁死不屈的性子,能不能在老夫人手底下平安长大都是未知。
换言之,若她真的长成坚贞不屈的倔强性情,回京后,一定会与明于鹤硬碰硬……
还是现在这样子比较好。
没心没肺,整日嬉皮笑脸,但是活得自在舒心,这样就足够了。
骆心词也喜欢明念笙常有的有趣的、荒谬的奇思妙想,若非如此,年岁尚幼时,她们不会那么快玩到一起去。
或许这就叫人以群分。
她也不是什么百折不挠的人嘛。
骆心词心思跳跃,悄悄看了看四周。
明念笙看账册的亭子已被花草遮挡住,入目是潇潇秋雨,雨中假山、楼阁与枫叶均浸在雨中,遭雨水清洗后格外的亮丽清新,颇具深远秋意。
在这样的美丽秋日雨景中,只有骆心词与明于鹤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雨中携手漫步。
骆心词落后明于鹤一点点,瞧着顺着伞面落在石板地面上又溅起的雨滴,忽然停了步子。
明于鹤转回头,问:“怎么了?”
骆心词脸红红的,没有说话,只是松了他的手,绕到他身后搂住了他的腰。
“累了?”
骆心词不好意思地点头。
多少还是会有点不舒服的嘛……
“那要你自己撑伞了。”
明于鹤把骆心词的手掰开,把伞塞进她手中,然后弯下腰,在骆心词趴上去之后,箍着她的双腿将她背了起来。
走出几步,明于鹤忽觉耳尖酥痒,一扭头,见骆心词趴在他肩上捏他耳朵,在他回头后,两人悄然对视。
骆心词抓着伞柄的那只手攥了攥,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和念笙一样,也没脸没皮。”
“夫妻之间,你想留什么脸皮?”明于鹤立刻就明白她为什么不直说要他背着了,不悦道,“你还与我见外?”
骆心词悄悄笑起来,环紧明于鹤的脖子,伸出一根食指往他脸上刮了刮,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难怪你是最没脸皮的那个……”
明于鹤不允许她这么说自己,想严厉一点教训她,话到嘴边,发觉臂弯里的小腿愉快地晃动起来。
这样轻快的动作带得两人头顶上的油纸伞不太稳当,有几滴凉丝丝的雨点斜着扑到了明于鹤脸上。
他又看了骆心词一眼,瞧着她笑盈盈的眼眸,心道自己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夫君,不能为这点口头之争与她计较。
遂将骆心词往背上颠了颠,边走边道:“方才飞镜来了一趟,替黎阳与你道歉,额外送了些赔礼,你可接受?”
其实骆心词与江黎阳没什么大矛盾,他要道歉,最多是因为上次失言,差点让骆心词与明于鹤起了嫌隙。
骆心词当时就找明于鹤说清楚了。
而且江黎阳说的也不是假话,并非刻意使坏挑拨离间。
在他的立场上,骆心词与明念笙两人,一个是要利用侯府,一个存在的本身就是在让韶安郡主受辱,他看不惯两人,也在情理之中。
江黎阳莽撞了些,心却是始终向着韶安郡主与明于鹤的。
“我才不与他计较。”骆心词大方地表明态度,又提早做声明,“但是他以后若是再辱骂念笙的生母,我会帮着念笙教训他的。”
她记得明念笙的生母,那是个性情温柔、胆小谨慎的女子,对孩童很有耐心。
明于鹤道:“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受伤、不见血,我不管。”
“小宁王呢?”
“他自己不也整日耍着黎阳?”
骆心词一想也是,两人婚事定下之前,有一次她亲眼看见江飞镜随手往水中扔了块石头,告诉江黎阳他不小心把老宁王留下的玉扳指掉水里了。
江黎阳信以为真,带着人风风火火在池子里打捞起来,等江飞镜与明于鹤商量完正事,才把扳指取出来,说他看错了。
亲哥这么说了,再有明于鹤这个稳重可靠的表哥作证,江黎阳不疑有他,围着二人庆幸起来。
可怜江黎阳,至今以为自己深得两兄长的信任,为此自豪不已呢。
这么一对比,江黎阳与明念笙真是一对难兄难妹,很难说哪一个在兄长的手底下过得更好……
“照这样看,我哥竟然不算差。”骆心词晃着腿道,“我哥也爱支使我做事、也会欺负我,可是他从不对我说‘滚开’,被我挤兑后不会恶语威胁我,也从不把我当傻子一样戏耍。”
与明于鹤、江飞镜这两个做哥哥的对比之后,骆心词得出结论:“原来我哥才是最称职的好哥哥!”
明于鹤眉心一皱,眼看到了两人的住处,忍住情绪,暂未发表任何看法。
到了二人的院子,骆心词想从他背上下来,他没放手,直接将人背进屋搁到了床榻上。
骆心词这会儿不想睡觉,刚翻动了下/身子,就被明于鹤抓着脚脱了鞋袜,两腿一扔,她就被赶到了床榻内侧。
骆心词“哎呀”一声坐起来,见明于鹤在脱外衣,不由震惊:“你来真的?”
那句“重新起床”,竟然不是说笑?
明于鹤瞥她一眼,抛开外衣,开始解纱幔。
在纱幔落下后,他转身上榻,抓着骆心词的衣裙往下扯。
“谁与你说笑了?”
成亲后的人就是与成亲前不同,现在动手,明于鹤没有丝毫顾虑,不论骆心词怎么躲避,都会落入他的魔掌。
几道急促的嬉闹声后,艳丽的衣裳被扔了出来。
晃动的床幔止住,里面,骆心词发丝凌乱地裹着寝被侧躺着,明于鹤拥着她,道:“可以睁眼了。”
骆心词不想与他演新婚夫妻起床的戏码,没理会他。
明于鹤压着她的肩膀侧身来看她,见她不配合,道:“那就继续睡,左右今日没事。”
这可不是说谎,昨日他特意将所有事情推掉,就是为了陪着骆心词。
昨日回府后,两人就闷在寝屋里,再继续闷下去,就是一天两夜……小夫妻这么久不出屋子,除了贪欢还能是什么?
骆心词一想别人会这样猜测,就心里发臊。
她情愿傻傻地配合明于鹤演戏!
骆心词做好了选择,慢吞吞地在明于鹤怀中翻身,刚动了几下,大腿碰到了障碍物,脸一热,停住不动了。
又过了会儿,她胳膊肘往后捣了捣,小声道:“醒了,你要做什么,快一点。”
明于鹤凉凉道:“早点妥协不好吗?”
一点都不温柔地刺了骆心词一句,他摆正姿态,环在骆心词腰间的手轻轻揉着,同时支起上半身,俯身看着骆心词,温声问:“还难受不?”
骆心词:“……”
放在她初醒时,她正害羞,不敢直视明于鹤,听见这话,会觉得心里熨帖、温暖和羞涩……可这会儿都出去走过一圈了,她很难回到那时候的状态。
“一点点……”她努力假装。
明于鹤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味,停顿了会儿,抛开那点怪异感,继续温柔问:“这样揉着有没有好一点?”
骆心词使劲抿住嘴巴,强迫自己点了头。
“……那你喜欢吗?”
骆心词道:“我……”
“不许撒谎!”
骆心词本来就没有初醒时的情绪,配合得很勉强,被明于鹤打断后,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颤动。
她也不再害羞,使劲翻过身,正面对着明于鹤,看了看他,搂着他的腰趴到了他身上,继续放肆地笑着。
明于鹤深感被嘲笑了。
有些事情是无法补救的,就像新婚夫妻洞房后初醒的温馨时刻,他努力想弥补,想展现自己的体贴和爱意,到头来,没有预想中的柔情蜜意,只换来骆心词欢快的笑声。
弄巧成拙,没体贴成,反让自己的威严受损。
幸好这是闺房中的私事。
明于鹤沉默了会儿,道:“算了,不演了。”
骆心词笑得更欢了。
明于鹤对她一忍再忍,见她笑得抬不起脸,磨了磨牙,追究起别的事情,“以后不许管你表哥叫哥哥。”
骆心词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抬起笑出泪花的双眼,歪着头问:“为什么?”
“我不喜欢。”明于鹤严肃表明,“哥哥、好哥哥之类的称谓,一律不许再喊。”
这都是曾经骆心词讨好他时喊出来的亲昵称谓。
明念笙私下与骆心词说过,明于鹤不许她喊“哥哥”这样的称呼,猜测这称呼被骆心词喊过之后,就成了她专有的。
多别扭、贪婪的人啊。
可骆心词打心底喜欢明于鹤的这些缺点。
她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若是错过了明于鹤,可能她这一生都不会找到第二个这样让她心动的人了。
骆心词搂着明于鹤的腰,寝被下的脚趾蹭着他的小腿,不介意他身上的反应硌着自己了。
“知道啦。”她眉眼弯弯道,“我以后不那样喊表哥了。”
顺着明于鹤的要求答应了,骆心词又笑说:“我不这么喊别人了,只这样喊你。”
说完,她伸着脖子在明于鹤下巴上“吧唧”亲了一口,道:“你才是我的好哥哥——”
骆心词声调柔柔的,这一嗓子喊得极其甜美、亲密。
她以为明于鹤会很满意,就算不情动,也会抱着她亲昵地诉说情话,哪知明于鹤厉声道:“不许这么喊!”
一声呵斥,把骆心词弄懵了。
“为什么不许?”她震惊、不解,神色复杂地问,“……这称谓……被我喊脏了啊?”
明于鹤皱着眉头道:“哥哥是哥哥,夫君是夫君,不能混为一谈!以后不许这样喊!”
骆心词:“……啊?”
“我说不许。”
若是没有明念笙与骆颐舟,什么好哥哥之类的称呼,可以随便喊。
有了他俩,每次听见这称呼,明于鹤就会想起那两人,他无法接受明念笙这么喊他,也不能容忍骆心词这么喊骆颐舟。
且他已经有了夫君的身份,不再稀罕什么“哥哥”“好哥哥”。
这种乱七八糟、不清不楚的称呼,就该从根源处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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