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早些定下了。”
谢瞻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谢睿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二哥何时如此关心弟兄的婚事了?
……
谢瞻去寻了王氏,把事情一说,让她帮忙给谢睿选妻,理由是七郎年纪老大不小了,隆德帝有意提拔他,却又觉得他没成家立业,不够稳重。
至于王氏怎么去催促四夫人,这就是王氏的事情了。
王氏本无此意,毕竟谢睿今年才十六,年纪还小,但先订下亲事会确实会更为稳妥。
“目下京里时兴马球赛,正巧过两日是花朝节,不如就趁着在家里办马球赛和赏花宴的机会,给七郎相看,你看如何?”
“随您的意思。”谢瞻起身要走。
王氏却叫住他道:“你先别走,我有要紧事和你商量。”
秦嬷嬷领着人都退了下去,谢瞻坐下来,看着王氏,等她发话。
王氏咳嗽一声,正色道:“我让你搬去寻春小榭的目的,是为了给阿沈调养身体,你是知道的吧?”
“自然。”
“那你就管好了自己,她如今的情况不宜咳……房.事,你若是实在忍不住,我给你找两个丫鬟,只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许再发生了!”
谢瞻:“……”
“是谁,安成说的?”谢瞻登时恼火道。
自从除夕那晚沈棠宁醉酒宿在静思院后,安成就留心这事了,他总觉得两个主子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且还是偷偷摸摸地不不止一次,也是怕出事才不得已告诉了王氏。
王氏毕竟是过来人嘛,都懂,儿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夜夜身边躺着朵娇花似的美人,叫他清心寡欲是种什么样的折磨。
但事情总得分个轻重缓急,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沈棠宁腹中的乖孙。
“你甭管是谁说的,”王氏说道:“等她生完孩子,还得坐月子,最起码要七八个月……”
“好了,我都知道了!”
谢瞻断然道:“您放心,我对沈氏那样的女子,分毫兴趣也没有,必不会不知分寸,做出叫您抱不上孙子的事!”
“我还有事,走了!”
谢瞻回到寻春小榭阴沉着脸就要提安成,安成很有先见之明地地自己找了个地方躲着去了。
屋里,沈棠宁在挑选准备下月给舅舅温济淮的四十岁寿辰礼物,锦书和韶音把她库房里有的礼物都记在了名单上,她挑来挑去都不甚满意,忽听院内传来谢瞻震怒般的怒吼声,主仆三人齐齐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沈棠宁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到莫非是谢瞻捡到了那只荷包?
正胡思乱想着,谢瞻就掀开帘子进了屋,见外间没她,便径直朝内室中她的方向大步走了来。
见她杏眼圆瞪地看着他,谢瞻猛地顿住步子。
“你这般看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边说,边捋了把头上有些凌乱的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没什么。”沈棠宁忙低下头,胡乱收着手里的礼单。
听语气谢瞻好像并不是针对她,不过她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谢瞻余光瞥见沈棠宁两个丫鬟正警惕地注意着他,心下极不悦,便指使锦书道:“你,去烧热水,这茶水太冷。”
锦书只得放下手中的活计,出去给他烧热水。
谢瞻又扭头朝呆立的韶音喝道:“看什么看!还有你,笨手笨脚的,去给我扫书房!”
“他不是有小厮吗,我又不是他的丫鬟……”
韶音小声埋怨,见主子用眼光不断示意,只得不忿地也走了出去。
谢瞻喝完韶音倒的茶,四下瞥了瞥,那些讨人厌的丫鬟终于都走了,屋里只剩下了他与沈棠宁两个人。
他慢慢起身,悄无声息地踱步到她面前来。
“你在看什么?”
他突然间站到了她的面前,沈棠宁原本坐在床上收礼单子,还觉得他是要到这边来拿衣服,没想到他竟会直接朝她走过来。
沈棠宁又是被他唬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把礼单揉成一团背在了身后。
“是礼单,我舅舅快要过四十岁寿辰了,我在给他挑选礼物。”
谢瞻“唔”了一声。
“礼单你急什么,拿来我看看。”
谢瞻和沈棠宁说话时,总是令沈棠宁想起幼时郭氏给她请的那位教养嬷嬷。
那嬷嬷极严厉,和她说话时面无表情,眼神却犀利极了,倘若她偷吃过外面小摊做的点心,那嬷嬷一眼就能看出来。
且她也和谢瞻一样不允许她偷看话本,每回她都能准确无误地在沈棠宁枕头下搜出锦书新给她买的话本,再顺便狠狠地叫她挨上一顿手心板子。
便如此刻,谢瞻眯着一双凤眼瞧她,平淡的语气却透着股命令似的不容置疑。
所幸这并不是她偷看的话本子,沈棠宁把手里的礼单交给了他。
谢瞻扫了两眼,的确是礼单。
记起上次去温家,长忠说过沈棠宁的舅舅似乎叫温济淮,温家小门小户,本是言情书网,温济淮却没出息,考了十来年都混不上个一官半职,如今在家里做生意。
士农工商,商为最贱,谢瞻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把礼单还给沈棠宁。
沈棠宁知道他看不上她的娘家,赶紧把礼单收起来,换了个话题道:“你今日回来的倒早。”
她本是随口一说,谢瞻心里却颇是一惊:她还关心我,时常留意着我回来的时辰?
“过两日是花朝节,母亲准备在家里办场马球赛,届时我……”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看向别处,似可有可无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那天挺热闹的……你去不去?”
沈棠宁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轻声道:“我也不懂这些,便不去凑热闹了。”
“……”
猝不及防,又仿佛是意料之中地拒绝。
“爱去不去!”
谢瞻咬牙。直过了好一会儿,他冷冷丢下这句话,就大步走了出去。
又发什么臭脾气!整日喜怒无常的!
等谢瞻离开了,气得韶音对着男人的背影狠狠啐了两口。
第31章
入春之后,天气逐渐转暖。
春日烂漫,天朗气清,正是踏青赏花的好时候。
谢家郎君个个生得芝兰玉树,一听说谢家要办赏花宴,还有马球赛看,哪个小娘子能不动心,纷纷应约登门,故今日谢家门庭前是络绎不绝。
来的几位姑娘中,有三位姑娘是四夫人颇为看中的。
一位是吏部尚书曹尚书家的曹三娘,一位是皇亲国戚,东海郡王家的小女儿朱小娘子,一位则是言情书网、太子少傅的孙女孙七娘。
有了王氏帮忙挑选,四夫人对这三个姑娘品貌都十分满意,宴会上笑得合不拢嘴,派人三番两次催促谢睿来后院吃茶玩耍。
晌午时校场的空地上就搭起了数十个彩棚与茶桌,管事嬷嬷邀请各位贵女夫人们前去观看马球赛。
“嫂嫂,你猜我七哥会选哪位小娘子下聘?快点儿和我一块去瞧瞧!”
沈棠宁有歇晌的习惯,晌饭后她准备躺下休息片刻,还没等她换好衣服,谢嘉妤就风风火火地掀帘冲了进来,拉着她的手就盛情邀请一起去看马球赛。
沈棠宁不爱凑热闹,奈何谢嘉妤兴致正高,压根不容她拒绝,上来便道:“今个儿来得人多,正热闹着,许多是我闺中密友,素闻嫂嫂美名,央求我带嫂嫂出来见上一面,嫂嫂该不会让我这个东家没面子吧?”
说罢不由分说,招呼丫鬟来给自家嫂嫂换上一身颜色鲜亮的衣裳,重新梳妆,仔细打量许久,终于满意了,架起人便去了新搭建的马球场上。
彩棚之中,小娘子们哪有心情喝凉茶甜酪,正满面娇羞,目不转睛地盯着马球场上那英姿飒爽,挥汗如雨的青年们。
这次马球赛,谢三郎与谢四郎特意叫来了几个平日里私交甚好的朋友给自家兄弟撑场面。
自然,这些朋友的品貌是不能赛得过谢睿的,毕竟谢睿才是今日的主角儿嘛。
大家都有意让着谢睿,让他出尽风头。
今日足下这球甚是灵活听话,谢睿不禁一扫胸口多日沉郁,打得更是拼尽全力,酣畅淋漓。
四夫人知道谢睿不愿相亲,故一点儿口风都未提前给儿子透出去,以至于谢睿丝毫不晓得今日这场马球赛暗藏玄机。
前段时日母亲四夫人就总在他耳旁唠叨相看娶妻一事,已叫谢睿心中十分烦闷。
他根本就不想随便娶个合他母亲心意的妻子,他想要娶的应该是他谢睿真心悦慕的女子。
只是谢睿一想到这样的女子,脑海中便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那二嫂的身影。
……
晌午时分,谢瞻下衙回了家。
门口聚集着一辆辆豪华的翠幄清油车。
“今天什么日子,家里来这么多人?”谢瞻问。
安成笑道:“主子您贵人多忘事,今儿是花朝节,咱们夫人和四夫人定了花宴请京城的贵女们上门来为七郎相看,现下几位爷正在校场上打马球赛呢!”
谢瞻“唔”了一声,进门却是没再看见那个常坐在罗汉床上的身影。
他又径直进了内室,内室也无人,唯有床上遗落了一件她常穿的那件绣海棠花的粉色小衣,随手丢在床榻边,看着像是匆忙出的门。
谢瞻捡起来嗅了嗅,趁着没人若无其事地塞进怀里。
“怎么,世子夫人也去了?”
安成在帘外回话道:“去了,您没回来前我还看见,世子夫人和咱们四姑娘手拉着手去了马球场呢!”
……
谢瞻的突然到来,在马球场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了解谢瞻的人都知道,他这人生性狂傲自负,虽身为镇国公府世子,谢家嫡子,但凡是谢家的一切聚集活动,他都极少露脸,全凭着心情行事。
“咦,二哥今天怎么会来?”谢嘉妤也有些奇怪。
沈棠宁顺着谢嘉妤的目光看过去。
彩棚搭建在校场北侧,谢瞻换了一身更精炼的窄袖短袍,从一侧的角门处昂首阔步走来,后面跟着安成和长忠两个随从,引得一众贵女不顾端庄姿态,顾目四盼。
不得不说,谢瞻的确是有骄傲的资本。
安成与长忠两人的身段在镇国公府那也是拔尖儿的,今日与谢瞻站在一处,却愈发显得谢瞻宽肩窄腰,身量挺拔,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一张冷峻的脸上,便是不做什么表情,已足够令众女为之倾倒。
谢瞻的目光在彩棚中逡巡过,不知是不是巧合,恰与沈棠宁对上。
“他刚刚是不是在看我!”有小娘子忙激动地道。
“你胡说,他刚明明是在看我,我们眼神儿都对上了!”另有一贵女道:“早知今日我便将唇脂涂艳些了!”
大家都兴奋地议论起来,沈棠宁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谢瞻是特意来寻她。
两人本就都不是话多之人,虽说眼下关系莫名其妙地缓和了些,平日里同住一个屋檐下,依旧不怎么交谈,尤其是那日他像是发脾气一样,生气地离开寻春小榭之后。
谢瞻看着沈棠宁移开了与他对视目光。
他立即顺着沈棠宁的目光看去,待看见她注视的那球场中央之人是他的好弟弟谢睿之后,面上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从长忠手中接过马缰,蓦地一跃而上,大喝一声。
只听他胯.下那匹白蹄子的骏马仰天嘶鸣,竟是从搭建起的彩棚旁直冲着马球场中央便疾驰而去,引得彩棚中的贵女们连连尖叫。
沈棠宁却是被这叫声唬了一跳,面前的小案几一震,溢出的茶水溅到了她的身上,害得她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去擦拭自己湿了的衣袖。
铜锣敲响,第一回 合结束,场上的谢三郎退下去,换成了谢瞻。
球场上七人为一小队,分为红蓝两队,谢家儿郎个个英勇矫健,自成一队自然难以服众,是以便分散在了两队之中。
谢瞻到了谢睿一队之中,马辔与球杆上皆系着蓝绸,对方红队中以谢三郎为首,大家都注意着分寸,知晓今日是弟弟七郎的相亲宴,故而都让着他些,特意让谢睿大出风头。
哪曾想谢瞻甫一上场,便将风头尽数抢尽。
谢瞻可不会让着谢睿,胯.下的白蹄乌风驰电掣,撒蹄狂奔,不过一时半刻的功夫便进了三个球,将蓝队的主将谢睿远远甩在了后头。
众人倒被激发出了男儿血性,早将谢三郎嘱咐过的话抛之脑后,也想见识见识这位五军营都指挥使的能耐,纷纷使出浑身解数。
一时场上男男女女的欢呼声,议论声、敲锣声响震不绝,更胜从前。
打到畅快淋漓处,连衣襟都被汗水湿透,谢瞻扯了腰带脱了上衣,竟是直接露出了肌理层垒的上半身,引得彩棚之中贵女又是尖叫连连,一阵耳红心跳。
流淌的汗水宛如蜿蜒的溪流,阳光照耀在男人蜜色结实的肌肤上,远远看来似是闪烁的莹莹的珠光。
没过多久球场上的青年们便纷纷光裸了上半身,未出阁的少女们总要避讳着些,纵使再恋恋不舍,也被各自的长辈训诫着离开了校场。
因卫桓恰好在谢瞻那一队中,谢嘉妤被王氏逼迫着离开,只好央求沈棠宁帮她观战胜负。
沈棠宁自幼养在深闺之中,从小到大除了堂兄沈宵与叔父沈弘谦,见过最多的男人便是萧砚,何曾见过这等叫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马球场上的男人们早已混战在了一处,红蓝两队打得不可开交,她看着只觉远处尽是一堵堵流着汗水的肉墙,至于脸是谁的早已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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