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地抿着唇,语气中透着他一贯的冷淡与不近人情,神情也倨傲极了,便是站在一处说话,他都懒得去看她一眼,宁可望向窗外。
谢瞻这般说,沈棠宁反而松了口气。
他果然又变回那个她熟悉的谢瞻了,他若是像前几回那样,语气平和地甚至是开着玩笑与她说话,她还颇有些不自在不习惯呢。
沈棠宁一哂。
“我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
谢瞻咬牙,心里气闷极了。
沈棠宁和谢嘉妤的话他都听去了,既然她不愿意与他同居一室,他又何必上赶着去!何况,他本就是看在王氏与她腹中孩子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搬过来,又不是为了她!
“你明白最好!”
“世子离开的时候,那模样似乎不大高兴。”锦书端着茶进来道。
沈棠宁也察觉到了,但她想不透原因,问锦书道:“你看出什么缘故了?”
锦书就挠了下头。
“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愁眉想了半响,最后锦书劝她想开些。
“算了,他的脾气就是那样喜怒无常,你为他伤神就不值得了,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好自己。”
顿了顿,又忍不住劝沈棠宁道:“姑娘……奴婢知道有时候你很委屈,只是世子他毕竟是个男人,你一旦与他对起来,吃亏的还是你,你实在委屈,咱们可以去找夫人,以后莫再与他那样针锋相对了!”
锦书说这话时一脸的担忧。
以前不住在一起,尚且磕磕绊绊,如今住在一间屋里……沈棠宁烦闷地点了点头。
“嗯,我省的了。”
……
谢瞻离开后,沈棠宁便吩咐韶音和锦书把她的话本子都用布包着藏进了衣橱里。
藏好了话本子,她仍是不放心,心里头一直沉甸甸的快活不起来。
大概是自己一个人一个房间住了十来年,乍和别人同居一室……甚至是一张床,还是个陌生的男人,心里难免过不去这个坎。
韶音去抱了两床被子过来,沈棠宁坐在床下看着两个大丫鬟收拾床铺,想着谢瞻那身量,人高马大的,他一来她这张小床还不知道被占去多少。
不过他应该会去厢房住的吧?
想着,她就立即吩咐了锦书去把两个厢房都收拾了出来?
夜色浮了上来。
天边挂着一弯镰刀似的上弦月,安成提醒还在书房看书的谢瞻道:“世子,我听锦书说世子夫人平日里睡得极早,一更就歇下了,咱们要不早点过去?”
谢瞻没理睬他。
安成自讨个没趣,闭上了嘴。
快要二更的时候,谢瞻才在静思院洗漱了,哪知等他慢吞吞散步似的走到寻春小榭的时候,屋里的灯竟还点着。
“您来得正好!”安成忙笑。
谢瞻冷冷看了他一眼,昂首走进去。
长忠压低声音和安成说:“咱们爷就不想和世子夫人照面,你说正好什么正好,把主子给惹恼了!”
安成悻悻地,没说话。
屋内,沈棠宁的确还没睡。
她白日睡足了,其实不太困,临睡时腹内饥饿,就下来吃了几块糕点,这会儿刚漱口完毕,坐在床下发呆,心想谢瞻今日会不会不会过来了?
正胡思乱想着,有个人就迎面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两人对着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沈棠宁才猛地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
想说些什么,自己和他好像又没熟到寒暄的地步,可是她不说话,他也不开口……
沈棠宁深吸口气,只好给自己找事做,扶着后腰下了床。
“我……给你倒茶。”
“不用了。”
谢瞻说完,沈棠宁却还是趿着鞋走了下来,谢瞻瞥了她一眼,目光往下落,落在她年后明显大了许多的腹上。
“你以后,也不必特意等我,你若困了,就先睡。”他缓缓道。
沈棠宁倒茶的动作一顿。
嗯,其实也没有特意……
不过他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以后还要和她在一个屋子里睡?!
两人对坐着,彼此谁也没有言语,谢瞻喝茶,沈棠宁就低头对着自己的裙摆发呆,直到谢瞻忍不住的时候又看了她一眼。
“吃过药了?”他先开口。
“吃过了。”沈棠宁就回道。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便再无别的话题可说。
更漏一点点地下滴,第一次沈棠宁觉得时间是如此地难捱过,她一面希望两人一直就这么坐到天亮,一面又觉得这种沉默再持续下去着实叫人坐立不安,浑身难受得像要长刺一样。
直过了好一会儿,谢瞻终于放下茶。
“睡吧。”
他边走边说,“你睡里面,你先进去……”
谢瞻看着床铺,话音戛然而止。
沈棠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在床铺中间搭了块长长的布帘,用手一推就可以掀开。
她见谢瞻在盯着看,神色极是古怪,便出声解释道:“我睡相不好,这样就不会妨碍你休息了。”
谢瞻扭过头,盯着她,旋即,深吸一口气,嘴角僵硬地扯了下。
“挺好。”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棠宁爬上床躺好,隔着厚厚的帘子,听到帘后传来的衣衫摩挲声。
她微一偏头,烛光幽幽,隔着帘子,很不巧地正看见帘子上映出一个男人的影子,背对着她解了衣服,露出宽阔的双肩来。
沈棠宁赶紧蒙上脸,心想他怎么一点不讲究,不知道去屏风后面换衣服!
而且他动作间的声音也很大,换衣服声音“沙沙沙”,脚步声“咚咚咚”,吹灭了灯又“咚咚咚”走回来,“嘎吱”一声躺倒在床上,呼吸粗重,沈棠宁一惊,忙坐起来,险些以为床要塌了。
谢瞻换了亵衣躺下,原本心里就因为她挂的那帘子烦躁至极,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似的,以为他听不懂她话里的嫌弃吗?!
又听到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不由火气上涌,愠怒道:“你放心,我绝不会碰你一根指头,我对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感兴趣!”
说罢翻了个身远远地背对她。
沈棠宁张了张嘴,慢慢躺下去。
她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包裹着,像一只茧。
她知道,他一向是瞧不上她的。
孕妇多眠,沈棠宁很快头脑昏沉,睡了过去。
……
谢瞻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床铺太软,屋里太暖。
以及身旁那人,身上那股诱人的甜香,隔着帘子他都能闻到。
甚至他还能听见她清浅绵长的呼吸声,和时不时发出一些含糊酥软的嘤咛声,这两道声音交织在一处宛如酷刑般重重敲击着他的耳膜。
不知过了多久,谢瞻汗出如浆,依旧毫无睡意。
她怎么这么香?她在身上到底抹了什么?不行,下次不能让她抹了,香得压根他睡不着觉……
正心烦意乱着,忽听到帘子那侧的人翻了个身,接着一物蓦地从帘子那头伸过来轻轻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只手软软地贴在他的脸旁,谢瞻却浑身瞬间紧绷成弓弦一般。
“你还没睡,做什么?”
他沙哑地道。
没有回应。
他慢慢地握住她的手腕,那种滑腻柔软的触感让他既震惊又满足的同时,忍不住轻轻捏了捏。
过了片刻,他又听到她嗓间吐出那种靡荡的嘤咛声,仿佛是那……的声音一般,叫得他气血翻涌,烦躁至极,仿佛他的身体里有什么也在叫嚣着要冲破牢笼。
谢瞻终于忍不住,起身掀开帘子,恼怒道:“你能不能安静……”
他的声音再度戛然而止。
月光从帐子的缝隙射进来,落在她安静的睡颜上。
她平躺着,昏睡着,身子微侧,衣衫凌乱半裸,露出半截初雪般的肩头,把一只手放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另一只手就歪在他的枕边。
这姿势确如她自己所言,睡相并不算是很优雅。
可是由她做来,却有种难以言说的妩媚娇柔。
她的睫毛长长,唇瓣湿润,满头乌发散乱铺在枕上,微微张着红唇,奶白色的肌肤红润丰润,犹如春睡海棠般含露盛放。
谢瞻喉咙滚了下。
“沈棠宁,你不要装睡。”
他低低地说,慢慢俯下身,灼热的鼻息落在她的脸上,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她。
忽然发现,她唇瓣的形状像花瓣一样好看,微微启着,露出几粒碎玉贝齿,令人禁不住浮想联翩,想尝尝那桃花似的唇瓣是否也如她的那双柔荑一般柔软馨香。
他不禁舔了舔唇,离她也越来越近,整个人几乎都要贴覆在她的身上,直到身下的佳人受不了他那凑得越来越近的,急促又粗重的呼吸,喉咙中埋怨地嘟哝一声,小手摸来摸去,抵在了他的胸口上。
谢瞻登时回过神来,只见他此时将手臂撑在她的身侧,他的唇离她的唇瓣仅有咫尺距离!
谢瞻大吃一惊,连忙在她醒来之前狼狈而迅速地躺了回去,背过身。
下半夜,他睡得昏沉,怀里不知何时滚进一个温软馨香的身子。
他拥着她,嗅到她身上熟悉的幽香。
她搂住他,面红耳赤,将脸蛋伏在他胸口轻轻啜泣,似是难受至极。
他一点点舔吻她面上的泪,低哑着声哄她说:“别哭了。”
他的声音竟是温柔至极,连他自己听了也不由有些发臊,他竟会对一个女子说出这种语调肉麻的话来。
可她就在他耳旁软绵绵地哭着,他心里实在怜惜得紧,一面自虐似的忍着肉麻张嘴哄她别哭,还说他什么都愿意给她做。
到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全凭自己的一腔热血,不管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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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呢?”
谢瞻突然反应过来,后背一身冷汗,起身去点灯。
等他点了灯回来,沈棠宁散着头发,拥着被子缩在床角哭泣。
他举着灯,看到了凌乱不堪的床铺,该发生的已经都发生了。
“我不是有意的……孩子,孩子有没有事?”
半响,他艰涩地解释。
她却只是垂着脸啼哭,他要去拉被子,她挣扎着不许,纠扯间,那干净的褥子上露出一点血渍……
清晨,天边浮现出一抹熹微的鱼肚白。
谢瞻睁开一双满是红血丝的凤眼。
他躺了一会儿,吐出胸口间的浊气,缓缓侧过头去。
帘子一动不动。
昨夜,他梦里全都是沈棠宁。
还梦到了两人的第一次
谢瞻闭上眼,心里五味杂陈。
一定是……他旷了太久的缘故。
良久,谢瞻再睁眼,心绪已恢复如常。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掀开被子,被褥果然都被他弄脏。
他往常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辰起,外面天还没完全亮,初春的天空气中仍然透着丝丝的寒意,安成在门口打了个哈欠,门“嘎吱”开了,他赶紧站直了,只见自家主子抱着一床被褥出来。
安成正纳闷着,伺候沈棠宁的几个丫鬟起得都晚,这会儿院子只有洒扫的婆子,谢瞻把被褥直接扔给安成。
安成打开一看,脸禁不住抽搐了几下,忙追上前去道:“爷,这个、这……”
“这什么这,”谢瞻脚步停也不停,“该怎么做还要我这个当爷的来教你?”
安成说道:“自然不用您教,可是大夫说咱们世子夫人身子弱,”压低了些声小小地说:“那个……不宜行房。”
谢瞻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安成。
安成嗫嚅道:“您还是节制些,为了孩子忍一忍,等世子夫人身体好一些再……”
谢瞻气笑了,也懒得再解释,抬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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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宁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
起初她以为是锦书和韶音,没有太在意。
又赖了片刻的床,她才懒洋洋地扶着后腰坐起身来,意外发现床帐不知何时换了,换成了一扇淡绿色的厚绢布。
她怔了下,撩开绢布,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四扇屏风下,正脱光了上衣随手扔到地上,背对着她在卖力地擦起了汗。
那背对着她的男人身体,肌肤的颜色是介于古铜色与小麦色之间,并不十分黝黑,随着他的动作,肩膀两侧结实而线条清晰的肌理紧紧地紧绷了起来,透出一根根青色的经络,看着十分精壮有力。
汗水沿着他的脖颈和背脊滑落,愈发显得头发如墨乌黑,浑身的皮肤宛如涂上了一层油亮的松油般漂亮,他下身只着一条黑色的绸裤,绸裤下男人强健的大腿若隐若现。
大早上便见到这样一副鲜活夺目的男人躯体,沈棠宁面庞不由自主地浮上一抹热晕,她呆愣愣地坐着,一时竟没能移开目光。
忽地那男人转过身来,他的后脑像长了双眼睛般,准确无误地看向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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