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你就是天生克我的!”
流年面不改色地看着他,说:“长生,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你没有经历过死亡的滋味,又怎么了解我的追求?!”
男子目瞪欲裂:“我差点就死在了那场大病里面,醒来的第一件事,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永远地活下去,永远永远。”
他看着流年,嘲讽一笑。
“果然,你们这种天赋好的人,什么东西都能造出来,我当时还想,鸠占鹊巢,该是哪个大人物领悟出来的,原来是你……原来是我可亲可爱的师姐……原来是——毫不留情地杀了宗门几百人的师姐!”
这么一说,众人都惊呆了,每人都一脸震惊地看向五条悟身边的流年,心里念头很多,但真正占据他们思想的,是这个男的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梁致朝那个男子喊道:“你疯了?!”
“你相信吗?”
流年没反驳那个男子,而是低声向身边的五条悟问着,声音什么起伏都没有,像是在说话的机器人。
“这一切看你怎么说,你无论说什么我都认。”
“那如果我说,他说的是真的呢?”
流年垂眸,教人看不清眼中的神色,她嘀咕着,想把自己的手从五条悟手心中抽出来。
五条悟却没松开她,反而握得更紧了,他轻声说道:
“别松开,我手有点冷。”
这一句话足够把流年已经被那个男子的话语砸乱并且掀起了波涛的思绪给平静下来了。
她闭眼,脑仁在发疼。
“苏元,我应该没叫错吧,这是你原本的名字。”
她睁眼,眼底一片废墟。
“我把我们师父给我锻造的银剑断了,也忘记了我丢哪个湖里头了。”
“但我却很清晰地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把银剑折了的。”
“是我第一次把你杀了之后,宗门几百人,的确死在了我手中,你也死在了我手中,我杀了全部的人,那把剑也没有要留下的必要了。”
“你给全宗的人下尸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当初生的那场大病,是谁尽心尽力在你身边照顾你,直到你痊愈的?”
你知不知道,我一回去,面对已经变成行尸或者僵尸的师娘或者那些同门,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苏元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顽固地为自己辩解。
“那不是尸毒……不是!那是可以长生的丹药!”
他低头,控制不住地往地上砸着自己的眼泪。
“我不想他们死,我真的不想他们死的,我只是在饭菜里面加了长生的丹药,我真的不想他们死。”
五条悟居高临下地看他,默默吐出一句话。
“既然你说的是长生不老的丹药,那你自己有吃下去吗?”
只是一句问话,却直接击垮了苏元心脏里头的城墙。
有吃下去吗?
没有。
那时候的他看着碗里的热汤,看着那冒着香气的丝丝缕缕的白雾,看着汤面上自己的倒影,拿着勺子的手却僵着不动。
“怎么了?汤有什么问题吗?”
满头银发的师娘柔声问他,满满的都是慈爱。
“你爱喝味道重一点的,这一碗我加多了一些盐和汤料。”
“……没有,我只是在想些别的事情啦……”
苏元盯着自己师娘那张被岁月雕刻了很多痕迹的脸,良久,他轻轻把那碗汤推到了师娘面前。
“师娘,你这段时间为师父的事,应该很累吧?你喝吧,我刚好有点饱了。”
年过半百的人推脱不了自己小辈的好意,只好拿起勺子,在与小辈的谈笑中,一勺又一勺,那碗热汤很快就见了底。
“也不知小年怎么样了,离她来信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现在都还没回到。”
“你就放心吧,我相信师姐她很快就回到了。”
第56章 回国
梁致被人带回了高专, 想来今晚硝子又要忙活到很晚了,其他人陪梁致回高专了,而五条悟继续带着流年往机场而去。
无论如何, 白澈的天眼还是被苏元那伙人挖出来了, 在苏元被流年斩杀之前,也说那天眼已经被他的人踩碎了, 怎么处理白澈, 后续如何, 还是处于未知的状态。
流年上车之后,便和上去从拍卖会出来前往陈海家那般, 直接枕着五条悟的腿, 抱他的腰,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五条悟掌心的温度和上次那样,很低, 像是在捂着一块冰一样, 作为领袖的苏元被杀, 螣八道约莫会在慢慢瓦解,但短时间内也是有些麻烦要处理的,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 约莫是闲不下来。
这一次的流年睡得并没有很安定,方才其实斩杀苏元之后, 流年的情绪还算是稳定的,还可以拿梁致的伤打趣从而去缓解气氛, 但在流翎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 别人也许不会注意到, 但他却可以明显地感知到,流年的情绪冷冽了下去。
方才兵分两路之前, 流年对他大致说过流翎的事情。
某年的冬天,流年当时接到的任务,是说有人进行活人祭祀并举行邪教的诅咒仪式,流年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小孩被剜了心肝,等她处理好所有人,在探查的时候,她在一堆残肢碎块中,找到了已经昏死过去的小孩。。
这小孩怎么躲过这些脑子已经瓦特的人的杀戮,是一个未解之谜,那地方除了流年和这小孩,也没活人了,流年只好把他带回了局里,因为这小孩已经算是孤儿,而且看上去天赋不错,局长便把他留了下来,取名流翎。
至于螣八道为什么绑这个小孩,也是未知的,那时流翎被这群人拐过几次,局里德高望重的前辈也细细查看过流翎的身体还有命格,也并未找出不对劲的地方。
流翎到底如何,也有待考察。
正想着,五条悟感觉到怀里的流年抱着他腰的手紧了几分,他垂头,只见半张脸埋进领口的流年不太安定地往他腹部拱了一下。
还不知道流年这一走,要几天才能回来。
五条悟抬手作恶似的用指腹揉捏了一把流年的耳垂,见那处充血发红了,才后知后觉地松开。
见流年的眉头发紧,五条悟原本想去抚平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他好像有更好的东西可以试试。
快到机场的时候,流年睁开了眼睛,眼底依旧铺满了睡意,但她还是强撑着让自己清醒清醒。
她把半张脸埋在那白色的尾巴上,顿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说道:
“很多人说你性格挺爱玩闹的,有时候,真心觉得,这话很占理。”
“是你抱着我尾巴不
放的呐,别污蔑好人。”
前方开车的伊地知听着后座两人说的中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不敢往后座看过去,刚刚听到后面有异响的他暗暗回头瞄了一眼,但对上的也是五条悟那黑色的眼罩。
该说不说,还挺吓人的。
白色的影子从流年的衣服里头退出来,很快,皮椅上只留下了几根白毛。
“离飞机起飞还有半个小时,要不我们回家吧,待会我瞬移带你到飞机上。”
流年此刻坐了起来,任由五条悟伸手帮她整理已经凌乱的衣服,白皙的手指在系着扣子,她懒洋洋地看向前方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开车的伊地知。
下巴搭上两根手指头,流年被迫收了视线,看向对面的人。
“放心吧,伊地知他不会看过来的。”
流年垂头咬住一根手指的指腹,力度不大但也不小,很快就留了下齿印,她故作凶狠地威胁:
“我回来之后,还要看到这个齿印。”
五条悟低声愉悦地笑了笑,他把手指再次抵在流年的嘴角上,黑色眼罩后的眼睛盯着流年再次把它咬住,他勾唇说着:
“这次用力一点,不出血,就算我不使用反转术式,大概你回来之前,就痊愈了。”
要把手指头咬出血,像这种要求,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但看对面这人恶劣却也带着兴奋地盯着自己,流年没说什么,直直让自己的牙齿刺进了那皮肉之中。
直到上了飞机,流年睡眼惺忪地看着窗外黑漆漆的景象,整个人陷进了五条悟平日里几乎是要焊在身上的黑色外套里头。
她默默砸吧了一下嘴。
口腔里依旧充斥着很浓郁的血腥味。
不过这次回国,大概率时间要久一些,她想不到的是,的确花的时间有点长,几乎一个月过去,而且已经到春节了。
临近春节,北京的年味已经很浓了,局里挂上了红灯笼,外面雪花飘飘,里面却暖和得让流年打了好几个哈欠,她耸拉着眼皮,像是给个枕头,她就能原地睡过去。
“今天不和你的男朋友通话了,你回来都差不多一个月了吧?”
临近年关,李某在处理着各地递呈上来的资料报告,和正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的流年相比,他满得恨不得长出六只手。
“他正在开会,机票帮我订好了吧?”
“你确定要在除夕那天去东京吗?不留在这里过年?”
流年揉揉自己快要合上的眼睛:“局里的年夜饭定在29号,除夕大家差不多都要放假了,我留在这里还不如去陪我家男朋友。”
埋在总结书里头的李某呵呵一笑,想起什么之后,问:“白澈怎么样了?”
“天眼是找不回来了,我把我先前的左眼塞了进去,这家伙以后可以通过那颗眼珠子使出一些我的术式,所以赶紧重新分配一下他的工作岗位,这家伙以后可以处理咒术师的工作了,特喵儿的让他体会一下我的工作力度,谁让他之前天天说我不务正业。”
“你那左眼能行吗?”
“当然行啦,我那颗左眼虽然丧失了视物能力,但是也依旧杠杠的,您就放心吧。”
正说着,从外头进来了一个人。
“这是把年终奖发下去之后的详细报表。”
被单位称为财神爷的男人扫视一眼桌面,最后把那一指厚的文件放在了还算是没被总结书报告埋没的桌角。
不理会快要崩溃了的李某,他垂眸瞥向流年,淡声说道:“你的年终奖也发进你账户里面了。”
“嗯?我债还完了?”
你说这个,流年就不困了,鲤鱼打挺似的从椅子上坐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果不其然收到了到账的消息。
“有人帮你还了你那些陈年旧账。”
费财神爷在另外的一张椅子坐下,面不改色:“来自东京的转账。”
能把流年那堪称“天文数字”的旧账给一笔勾销,还是来自东京的,不用多想,流年就知道是谁了。
这就是抱大腿的感觉嘛?
好想过去撸猫哇。
只听财神爷幽幽补充:“你的账一消,我手头工作减少了八成。”
“……那不挺好的嘛?闲着闲着变成咸鱼怎么办?我这是在帮你,不客气哈,我可乐于助人了。”
不理会流年的歪言歪语,财神爷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听说你从库房里偷了几样东西。”
“哎——别污蔑我,我光明正大拿的。”
“哦,听说你从库房里抢了几样东西。”
“……这……一家人,怎么能叫抢呢?”
流年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往后摔在了椅子里头,说:“那是之前听说局里资金出问题了,我好心好意捐的,没想到是局长那老骗子骗我,我拿回的是自己的东西。”
“记得把单号发我,库房对上不账,这春节就过成劳动节了。”
李某揉着发疼的额角,问:“那几卷金线?你拿这些做什么?总归不是用来给缝衣服的吧?”
流年翻了一个白眼:“哪会嘞?这金线用来缝衣服,我又不是皇帝。”
剩余的两人几乎同步地呵呵一笑。
“对了,这一打,是在苏元死后有关螣八道的卷宗,才一个月,这厚度都比你脑袋还厚了,我大致翻了翻,总结出来的就是,螣八道正在慢慢瓦解。”
“哦,那挺好的,你们以后就少很多麻烦了。”
她旁边的人抬眸看她:“什么叫做‘你们以后’?想退休了?”
毕竟一直以来,因为苏元的身份原因,螣八道的事情几乎都是流年在处理。
“哪能啊?局里会放我走嘛?我接下来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在东京高专那头,这不是我不在这里嘛。”
这个理由可以接受,那两人也不再多问什么。
“什么时候带你那个男朋友回来给局里人看看?”
“等他有时间再说吧,他可忙了,四点睡七点起,那伙人就像是把他当不会破损的机器一样,想想就气。”
流年打了个哈欠,房里真的很暖和,她的瞌睡虫已经上脑,在和这两人聊天的时候,她默默拿过李某桌子上那些还冒着打印墨水味道的文件垒了一个小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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