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直到躺在睡榻上,沉下心来细细思索,才觉得今日的事有些蹊跷,那伙强盗看上去似乎是有备而来,难道是有人故意要害她?
若不是恰好遇上拱卫司查案相救,自己轻则被一刀砍死,重则被抓回去遭人蹂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底是谁跟她有如此深仇大恨?竟然找强盗来杀她?
谢谦和封武刚刚回到房中,封文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自家大人胸口的血迹,疑惑道:
“大人,您受伤了?”
他怎么记得大人一直没有露面呢?他好像没有正面与那帮山贼厮杀,莫非是被抓的时候不能暴露有武功,被刺伤了?看这伤口细窄,不像是刀剑所伤,倒像是暗器。
对一个看着文弱的书生用暗器,那帮贼人也着实不讲武德了!
ⓌⓁ 谢谦微微低头看了一眼,道:
“小伤,已经上药了,无碍。”
封文略带担忧道:
“大人,白虎寨毕竟是江湖组织,他们的暗器或许有毒,您还是要谨慎些,要不,让属下看看,若是有毒,属下立刻去问解药!”
暗器?
谢谦轻咳两声,道:
“…不是暗器。”
最近大人好像很容易受一些匪夷所思的伤呢!封武在一旁站了半日,好奇地追问道:
“那是什么?”
见大人一个让自己闭嘴的冷厉眼神斜睨过来,封武合上嘴,默默往后站了站。
谢谦继续问封文道:
“事情办得怎么样?”
封文道:
“禀大人,属下收到大人暗号后带着人一路追踪,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白虎寨,为了不让他们在外的寨主发现异常,属下暗中控制寨子里的人,等那位寨主回来后,全部擒获。此刻,所有的人都被关在寨子里,由拱卫严加看管。”
谢谦点头道:
“好,审了么?”
封文道:
“已经审了,寨主很快就招认,曾收了乌海的巨额钱粮,派了最顶尖的杀手行刺圣上。”
谢谦身体向后靠了靠,说道:
“还有呢?”
封文想了想,继续道:
“他只承认自己是受雇杀人,被乌海给的银票迷了心智,最初也并不知道行刺的是圣上,而且只有一次,派去的人早已被我们抓获,其他的并未招认。”
谢谦道:
“今日之事呢?”
封文反应过来,说道:
“今日,捉走大小姐和大人您的是寨子里的三当家,他也是收了对方的钱财,原本是要杀了大小姐,但见到大小姐后,此人临时起意,想把大小姐献给寨主,于是就将人带了回去。”
谢谦厉声问道:
“雇凶者,是何人?”
封文愣了愣,查封白虎寨不是因为参与了谋刺圣上么?怎么大人倒追究起这个来了?他以为将大小姐救出来了就没事了,根本没想过今日之事,要查得这样细。
见他说不出话来,谢谦一掌拍在案桌上,怒道:
“平日里就是这样查案的?”
封文浑身一凛,抱拳道:
“属下这就去,问个清楚明白!”
见自家大人阖目不语,封文立刻飞身出去,他知道,这是大人要他以最快的速度拿到结果。
封武站在一旁,似乎能感受到大人浑身散发的寒意,他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步子,心中暗暗祈祷,大人的余怒千万莫要烧到了自己身上,不料下一瞬,那张薄唇就吐出了几个清冷的字: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跟我一起等消息?”
封武亦浑身一凛,抱拳道:
“是,属下这就去!”
唉,自己配合着大人演戏,好歹折腾了一晚上,就不能休息会儿么?查个这么小的案子,需要他和封文两个顶尖的拱卫同时上?大人着实有些小题大做了。
看着封武的背影闪出门外,谢谦闭上眼,双肘撑在案桌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揉着太阳穴,今日若不是庄子里的车夫生了急症,恰好由他来赶马车,那位大小姐恐怕真的凶多吉少,别说报官,就算立刻有人回庄子里报信,他也没办法及时把她救出来。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恼怒,竟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做这等买凶杀人之事!
究竟是谁,会对这样一个身世单纯的小姑娘下毒手,不惜会买通京都附近最大的江湖势力,大费周章地去杀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会不会与自己有关系?
废太子之事已经在扫尾阶段,他的身份究竟有没有暴露,恐怕也是说不准的,倘若这件事真正的目标是他,那他必须另行筹谋。
谢谦此时不好随意揣测,所以,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幕后黑手。
他约莫算了算封文和封武来回白虎寨和审问、签字画押的时间,最快也要一个时辰,于是,他看了一眼胸口的血迹,决定先去沐浴,换身干净的衣裳。
庄子里准备了两个湢室给小厮下人们用,平日里,这位谢首辅都是等半夜三更无人时,稍微冲洗冲洗。
此刻已经丑时了,月色微晕,只投下淡淡的带着雾气般的光亮,他如往常一般打了一桶凉水,去往湢室,没有点灯,而是借着窗棂中投下的细微月光,沐浴洗漱。
他脱下衣裳,仔细查看了胸前的伤口,因及时上了金疮药,小姑娘的簪子也不可能有毒,早已止住了血,此刻只留有一个鲜红的印记,待会洗过澡后,再上些药,明日必然无碍了。
前几日他挨的板子,也只留下几块青紫,再养两日就没事了。
深夜的庄子里一片寂静,今日下了些雨,蝉鸣声少了许多,只有偶尔的几声蛙叫,伴着这间湢室里的哗啦啦的水声。
谢谦冲洗干净后,正准备套上外衫,却突然听见窗棂外有声异响,然后是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阿嚏!”一声响起。
有人,还是个女子?
他立刻穿上里衣,随意绑了腰上的系带,抓上衣裳出了门,在拐到窗口那面墙时,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捂着嘴巴向他看过来,
“大小姐?!”
第36章 觊觎
温晚今日虽去那土匪窝走了一遭, 却没有太大的恐惧和后怕,或许是因为有个人一直陪着她,让她安心的缘故。
想到那谢书生被自己不小心刺伤了, 温晚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毕竟他是来救自己的,这样做似乎有些恩将仇报,不是她的作风。
躺在床上的人儿辗转反侧, 始终无法入睡,温晚起身, 翻出了平日里用的小药箱,从里面找出了金疮药, 握在手中犹豫许久,还是决定穿上外衫,悄声出了门。
她看了看头顶云层里透出来的微微月光,暗自思索着,自己三更半夜地给书生送药,是不是有些不妥。
但转念一想,若是那书生因为没有及时用药, 而伤重不治, 因此落下病根, 甚至出血而死, 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不行,她不能见死不救,忘恩负义!
况且,如今夜已深, 没人会看见她,就算看见了, 自己只是去送个药而已,又不是做什么坏事,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此,她捏紧了小药瓶,提着裙摆悄声向书生的小院走去,她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在庄子里巡逻的小厮,直到看见那人提着灯笼消失在拐角处,才放下心继续往前走。
行至书生的房门前,温晚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的敲响了门,谁料却没有回应。
他不在房中么?还是睡着了没听见?不会是出血过多,伤重不治,晕过去了吧?
温晚见门栓松动并未上锁,便着急地推开了门,咦,人不在?这么晚了,他会去哪?
难道是发现自己伤重,去求救了?求救途中又在哪儿晕了过去?
这样可不行!
温晚握紧了手中的小药瓶,她必须尽快找到书生!
突然蛙声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她听到了一阵流水声,似乎就在不远处,温晚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待她找到水声的来源,不禁愣住了,透过开着一半的窗户,她看见一个人影,似乎是在沐浴。
此时月亮刚好钻出了云层,温晚站在一棵树下,清晰地看着那人转过头,露出一张完美的侧颜,正是谢书生!
他宽厚的肩胛呈现着流畅的肌肉线条,在氤氲的水汽中若隐若现,每一道沟壑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雾气的缭绕中原本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柔和,而紧实的线条透着刚毅和强劲,刚柔并济的魅惑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温晚不禁呆住了,这个书生怎么哪哪都生得好看?真是处处给人惊喜!
她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对了,他被自己扎伤了,不知伤口如何?还有没有出血?
温晚靠近窗口,想看仔细些,一阵夜风吹来,身上的轻纱飘动,她突然觉得鼻子一痒,不禁捂着口鼻打了喷嚏,随即踢到一颗小石块,再抬起头时,那人已经穿上了衣裳,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大小姐?!”
书生瞪大的黑眸中满是诧异和不可置信,这小姑娘半夜跑来这里做什么?偷看他洗澡?
温晚愣了愣,视线刚好跟面前这个书生的胸口平齐,他敞开的衣领口露出的两大块紧实的凹陷处,被她尽收眼底,她强行忍住想伸手戳一戳的冲动,嗯,不知道摸起来是软软的还是硬硬的呢?
看着眼神拉丝,唇角勾起,若有所思的小姑娘,书生后退了两步,飞快地拉紧了衣裳,温热瞬间爬上耳垂,他深吸一口气,道:
“大小姐深夜来此,不知有何吩咐?”
温晚蓦然反应过来,顶着滚烫的脸颊,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小药瓶递了过去:
“我,我是专程来跟你道谢,还有,给你送药的,喏,就是这个。”
谢谦微蹙着眉头看着她,大半夜的,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地待在自己的闺房,寻到这洗澡的地方来谢他?
见他不说话,小姑娘走近了他悄声问道:
“要不,我来帮你上药吧?”
谢谦后退一步,敛眸道:
“不必了,多谢大小姐,伤口,已经没事了。”
温晚不太相信地说道:
“这么快?我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探着脑袋,伸过手要去拉他的衣领。
谢谦无可奈何地按住她的小手,叹了口气说道:
“大小姐把药给我吧,我自己上。”
说着,抢过她犹豫着不想松手,抓紧不放的小药瓶,说道:
“夜已深,大小姐快回去吧。”
小姑娘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你自己可以?”
书生无视她期待的目光,点点头:
“在下可以。”
他只是被小小地扎了一下,并不是断了手脚,这个小姑娘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么?
谢谦转身回到湢室,准备收拾衣物回去,却听见了庄子里巡查的小厮打着哈欠,脚步声向他们靠近,紧接着小姑娘就跟了进来,向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一闪身,藏到了他的身后。
小厮见这边有声响,举着灯笼往湢室走去,见是庄子里的教书先生,忙笑着打招呼:
“原来是谢先生。”
谢谦淡笑着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向外扯了扯外裳,将身后的小姑娘全部挡住,这位大小姐,似乎还有些矜持,但是,不多。
小厮见着一个人,原本的瞌睡被赶到了九霄云外,走到书生面前,叹了口气说道:
“唉,最近真是不太平,又是盗贼,又是山贼的,弄得咱们大半夜的都没法睡觉。”
说着又用敬佩的目光看着这位白净文弱的书生,道:
“今日听说是先生拼死护送大小姐去那土匪窝,真是英勇!”
谢谦语气平淡地回应道:
“不过是在下应该做的,过奖了。”
小厮又细细地瞧了瞧这位书生,生得眉清目秀,听说又有一肚子学问,不禁想起了什么事,向他走近,悄声问道:
“不知谢先生是否婚配?可有订亲?”
谢谦不知其意,穿紧了衣衫,略带诧异地瞧着他道:
“不曾。”
小厮拍手笑道:
“那正好,我有个妹子,今年十八,生得好看得紧,是我们那儿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又勤劳爽快,最欣赏像先生这样的读书人,要不哪日我带她过来,与先生一见?”
这是,给他安排相亲?
谢谦还未说话,身后就发出了一个轻微的“哼”的出气声,他赶忙咳嗽几声,拱手道:
“不必了,在下还未考取功名,无心婚配之事。”
小厮并未听见什么异响,笑道:
“无妨,以先生的才华,必能高中,你放心,我妹子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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