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了一眼似乎正在犹豫着的温晚,继续说道:
“晚姐姐,现在,恐怕只有你能说动他。哪怕,哪怕骂一骂他,都是好的。”
温晚见她如此说,倒生了几分恻隐,说实话,当日若不是自己一时任性,跑去夏家庄子里,恐怕也不会见到薛砚怀,他好好的和温晴订了亲,便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想到此,她叹了一口气,道:
“可是,我听说,如今你家长辈对我家甚是不满,我怎么可能还上门去探望你哥哥呢?”
薛芙见有了希望,忙抹了眼泪,兴奋地说道:
“不用去我家,我哥哥,如今被母亲安排在郊外的一处别苑养病,只要晚姐姐,你过去看看他,跟他说几句话,就好了。”
第55章
温晚思索了片刻, 无奈点头答应,毕竟她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若是能劝得了薛砚怀一二, 也算是了了这桩官司, 自己就不欠他什么了。
她与薛芙说道:
“好吧,你等我回院子里交待一声,就随你去。”
说着, 她返身进了门,既然今日要随薛芙过去, 就得交待月出和夕落替她到书肆去看看。
刚走不远,一个似乎是一直躲在门口的身影就迅速窜到了她面前, 拉住了她的手臂,她定睛一瞧,原来是温晴。
她的面容明显消瘦许多,脸色黯淡没有了从前的光泽,双眸蓄着泪,小心翼翼地说道:
“姐姐,我都听见了,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 我想去看看薛大哥哥。”
见温晚露出几分诧异不解, 温晴又道:
“姐姐, 求你答应我吧!过去的事,都是我的错,李嬷嬷的事,也是我母亲的错, 是她没有教导好下人,姐姐你莫要与我们计较。”
温晚见她如此恳求, 带着几分没好气,道:
“你还去做什么?”
温晴怕她是不放心自己,说道:
“我只想见一见薛大哥哥,我可以扮作你的婢女,我会小心,不会被人发现。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姐姐,求你了!”
这段时日,她除了挂心秦氏,就是在想着薛砚怀,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与他恐怕已经没有了可能。刚才,偶然听说薛芙过来找温晚,她就跟了过来,躲在门后听到她们说的话。
她听到薛砚怀又病了,就六神无主,思虑了许久,终于决定放下面子,去求这个姐姐,让她带自己去见薛砚怀一面。
看着这个平日里骄傲的妹妹如此放低姿态地恳求她,温晚不得不心软了下来,毕竟血浓于水,温晴虽然平日骄纵,目中无人,但算不上恶人,而且秦氏的错,也不该算到她的身上。
不过,她也没想到,温晴对薛砚怀的用情竟然如此深。罢了,反正他们温家已经被薛家嫌弃了,哪怕温晴过去了被发现,最多就是再丢个人,还不至于会怎样吧!
温晴见她这个姐姐犹豫不决,就差给她跪下了,片刻后,温晚无奈松开了她的手,点了点头,回头和寄情说道:
“去拿一身你的衣裳给她换上吧。”
温晴飞快地答应了一声:
“多谢姐姐!”
不多时,门外的薛芙等到了带着三个婢女出行的温晚,她开心地吩咐自家车夫好好在前面带路,让温家的马车跟在其后。
温晴没有料到她这个姐姐竟如此轻松地就答应了她,而且,一路上,并未给她任何脸色,更没有揶揄她一句。
想来,从前自己一直把她假想成对手,总觉得自己出身不如她,就希望其他的方面都比过她的想法,竟如此愚蠢,其实看起来,她是根本不在意这些的。
“姐姐,对不起。”
温晴看着温晚,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说出了这一句话。
温晚正眯着眼睛养神,突然听到她说这话,愣了愣,睁开眼睛看着她这个满眼真诚的妹妹,“嗯?”了一声。
温晴有些不自然地绞着手里的帕子,轻声说道:
“从前,是我太小心眼,处处想跟姐姐比,时时跟姐姐计较,做了许多错事。还有,我母亲,也是因为我的事,才,才会一时迷了心窍,做了那蠢事。真的,对不起。”
温晚没想到温晴会说这些话,她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最见不得人如此低声下气地同她说话,更何况,她本就不是真的有多恨这个妹妹。
她摆了摆手,道:
“嗐,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两辆马车缓缓驶出了城门,行至京郊的一处院落正门,薛芙飞快地下了马车,便过来扶温晚,迎着她进入大门。
温晴跟在在她身后,低着头,稍稍用袖口遮着脸。
这段时日,她瘦了许多,加之气色不好,又没有妆扮,只是穿着与寄情和寄思一样的婢女服饰,所以薛芙并没有认出她。
府里的其他人原本也就只见过温晴一两面,故而也没有什么印象。
薛芙领着温晚径直步入一个小院,行至里面的主屋檐廊下,门外守着的一个小厮,薛芙向他高声说道:
“快去通报哥哥,晚姐姐来了。”
小厮应了一声,快步推了门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说道:
“公子请三姑娘和温小姐进去。”
温晚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温晴,见她会意地向自己点点头,与寄情和寄思一起留在了门外,便跟在薛芙身后,步入了房中。
一股浓重的药味传来,让她不禁用帕子遮住了口鼻,屋内陈设简单,薛砚怀已经起身,套了一件天青色的长衫,随意系了个腰带,神色恹恹地坐在床榻上。
他看见温晚,勉强堆着笑容唤道:
“晚…,咳咳,温姑娘好。”
眼前的男子暴瘦了许多,原本俊朗的面容如今只剩下皮包骨头,显得十分憔悴,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疲惫,黯淡的双目在看到她时,才微微发出一丝光亮。
想不到,他竟会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也不知是该哀其不幸,还是该怒其不争。
温晚强忍住心中的波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薛公子,你这又是何苦?任何时候,身子都是第一位的。”
薛砚怀凝眸看了她片刻,随即苦笑了一下,声音沙哑:“有些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说罢,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薛芙忍着泪,上前为他拍了拍背。
温晚叹了口气,说道:
“可是,你这样,让你的父母长辈和兄弟姐妹,这些关心你的人如何是好?”
她向来都是直言直语,自知不会安慰人,而且,看这人的样子,并不是缺少安慰,恐怕只是缺少跟他说实话的人。
薛砚怀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缓缓开口:“温姑娘,你的话我明白。只是,有些情感,一旦深陷,便难以自拔。不过,你放心,我既知你的意思,必不会再缠着你。”
薛芙见薛砚怀依旧如此颓废,哭着说道:
“晚姐姐,我哥哥他……”
温晚看他这个样子,莫名地有些生气,便下了个狠心,说道:
“薛公子,我若是你,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必是要找一个比他强百倍的人,而不是像你一样,自暴自弃,每日折磨自己。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瞧不起你!”
“况且,你只见了我几面,能有多喜欢我?”
薛砚怀闻言如同被雷击一般,半晌回过了神,又觉得真的就是这个道理。
他出身名门,祖母是淮安侯独女,祖父和父亲都是进士出身,自己是嫡子,可谓集万千宠爱与一身。他从小到大任何事都是一帆风顺,年纪轻轻已有功名傍身,到了该议亲的时候,碰上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凑巧还是门当户对的人家,自以为定然可成。
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喜欢自己,宁愿去给别人做妾室,都不愿跟自己。他此时想想,或许,这段时日,除了有爱而不得的打击,还有从未尝试过的挫败感,和身不由己的无力,让他一蹶不振。
薛砚怀静静地看着温晚,她眼中的果敢让他瞬间明白,恐怕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女子,她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柔弱个性,自己对她或许真的只是停留在表面的喜爱。
片刻后,他挺直了脊背,有些释然地笑道:
“多谢你过来看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转头对薛芙说道:
“芙儿,让他们把药端来吧。”
温晚见他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话,欣慰地点点头笑道:
“这就对了嘛!薛公子才德兼备,何愁找不到知己良配呢!”
薛芙擦了擦眼泪,感激地看着温晚:“晚姐姐,多亏了你,我哥哥才能想通。”
“好了,既然薛公子已经没事,我也该告辞了。”温晚微微行了个礼,准备离开。
薛芙起身跟在她身后:
“晚姐姐,我送你。”
温晚步出房外,看了温晴一眼,温晴会意,低着头慢慢走在最后面,趁守门的小厮去端药的工夫,悄悄进入了薛砚怀的房中。
几人刚刚走出小院,就有个婢女过来向两人行了个礼,道:
“温小姐,夫人说您好不容易来一趟,请您留下用午膳。”
温晚诧异地看向薛芙,薛芙解释道:
“我母亲一直在这里照顾哥哥,或许是刚听说了晚姐姐过来,若是晚姐姐不方便留下,我去和母亲说一声就好。”
那婢女却笑道:
“温小姐,我家夫人只是想见见您,和您聊几句,并没有别的意思。若是小姐不方便用膳,只需和夫人见个礼,说几句话就好。”
温晚想着既然来了,薛家的长辈在家,似乎应该去招呼一声,便说道:
“好,我这就去见夫人。”
薛芙搀着她的手臂,道:
“我陪晚姐姐一同过去。”
几人行至这处别苑的正堂花厅处,就有个婢女过来引着她们行至一侧的厢房,道:
“温小姐,我家夫人刚巧有些事,请小姐到这里喝口茶,稍微休息一会儿。”
薛芙见状,怕怠慢了温晚,便说道:
“晚姐姐,你先在此等一等,我这就去把母亲寻过来。”
温晚应了一声,见她出去带上了门,随即坐在圆凳上,正拿起茶碗准备倒茶,却听见窗户被推开,寄情从外头翻了进来。
温晚诧异地看着她,正想开口问她怎么回事,却见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过来在她耳畔悄声说道:
“姑娘,这里的东西,千万别吃!”
话刚说完,门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寄情环顾了四周,迅速躲进了落着桌帏的案台下。
第56章
门被推开, 薛芙搀着一位中年妇人步了进来,见温晚起身,忙给她介绍着:
“晚姐姐, 这是我母亲。”
温晚欠身行了个礼, 恭恭敬敬说道:
“见过夫人。”
她看了一眼这位身着素锦长褙子,看着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之前曾听说过, 这是薛砚怀、薛芙的生母,薛徵的正房夫人何氏。
但是因为在薛家, 老太太夏老夫人强势,所以这位何夫人只是相夫教子, 不敢过问家事,甚至,连自己两个子女的婚事,也说不上话。
何夫人向她点点头,抬了抬手,一脸和善地笑道:
“温姑娘请坐。”
她在温晚对面落坐,细细打量了这位让自己儿子丢魂失魄的小姑娘, 不禁赞叹道:
“果然是个好模样, 难怪, 砚怀那孩子……”
温晚扯了扯嘴角, 讪讪笑道:
“夫人,谬赞了……”
她有些不自然地瞧了一眼藏着寄情的案台,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刻意挡住她们母女二人的目光。
薛芙见温晚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便在一旁说道:
“晚姐姐,既已见了家母, 哥哥也好些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去吧!”
说着,向她使了使眼色,她知道温晚见着自己的母亲,恐怕多有尴尬,她既是自己好不容易请过来看望哥哥的,自然不能苛待了。
温晚也巴不得一声,刚想起身,却被何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说道:
“不急,我与温姑娘一见如故,甚是喜欢,就想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最好是能陪我多说几句话呢!”
温晚不知这妇人究竟有何意,分明知道自家儿子因为自己卧病在床,怎的还有心情与她这个罪魁祸首在此聊天?
她想起刚才寄情的提醒,和这位何夫人的异常,不由得警惕了起来,淡笑着说道:
“抱歉,夫人,我家中还有要事,恐怕,不便多留,多谢夫人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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