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一下就扑到了闻讯赶到垂花门处来的外祖母宋氏的怀里,如同一只猫儿一般搂着她蹭来蹭去。
万青山和万丰田带着温晚的三个表兄对谢谦拱手相迎,一家子均是身材健硕,高大威猛,有理有节却又不卑不亢。
谢谦先向万青山夫妇等几个长辈见礼:
“誉之见过万老将军,太夫人,万将军。”
万丰田笑着向他挨个介绍道:
“这是我家长子万峻,任了个守备,幼子万峥和万屹,如今也混到千总了。”
谢谦赞道: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誉之早就听妞妞提起几位公子英勇之名,今日一见,的确名不虚传,将来定能继承万老将军的衣钵,成为国之栋梁。”
众人见这位新姑爷虽位居高位,却人如其名,是个温逊有礼的谦谦君子,不禁都满意地点点头。
温晚十分诧异地瞧了他一眼,这个人怎的突然学会奉承了?都算是他的下属,她爹可没听过他说这些好话呢!
万青山虽已过了天命之年,却是精神矍铄,气宇轩昂,他对这个外孙女婿的初印象不错,客气地抬手将他请入正堂,一大家人一起用晚膳。
谢谦这才知道小姑娘好酒的缘由了,一顿饭吃下来,万家三代人已经饮了好几坛烧刀子,幸好他借口自己不会饮酒,众人也不好强行相劝,还得一直看着坐在身旁的新婚妻子,免得她喝醉。
宋氏倒是全程笑眯眯地瞧着这位外孙女婿管着她不懂事的外孙女,又是让她悠着些喝酒,又是劝着不让她吃太多油腻辛辣之物,如同找了个爹一般。
这孩子终于有个人疼,她也能放心去见已逝的女儿了。
酒过三巡,万青山除了对谢谦不会饮酒这一点颇有微词,不无可惜地想着,没想到传闻中腹黑不好惹的首辅竟是个文气的书生模样,但是对他的其他印象都不错,故而十分开心地饮了许多酒,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誉之啊,老夫今日就把妞妞交给你了,但若是你敢负她,老夫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你!”
万丰田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就是怕出现这种事,见状赶紧过来扶着老父亲,向新姑爷解释道:
“誉之千万莫要见怪,父亲他只是心疼妞妞,别无它意。”
万峥和万屹两兄弟喝了酒,也是无所畏惧,十分胆大地在旁附和道:
“爹爹此言差矣,妹夫若是敢负妞妞,咱们兄弟几个,也要向他讨一讨公道,真要有那一日,就别怪咱们翻脸不认人了!”
不管他身居ⓌⓁ什么高位,欺负了他们这个从小宠到大,自己都舍不得动一个手指头的妹妹,找他拼命是肯定的。
谢谦十分客气地点了点头:
“不敢,不敢。”
不禁默默感慨,这万家人真是不好应付,幸好她爹温从和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否则,要娶这位大小姐,还不知要多费多少工夫。
不过这样也好,一般人看这种架势,应该不敢娶她。
宴席过后,大家坐在花厅喝茶,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温晚搂着宋氏的手臂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瞧见谢谦不敢表现得很明显的不耐烦的眼神,才在宋氏的催促中,依依不舍地离开,带着他回房。
万府地方本就算宽阔,又没有什么复杂的亭台楼阁和水榭假山,都是实用的屋舍,故而显得视野十分空旷,温晚心情大好地给谢谦介绍各个屋子都住着谁。
她从前是单独住了一个小院子,宋氏见他们没有带月出和夕落回来,又专门遣了个婢女和一个老嬷嬷过去伺候着。
在园子里稍微逛了逛,温晚就带着谢谦走进她住了十几年的闺房。
这里昨日就已经打扫好了,房间不大,布置得却十分温馨,小小的一张床榻上是嫩粉的被褥,藕荷色的帐子上挂着各式的小香囊荷包,梳妆台上没见什么首饰,反而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有竹编的小花篮,细竹节做的弹弓,还有到处放着的花布缝制的小玩偶……
到处都是小姑娘生活过的痕迹,十分可爱。
温晚见他四下打量着,抬起了微醺有些发红的小脸蛋,说道:
“除了我表兄外,你可是第一个进这间房的男子。”
她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落在粉色床榻上,继续补充道:
“我的小床也是。”
谢谦随手拿起床榻上的一个兔子形状的布偶,细细端详着,听说了这话,稍微理解了一下,眸光微动,语气不善:
“你的几个表兄,还睡过你的小床?”
第101章
“怎么可能啊!”
就在男子放下心来时, 小姑娘继续说道:
“这里太小睡不了,我们从前都是一起睡在外祖母房内的暖阁里,天气冷的时候, 他们身上热, 挤着很暖和。”
“……他们还挤着你??”
温晚对上他目光有些玩味不明的黑眸,酒意突然醒了几分,她眨巴眼睛想了想, 赶忙解释道:
“小时候嘛!大表兄大了我们许多,从不跟我们几个一起玩。万峥和万屹是孪生兄弟, 就比我大两岁,幼年时就会跟着祖母一起睡。但是, 从十岁之后,我就没再跟他们一起睡了,不管天气有多冷。”
竟然还睡到了十岁?
谢谦将小姑娘抱着坐在梳妆台旁,有些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你的这两个表兄,对你很不错嘛!”
“那当然!”
小的时候也时常欺负她,但被外祖和舅舅揍了几顿后就老实了,特别是万峥和万屹, 慢慢地变成了她的左右护法, 整个通州城都知道这姑娘有两个不好惹的哥哥, 基本上没有人敢欺负她。
谢谦看着她因为饮了酒而微微泛红的眼眸和双颊, 将她耳畔的碎发拢了拢,问道:
“他们两个都没成婚么?”
晚膳时,他只见到了长兄万峻的妻儿,却没见其他两个的内眷。
“万峥已经定亲了, 等未来嫂子三年孝期满就预备成婚。万屹不知这段时日有没有找到心仪的,他和万峥虽是双胞胎, 却长得不太像,他长得好看多了,所以,通州有很多小姐都挺喜欢他,只不过万屹这个人倔得很,眼光又高,说是不建立一番功业,就不找媳妇。”
“你怎的还对这个感兴趣?”
温晚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他什么时候也喜欢这些家长里短的东西了?
谢谦平复了一下心情,毕竟是她哥哥,虽不是亲生的,但也不至于对她有什么别的想法。
他掩饰住有些异样的心情,顺手拿起梳妆台上那个竹节做的弹弓,随口问道:
“这是哪个表兄给你做的?”
温晚的目光突然闪烁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抢了过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道:
“哎呀,今天好累呀,我想睡觉了。”
一面搂着他的脖颈,一面将弹弓悄悄放入了抽屉里。
“……”
男子的黑眸瞬间黯了下来,顿了顿,还是伸手抱住了怀里的温香软玉,回应道:
“好。”
温晚明显松了一口气,说道:
“那我去沐浴啦!”
“骑了一日的马,身上臭臭的。”
目送着小姑娘娇俏的身影消失在珠帘后的湢室里,谢谦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把弹弓,仔细瞧了瞧,可以看得出来,做工十分精细,一小段细竹节经过烘烤塑形出弧度,又另取了一节刨去中间仅留外皮弯曲用细麻绳固定着。
整个弹弓通体光滑,打磨得也细致,看得出来是常做这些东西的。定是个男子的手艺,不是她表兄做的,那会是谁?
谢谦沐浴完后,小姑娘刚刚擦干了头发,她抱着放在床榻上的兔子玩偶,侧躺在里面。
见他过来,说道:
“这只小兔子是我小时候,舅母见我睡觉老是哭,给我缝的,后来,我每晚都抱着它睡,很舒服。”
她原本想带回京都去的,但是夕落说,怕她爹和弟妹们说她幼稚,才忍住了没收拾,这次,她可以把这些小物件都带着,不必看谁的脸色了。
谢谦将她的玩偶拿过来,放在一旁的桌上,说道:
“不需要它了,你现在可以抱着我睡。”
说罢,他已经躺了上去,一把搂过了她。
温晚有些不舍地看着那只兔子,实话实说道:
“可是,你全身硬邦邦的,没有抱着它舒服。”
男子面不改色地说道:
“也不尽然,就是有一处偶尔会硬一些,其他地方应该还好吧!”
“……”
这厮果然一挨着床榻就变了个人,纵然是喝了酒,脸皮比平日厚了许多的小姑娘,也觉得不知该如何接他这番话,但是,她明显感觉到了这个人挨着她的某个东西又在暗戳戳地发生些许变化。
她赶忙往后挪了一些,
“不,不行!我,我要睡了……”
谢谦又将她搂了过来,说道:
“等一会儿,先上药。”
“不会动你,放心!”
温晚拗不过,眼睁睁地看着他那里撑起一方小帐子,用手挑了一些药膏给她抹了上去,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这样,不难受?”
……
不知过了多久,温晚顿感十分后悔刚才因为一时好奇,提出了那样一个问题,更恨自己不该心软,同意了他的解决方案。
她感觉此刻,自己的手臂已经酸痛得没有了知觉,嘴巴也被他亲得火辣辣的,她从前竟然都不知道,用手也是可以的,可恶的狗男人,不管怎样,吃苦遭罪的都是她!
她想了想,起身去拿过了桌子上的那只兔子抱在怀里,侧过身子朝里,不想再理那个人,以后,还是抱兔子睡觉吧,至少,兔子不会让她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等谢谦在湢室里待了好一会儿,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时,小姑娘已经睡着了,今日赶了几百里的路,确实是累了。
男子给她将被子掖好,思虑了一瞬,还是将她手里的兔子拿了开来,放回桌上,然后将她整个人拥入了自己怀里。
温晚回到了自己睡了十多年的小床上,一晚上睡得十分香甜,醒来后才发觉软乎乎的小兔子变成了坚实挺阔的胸膛。
其实他身上热热的,在这样有些微寒的天气里,抱着既有安全感又舒服,估计以后连汤婆子都省了,而且熟悉好闻的气味也让她觉得很窝心。
她一动,男子就睁开了眼睛看向她:
“醒了?”
温晚枕着他的手臂,蹭了蹭他的下颌,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窗纱透进来的日光,说道:
“今日好像天气不错呢。”
又想了想,问道:
“你从前没有来过通州吧?”
谢谦捋着她散落的发丝,点点头,说道:
“没有。一年前,护送陛下入京时需路过这里,原本打算到通州城宿一晚再走,却因其他事耽误了时辰,直接宿在了路上。”
若是他当时真和陛下进了城,她外祖做为通州参将必定得陪着,说不准为保陛下安全,还有可能宿在他们这个有着一家子武将的万府,他和小姑娘,就提前认识了。
不过,以他当时的心境,就算小姑娘敢靠近他,也会被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跑。
温晚没有在意这个人若有所思地在想什么,她仰起脑袋用手指轻轻戳着他的下巴,说道:
“那我带你四处逛一逛,这里虽然没有京都大,但是可好玩了。”
用了早膳之后,陪着外祖母和舅母说了一会儿话,温晚迫不及待地回房拉着谢谦换了身常服,就出了门。
二人没有坐马车,直接步行到了坊街,温晚拥着谢谦的手臂,兴致勃勃地指着前方人头攒动的街道,说道:
“通州最热闹的就是玉华街,那里什么铺子都有,还有可多好吃的了。”
男子笑着无奈叹了口气,说道:
“你还没饱么?刚用了早膳,又想着吃?”
温晚悄悄在他耳畔说道:
“我特意留着肚子呢,再说了,不就是想让你尝尝我小时候常吃的一些东西么!”
这里做为通州最大的街市,商铺众多,恰逢早市,除了肉铺、菜铺挤满了人,街边还有许多早点摊,冒着热腾腾的烟火气。
迎面走来一个卖糖葫芦的,谢谦见小姑娘目光停在那里,问道:
“想吃?”
温晚吞咽着口水点点头,见他买了一串递过来,连忙客气地先送到他的嘴旁,
“你先尝尝。”
男子不跟她客套,直接咬了一颗,趁她呆愣的工夫,又连续吃了两颗,直到小姑娘没好气地赶紧收回了手,才点头赞叹道:
“不错,好吃!”
温晚默默地白了他一眼,三下五除二地把糖葫芦吃了给精光。
谢谦瞧着她护食的模样,不禁想笑,但扫过她瘪起的小嘴,终究是忍住了。
温晚一路走着,一路又吃了一碗馄饨,几块灌浆馒头和一些肉饼,直到谢谦指着她溜圆的肚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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