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笃定乔成玉会站在他这一边,赵五公子洋洋得意,脸上怎么也掩不住喜色。
乔成玉懒得塑造他已经烂朽了的三观,示意江泊淮松开他。
她剑刃一指,冷着脸:“你既然说他的剑法练得不如你好,今日就去练一百遍,好叫其他人都看看清楚。”
赵五公子瞠目结舌,脸上掩不住不满,脚动也不动。
江泊淮奇怪地看他一眼,手里捡了一把剑,剑尖点点地,弯着眼睛好脾气问:“怎么?聋了么?你的耳朵也不想要了?”
赵五公子不敢惹他,内心再怎么不忿,也只好夹着尾巴做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围的人,抱着剑老老实实去练剑了。
乔成玉然后再朝另一个弟子,手中蕴起灵力,替他把伤处处理干净:“看好了,我只教一次。”
剑走游龙,破空时传来飒飒的动静。不消片刻,凌冽的剑意又被乔成玉尽数收好。
那弟子怔了片刻,反应过来飞快开口:“谢谢师姐!我会了。”
乔成玉故作高冷地略点一点头,同江泊淮一起回去,直到确认后头的弟子看不见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弯起眼睛,得意洋洋:“我厉害吧?刚刚!是不是很威风!”
江泊淮忍俊不禁,替她理理乱了的头发,也夸张地作出一副惊异的模样:“好厉害。”
他平时脸上就没有大表情,因此夸张起来显得格外生动,还因为不熟练,看起来有点夸张和虚假。乔成玉相信他是真心夸自己的,摇头晃脑,哼着歌坐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惩恶扬善了一下,其余的弟子对乔成玉有所改观,抱着剑都上来了,真诚地寻求乔师姐的指导。
乔成玉的好日子到头了。
江泊淮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站在阴翳底下,阳光照不进来这里,只能借着叶缝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望着远处乔成玉的身影,她的世界光明而温暖,阳光下连头发丝都发着细碎的光。
乔成玉的世界那么多人,江泊淮想,要是只有他一个就好了。
*
乔成玉累了小半天,回来的时候身子都有点发酸,泡了一个澡才舒服一点,然而身子刚一碰上床榻,就免不得想起上午的噩梦,吓得她又站起来。
原地踌躇踱步了一会,实在没办法,她咬咬牙,抱起枕头,打算去找江泊淮挤一挤。
夜半时分了,江泊淮的屋子却还燃着烛火,看起来还没睡。
乔成玉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收拾东西叮叮当当的动静,忍不住好奇:“江泊淮,我可以进来么?”
“好——”江泊淮赶紧应她,却没有马上开门,乔成玉把耳朵靠在门上听动静,听了半天没听出个好歹。
门忽然被他拉开,乔成玉猝不及防,一头栽进江泊淮的怀里,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江泊淮扶着她,把人塞进自己怀里,又给她揉揉腰,说辛苦她了。
乔成玉点点头,意思是真的很辛苦。然后又不许江泊淮转移话题,问他刚刚在做什么。
江泊淮的目光可疑地飘了一瞬,虽然很快就恢复与从前一般无二,可是乔成玉认为自己和他认识这么久了,早就能识破他的小动作。
于是说:“不能骗我!”
更深露重,怕人冻着,江泊淮先把她拉进屋子里来,坐回桌案前,拉着人坐到自己腿上,抽开抽屉。
乔成玉顺着看过去。
里面放着一对漂亮的蝴蝶发簪,装饰的蝴蝶通透漂亮,晶莹剔透不似凡品。
“好漂亮。”乔成玉夸,把它们拿起来,摇头晃脑,眯着眼睛高高兴兴问:“送给我的么?”
江泊淮说是,因为乔成玉坐在自己腿上,难得可以同他平视。他额头和她相抵,声音轻轻地解释:“还没做好,本来想做更漂亮一点的。”
“已经很漂亮了!”乔成玉体贴大方地回答,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鼻尖,算是表扬。
江泊淮的手一寸寸摸过她的脊背,给人揉按,没接话,眼睫垂下,看不出什么神色。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开口:“真的么?”
“真的。”乔成玉半点也不违心,认认真真地回答他。
好似终于松了口气,江泊淮像一只小兽,让乔成玉的脑袋枕在他身上。
他轻轻地,又无比郑重地告诉她:“我好喜欢你。”
乔成玉听到自己和他的心脏一同重重地跳起来,像往里面灌了蜜糖,咕噜咕噜的,要冒出甜滋滋的泡泡。
她使劲眨了眨眼,从一切难以抉择的困境中挣扎出来。
乔成玉不做选择,江泊淮就是她的真实,回家和江泊淮,她总有办法可以两全。
*
想要两全,叶竟思自然是突破口。乔成玉想,那个系统不可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于是第二天一早就跑去堵叶竟思了。
叶竟思是卷王,怕跑空,她特地早起,精气神都有些萎靡,不过好在把人堵到了。
没想到对方比她还萎靡,眼眶下重重的乌青,看到她,先往四周看了一圈,确认江泊淮不在,纳闷:“江泊淮不在啊。”
乔成玉点头,被他的黑眼圈吓到,好奇:“你多久没睡了?”
叶竟思掰手指——数不清了。
他仰天长叹,心说这可不怪他,他已经空时间给小情侣谈恋爱了,是乔成玉自己找上门的。
叶竟思招招手。
乔成玉以为有什么重大要事,赶紧上前,听到他一脸凝重,神神秘秘地说:“我怀疑——我撞鬼了。”
乔成玉:……
第50章 暖冬
乔成玉凝噎片刻,同叶竟思对视许久,终于发觉他不是说笑。
她纳闷:“青云宗哪里来的鬼?你不是自诩天下第一么?还怕这些。”
“那不一样!”叶竟思觉得自己被她笑话了,解释:“倘若是在身边的鬼,我定然将它挫骨扬灰了,可惜我怀疑它潜伏在我梦里,所以怎么都找不到。”
他一副很沮丧的模样,又觉得乔成玉不会理解自己,愁得要撞树了。
乔成玉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的字,猛地开口问他:“什么梦?”
叶竟思吓得缩了缩脖子,回忆起梦境还是有些后怕,他想了想,老实说:“没梦到我,梦到采丹师妹了,在梦里躲什么人,可还是被抓到了……”
他三两句话就将事情说完,乔成玉仔细推敲,还是觉得奇怪。
她不信叶竟思凭空做那么诡异的梦境,何况自己近日来也噩梦缠身,实在是不对劲。
乔成玉审视的目光在叶竟思身上逡巡,看得他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摆弄,末了实在忍不住了:“你有话直说……别这样看我,我怕。”
自己做梦倒是有迹可循,恐怕是叫自己赶紧行动,争取回家,那叶竟思做这些奇怪的梦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催促他走主线么。
乔成玉一百零一个心眼子,猜不出来,再次确认地问了一嘴:“你最近没惹谁吧?不是他们下的手?”
说到这个,叶竟思更不高兴了,委委屈屈地把嘴一撇:“我还惹他们,他们不惹我就不错了!我这几日都将那些同门当空气。”
乔成玉料想也是,倘若在青云宗对叶竟思动手,事情肯定难成。她叹了口气,为恋爱没谈多久就被催促上班感到难过。
“你敢不敢去找长老掌门问问采丹情况?”衡心长老对弟子严厉,乔成玉不敢,于是给人下套,让叶竟思去。
叶竟思洋洋得意,挑起半边眉:“不用你说,我早就找人去问了。”
乔成玉沉默片刻:“人呢……你什么时候叫的”
叶竟思跟着沉默:“……兴许大抵在路上?在你找来前半个时辰去的。”
很好,聪明了,但没有完全聪明。乔成玉叹口气,猛地想起什么,反应过来,扭头朝外跑。
*
江泊淮多智近妖,乔成玉担心同叶竟思商谈的时候被他猜出什么,千方百计软磨硬泡,好不容易叫他留在外面等着。
这样一算,说不定江泊淮到头来还是要碰见那个人,猜出来。
腊月寒冬,雪花一层层落下,寒意怵人。
江泊淮扣着人脆弱的脖子,垂着眼静静看着对方,眸中情绪难辨。
“能说的我都说了……”他是叶竟思院中跑腿的一个小童,叶家于他有恩,虽然倾覆,却仍然愿意替叶竟思干些小事。
江泊淮神色不变,手指点着他的脉搏,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底下人的呼吸和脉搏于是随着他的动作规律地搏动着。他一动不敢动,生怕江泊淮轻轻地折断了自己的脖子。
很快,江泊淮撤开了手,目光投向远处,那小童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下意识追着望过去,看到急匆匆赶过来的乔成玉同叶竟思。
他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叫人,却发觉自己已经失声,半个字也说不出,只能瞪着发出几个没有意义的字词,不消片刻,就知道是江泊淮动的手脚了。
江泊淮眉目放缓,一副无辜做派,只是问乔成玉怎么了。
果然还有旁人,乔成玉意料之中,不知道江泊淮知道多少,视线朝旁边的小童望去。
那小童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紧张得咽口水。
却猛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无力地咳嗽几声。也就是这时,惊异地发觉自己可以言语了。
他下意识观察起江泊淮神色,动了心思。他隐去江泊淮威胁自己的事,将去问到的消息尽数说了出了。
采丹本就是半妖之躯,隐瞒师门是一桩罪,放跑山门镇守了许久的妖魔又是另一桩罪,数最并罚,青云宗不会放过她,已经通缉人数日了。
然而数日之前,突然得到了消息,有另外一股势力,追捕大量的修士,被盯上的很快都没了踪迹。采丹也成了其中一员,现已下落不明。
“那我们……”乔成玉一面试探着开口,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江泊淮的神色,他手指抵住虎口,低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
察觉到乔成玉的视线才忽然抬头,朝她弯了弯唇,慢吞吞地回复:“好啊。”
“我还没说干什么呢。”他越平静,乔成玉越有一种他什么都知道的感觉,着急开口,企图转移话题。
江泊淮果然慢慢点头,又问她要干什么。
叶竟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认为这事主要还是为了自己,便抢先开口:“是这样的,我这段日子梦见许多古怪的事情,与采丹师妹有关,便同乔师妹想着去找找她的下落。”
“哦。”江泊淮把嘴角拉平,不大爱搭理叶竟思似的敷衍了一句。
乔成玉连连点头,和叶竟思说改天再商量怎么找人,抱着江泊淮的手臂把人拖走了。
静谧的山道,鞋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乔成玉心慌,听到这动静更烦。
她合眼又睁开,做好决断,忽然停住步子,侧头问江泊淮:“你不问些什么么?”
“问什么?”江泊淮问了这个。
乔成玉没有马上接话,他于是无可奈何地说了下去:“我想问的有很多,但我知道,你不是所有的都会告诉我。”
乔成玉心虚,有些不自在地想避开他的视线。
然而江泊淮却先一步扣住她的下巴,不叫她闪开。
他的眸色很深,眼珠黑沉沉的,能轻而易举将人的注意力全卷入眼底的寒潭。
然而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却弯了一弯。
“我知道,但我爱你。”
江泊淮其实很想知道为什么乔成玉总愿意去帮助叶竟思,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十分在意他,更想知道她做这些是不是会有朝一日离开自己——
然而他什么都问不出口。
从前是为了兴趣,现在是因为爱。
乔成玉高兴了,踮起脚,亲亲他的唇,又很快退开,把脸埋进他怀里,感受江泊淮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希冀着自己的体温可以温暖他的。
雪下得那么大,她一点也不冷,乔成玉想,这个冬天是个暖冬。
*
寻找采丹小师妹不算易事,首先要知道她被谁抓走了。乔成玉这几日叫叶竟思有事没事多睡觉,看看能不能梦到什么线索。
叶竟思堂堂卷王,这几日被迫躺平,心痛得更加睡不好了,精神萎靡得同鬼魂一般,走路都悄无声息的。
江府和乔府同时也派了人出去,找找那股势力的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日过去总算有了点消息。
江府传信,说凡间现在失踪修士共计一百二十余人,皆是修为灵力不低的修士,散修居多,这些人身上会被灵力拓出一个印子,用以被那股势力追踪,直到落入他们的手里。
没人知道这些印子怎么烙上去的,又如何挑选出“合格”的修士。
巧的是,蓬莱州有一名女弟子,叫洛川雪与江府也算有些远的关系,臂上出现了这个印子,这几日正在金陵老家探亲,倘若有所需要可以直接过去。
乔成玉垂着眸,静静地想了片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做出决断,拍案决定回一趟金陵。
*
“师姐,外面日头好大,就不能不出去么?”蓬莱州女弟子居多,回一趟金陵,除了洛川雪外,还有其余的几个师妹一同陪着她回来了。
“我想出门走走,你们要是不想,就留在洛府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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