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髻上的蝴蝶簪子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摇动翅膀,生动得像真蝶。
乔成玉朝对面的人使使眼色,那些蓬莱州弟子只好妥协,又嘱咐她早去早回。
是的,她现今才不是乔成玉,是赫赫有名的蓬莱州镇派弟子洛川雪。
洛小姐性子温婉,心有大义,不用乔成玉她们多权,态度坚决地同意了乔成玉顶替自己,引蛇出洞的决定。
最难说服的竟然是江泊淮。
乔成玉哄了人好久,又是收下了他给的许多法宝,又是亲亲贴贴的,好不容易叫他勉强松口。
然而他和叶竟思,暂住在一墙之隔的宅院。
那烙印来路不明,看起来像是什么修为高深的人,用灵力硬生生烙上去的,沾染对方灵力的痕迹,轻易仿照不得。
江泊淮说有一些简单法子,不过他说这也只能暂时遮掩伪装,还要乔成玉每隔一日来加固。
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
乔成玉心里揣度,自己却也很高兴地能去找人。
金陵入春早,明明还是冬末,却没了太多寒气,枝头又新冒了绿芽。
乔成玉猜测这是什么树,托着下巴想的认真,忽然被轻轻拍了拍肩。
江泊淮放缓眉眼,弯着眼睛,告诉她:“是桃树。”
桃树好啊。乔成玉平等地喜欢每一种能结果子的树木,幸福地眯起了眼,做条小尾巴似的跟在江泊淮身后。
江泊淮显然还对她以身犯险不大认同,走在她前面。
乔成玉手指一抬,握着他的尾指,轻微地晃了晃。
“干什么呀。”江泊淮吃这套,却还是要明知故问。
乔成玉顺着他的话思考了下,突然想到一件事,洛道友是有道侣的一名修士。
于是她抿抿唇,观察江泊淮的神色,然后润润嗓子,开口。
“来找你偷个情。”
江泊淮:……
第51章 棋子
洛川雪的烙印在手臂上,铜板大小,是一个很奇怪的符号,圆圈内有三道印记,里面是看不清的图画。
乔成玉在各个角度都绕着看了一圈,实在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江泊淮很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别动先,要歪了。”
乔成玉老实了,撑着下巴,看着他一道道加深印记。
他手里捏着一只笔,笔尖没沾水,用的是灵力,小心地一点点勾勒出每一道笔画。
痒痒的。乔成玉想,抓着他的头发,轻轻拽几下。江泊淮误以为把人弄疼了,动作更轻了下来,时不时凑过去吹吹,又好脾气地问她“疼不疼?”
乔成玉骑虎难下,见状,跟着哼哼几句“好痛啊”,脑袋被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江泊淮画完,把笔收好。
“这次真的好痛。”乔成玉见他不说话,只是望着手臂上的烙印,知道他还是有点不高兴,哼几声要扑进他怀里。
江泊淮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摊开手,把人抱在怀里,手指给她揉脑袋,妥协:“保护好自己,有事给我传讯。”
乔成玉连连点头,凑上去碰碰他的下巴,本意是想要叫他放心,没想到被人扣在后脑亲了上来。
她临出门前吃了一块饴糖,不知道江泊淮会不会尝到,反正她是尝到了对方嘴里淡淡的茶香,混着清凛的气息,好像能钻进自己的唇舌里。
江泊淮的亲吻带着强势的态度,同他温温柔柔的表象大相径庭,扣着乔成玉后脑的手也很用力——虽然乔成玉也没有想要真的挣开就是了。
她只是假模假样推了推江泊淮的胸膛,唇舌被江泊淮含着,说的话也只能发出含糊粘腻的声音:“不要咬到我。”
江泊淮也跟着含糊点头,保证的时候说的那么肯定,最后还不是要不小心咬到。
唇上的伤处明明小小一块,可能位置特殊,所以有敏锐轻微的疼痛感,乔成玉舔了下,觉得还能忍受。
江泊淮伸出食指,碰上她唇上那块皮肤,轻轻地揉。
指尖苍白,映在格外红润的唇上显得很突兀。
他屈了下手指,头朝乔成玉那边偏过去,有商有量地问她要不要咬回来。
乔成玉自然连连摇头,拒绝了他的提案。江泊淮看起来好像有点失落地说了句“好吧”。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乔成玉最后重重地在他脸侧亲了一下,发出很响亮的声音,接着从他腿上跳下来,跑的时候裙角飞扬,朝人招招手。
异地恋好烦。
*
据更多线索所说,那个将修士么捉走的,不像是什么妖怪,更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曾经有人看到“他”堂而皇之地进了宗门。
随后,门内弟子同“他”一起,怪异地消失了。
无论是追抓采丹,还是明晃晃的入宗门行骗,都是对方主动出击的,因此乔成玉不太担心,自觉用不了多久,那人一定也会主动找上门。
然而一连三四天过去,乔成玉吃得香睡得好,就连恋爱谈得也很高兴,没有半点反常。
“真是奇怪啊……”最后一颗棋子落下,乔成玉果不其然又输给了江泊淮。
叶竟思恨铁不成钢,只好老老实实将袋子里的灵石都拿出,一脸心痛地给看着的蓬莱州弟子。
洛川雪率先接过,拿了几颗,剩下的都给了其他师姐妹,笑着说:“多谢叶道友。”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叶竟思这样说,心都在滴血,朝乔成玉幽怨地看过去:“我压了你六把了,这六把,你是一局都不赢啊。”
乔成玉顶嘴:“我为什么不赢?是我不想赢么?”
言之有理,叶竟思收回视线,惹不起她,幽幽怨怨地又小声嘟囔江泊淮:“这六把你也不说让她一点。”
江泊淮把棋盘上的棋子每一颗都收好,任由叶竟思嘟囔,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乔成玉看了果然心疼,又臭骂了叶竟思一顿。
叶竟思钱财两空,双目无神。
直到江泊淮推了一颗上好的东珠过来。
这可比灵石值钱多了,他美滋滋地收下了,心说江泊淮还算好人。
乔成玉望着那颗东珠,最后把视线转回江泊淮身上。
他笑得如沐春风,被骂了也没说什么,真是以德报怨。乔成玉感慨,拽着人手指甩了下,夸了他许多句。
江泊淮认真听她说话,时不时点头应几个字词,一副乖顺模样,唇轻轻地弯了一下。
那些蓬莱州弟子将灵石都分完了,又开始追问洛师姐什么时候可以回州。
“这……”洛川雪面露难色,搅着衣角朝乔成玉看去。
乔成玉作出决断,这次叫叶竟思同江泊淮过来主要也是为了这个的。
她拍案,在数道目光注视下润润嗓子,咳了下:“那个……不若其他蓬莱州弟子都先回去吧,还有这些法器灵宝,能收的……”
她话还没说完,江泊淮就已经能猜出她接下来的话了,扬起的唇一点点拉平,声音冷静地打断:“不行。”
乔成玉早料到江泊淮也许不会同意,同他解释:“我们耽误了太久了,那个人迟迟不出现,兴许是重重难关他难以得手,好歹让人露个面不是,我这段时间都有好好练剑,未必不能和他过上几招。”
江泊淮这次有耐心听人把话说完了,随着乔成玉最后一个尾音落下。他弯眼睛,手指按上她的脖颈,给她轻微地揉,声音很轻:“我说不行。”
叶竟思同洛川雪飞快地交了个眼神,齐齐整整地同其他蓬莱州弟子退下了,把事情留给他们两个自己琢磨去。
后脖子被不轻不重地按着,像制住乔成玉的动作,叫她连发脾气都不好发作。
她摇头,偏过身子,将脖子解救出来,语气也有点不高兴了:“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江泊淮看着自己空了的掌心,他蜷起手指,把棋盘收好,不想在这件事上和乔成玉多作争执,只是沉静地回她:“没有。我很相信你,只是不愿意你以身涉险。”
他面色冷静,说话时每一个字都叫人听得很清楚,叫乔成玉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于是有些不乐意:“我有认真权衡过的,这是一个很划得来的法子,何况我也有修为傍身,届时再不济也能拖延一下时间,足够你和叶竟思赶过来了。”
江泊淮点了点头,认同她说的每一个字,然后再一次拒绝。
乔成玉这个时候才知道江泊淮也是块难搞的硬骨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商量。”
江泊淮于是把棋盘放下了,他低着头朝乔成玉看过来。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垂眸看过来时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身上的阴翳尽数落在乔成玉身上,叫她头一次体会到江泊淮骨子里的强势。
“首先,碍于险境不找上门是你的假设,”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好像要打破乔成玉的预设,将现实露给她看:“其次,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宗门带走人,你觉得自己能同他过上几招,也是你的假设,第三,那么多人他带去哪了?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他身上多的是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江泊淮停顿了下,朝人凑近,贴贴她的脸颊,努力叫自己不要生气,语气和缓地轻声说:“最后,我爱你,不愿意你有丁点危险的可能。”
江泊淮无所不能,能遮蔽出一片足够安全的地方叫乔成玉安稳的生活,给予她很多很多的爱。
然而乔成玉不是一只只会吃饭睡觉的小动物,江泊淮给予的安全区对她而言只是家而不是世界。
她推开他的脸,因为被拒绝了,还是高兴不起来,目光定定地锁在江泊淮身上:“你喜欢我、关心我,我都可以理解,但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我也不可以一直被你保护。”
江泊淮想问她为什么不可以,只要他想,只要乔成玉愿意,无论什么代价,江泊淮都拿的出。
仿佛能看穿江泊淮都心思,乔成玉话很快地跟上:“可是我不愿意。”
风呼啸着从身边刮过,江泊淮一时不察,手没握稳,盒子里的棋子晃荡出去几个,碰撞发出几声轻响。
有几颗落在地上碎了一角。
因为太寂静,反倒显得很吵闹,连同乔成玉最后负气离开的脚步声一样,喧嚣的声音汹涌地扑过来,把江泊淮层层裹住。
他最后也没有迈出一步。
*
天塌了。
叶竟思惆怅地想,果然两个人还是吵起来了。
他像被夹在中间的狗,两头都要去照顾照顾,最后感概,这个家没有自己果然不行。
乔成玉生气是吵的是热架,不高兴的情绪写脸上,气鼓鼓的。气来得快也走得快,叶竟思第二次去的时候,就已经能发现她不怎么生气了,只是尚且不知道怎么同江泊淮开口。
江泊淮倒不一样了,他生气了脸上没多大表情,只是比平时更静了,不爱说话,也懒得阴阳怪气叶竟思了,自己跟自己下棋发呆。
叶竟思学着乔成玉逗人说话,却只能得到他几声威胁,险些小命不保,一来二去也不敢往他面前凑了。
“唉!”叶竟思吃着面前摆的糕点,深深叹了口气:“江泊淮怎么哄啊!”
乔成玉把他面前的零嘴全收到自己这里,不叫他吃了,瞪他一眼,示意叶竟思别多管闲事。
叶竟思闭嘴,示意自己不说了,用眼神问她,可以吃糕点了么。
乔成玉还是不让他吃,要人帮他办事。
“叫江泊淮出去啊。”叶竟思塞了一块桂花糕,太干了,险些卡得嗓子眼发堵,有些勉强地开口:“我能做到么?”
“你能的!”乔成玉其实也有点后悔,两个人吵架最忌讳的就是话没说清楚就不欢而散。她自觉自己兴许大概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责任的。
因此特地问了一嘴,街坊说金陵东街晚上不少摊贩,能淘到许多好东西,有一老匠人,手艺了得,磨的棋子精致漂亮,一子千金。
不是摔碎了几颗棋子么?乔成玉想,其实自己也不一定敢肯定江泊淮会出去。
于是小小声补充了一句:“不要同他说是我说的。”
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本来就难成的事,现在更说不准了。
叶竟思幽幽地望着她。
乔成玉鼓励式教育:“我还没见过有叶师兄做不到的事呢!”
“你能的!我们叶师兄人见人爱,谁不喜欢。”
“求你了,叶师兄。”
“别逼我动手,叶竟思。”
第52章 竹叶
屈于乔成玉的淫威,叶竟思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扒拉着半扇门,踌躇在江泊淮门前,长嗟短叹。
江泊淮猛得将门拉开,叶竟思猝不及防,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颇有些心虚地抬头看着他。
江泊淮面色很冷,低下头看他的时候目光仿佛有实质,带着冰刀子朝他身上扎。
他一副“有事说事,没事滚蛋”的表情。
脾气真差!叶竟思心里腹诽,拐着弯地执行乔成玉安排的任务,他假装不经意提起:“啊,听说金陵东街今晚很热闹。”
江泊淮更加觉得给他开门是个错误的决定,他退后一步,要将门合上连同叶竟思一起关在外面。
“哎哎哎!”看他真动手,叶竟思急了,两只手死死掰住门板,真诚地再说了一次:“真的很热闹。”
那有什么关系,江泊淮又不喜欢热闹。他面色不变,只是问叶竟思:“手还要么?”
叶竟思懂了,老老实实将门板松开,小声嘟囔,真的很害怕江泊淮对他动手啊!
江泊淮重新把门关上,刚要回到书案旁,却忽然有所察觉似的,灵光一闪。
他退了一步,重新将门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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