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语跟了上来,将岑谣谣往后一拉:“抱歉,我姐姐亲人是自爆而亡的,往后便听不得自爆二字。”
那被吓了一跳的两人恍然,纷纷摆手示意没事。
茉语拉着人回了房间,并布下隔音术法。
岑谣谣被按在床上,只觉得大脑一阵阵嗡鸣,她面色一白,喉头染上血腥味。
察觉到的茉语面色一变,她当即找出一丹药塞进岑谣谣嘴里。
药力在体内化开,岑谣谣缓缓闭眼调息,自爆,若是两名金丹期自爆,那祈成酒……
还能活吗?
不等她想清楚,整个船身猛地动荡,她凝眸看去,外面好似有灵力在波动。
——
一天前
是一片废墟,散落在各处的红绸沾染了血迹,被揉进泥里,又被渗透了血液的泥土浸染,染上脏污的,混着泥土的暗红。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仔细看还有不明的肢体残碎。
毋庸置疑,这里曾经历过一场大战,只不知为何,方圆百里都不曾有人出没,便是野兽也退避很远。
好似此一处已彻底没了生机。
风吹过,将一地的血腥味吹散,角落里散落着,沾染了血液的骨刺动了一瞬。
下一秒一斑驳暗红的手从尸体堆中伸出。
“咳咳,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伴随着这只手的出现缓缓响起,一浑身是血几乎看不清样貌的人爬了起来,仔细看还能看见他身上渗血的伤口。
他手一扬,微弱的暗红灵光浮现,将散落的骨刺收回。
“咳咳。”
他又咳出一大口鲜血,本人却分外不在意地将血迹抹开。
他走了两步,身上掉落了一格格不入的,分外干净的淡黄色的手帕。
他立时用妖力接住,想要伸手去拿时瞧见了自己满手的血污,便收了回来,只用妖力将手帕妥帖放进胸膛,贴近心脏,也是唯一干净的地方。
“谣谣……”
他嘴中喃喃,脚步迟缓着,却分外坚定地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一边走一边从储物戒中拿出崭新的衣服,将身上被血液浸润的衣服用妖力化去,再换上新的。
妖力更微弱了,他却没有管,仍凝滞出一个清洁术,将身上的血污一洗而空。
做完这一切他稍稍抬眸,快了,就要到了。
他嘴角微弯,继续抬步往前,又走了一会,眼前终于出现隐隐闪着灵光的术法。
外面三层隐匿术法,里面四层护卫术法,察觉到他的到来,妖力蔓延而来,攀附在他指尖。
他也没有管,只兀自迈进山洞里。
“谣谣,出现一些状况,我耽搁了一天,你是不是等——”
声音戛然而止。
山洞被齐整地收拾过,地上铺着一层干草遮掩了泥土,一小张床妥帖放在角落,除此之外还有灯烛和一个简易梳妆台。
却没有一点使用过的痕迹,甚至地上的甘草都不曾有踏足的迹象。
“谣谣?”
没有应声。
他弯着的嘴角缓缓抚平。
“谣谣。”
还是没有应声。
“谣谣。”
依然没有应声。
空气彻底沉寂,日头逐渐落下,照在地上的光亮逐渐退散,最后彻底消失,黑暗席卷而来,而站定在山洞前的人仍没有动弹。
许久许久才响起咚地一声。
是站定的人猛地半跪在干草上,血液顺着指尖浸入干草,晕染了一片。
原来他身上的伤一直在渗血。
发丝缓缓垂落,遮掩了他的半张脸,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瞧见按在干草上的手逐渐拽紧,拽紧,再拽紧,直到青筋根根爆出,指节也因为用力布上青紫。
她走了。
她直接走了。
她没有来这里,她直接走了。
是了,她已经解除婚约,脱离岑家,她的目的本就是如此,有什么理由留下来。
呼吸紊乱了瞬,拳头猛地砸在地上,妖力炸开,周遭的术法尽数溃散,干草被掀起一片,露出湿润的泥土,血液便又浸入泥土里。
有声音压在喉头,却始终没有喊出,空气再次沉寂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半跪着的人才缓缓起身,血液顺着指尖继续滴落。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都会有人夺去,他想要什么得到什么,就得去抢去夺。
从没有什么,是全然属于他的。
他缓缓抬头,面色苍白,黑暗中的眉眼带着浓烈化不开的执拗。
可我真的想过,你不会走的,你是唯一不会离开我的,我真的这样想过。
他手中凝滞术法,暗红妖力逐渐蔓延,往某个方向而去。
谣谣,你身上有我的妖丹,又能跑到哪里去。
寒风猛地吹进来,将简易搭成的梳妆台狠狠吹散,木头散落了一片,而原本站在原地的人瞬间消失。
只地上已然凝滞的血液仍在。
——船上——
房间外面不知为乱了起来,因为隔音术法,房间内听不见声音,茉语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看不清晰,她于是转过头给岑谣谣拿过被子掖好。
“小姐不要想太多了,这都是人传人传出来的话,不知真假的,你方才气急攻心灵力紊乱,现在该好好休息,我去外边看看发生了什么。”
说着她推门而出。
岑谣谣没有应声,也没有窝进被子里。
她只觉得脑袋一团乱麻,一会是祈成酒已经死了,一会又是没有死,想来想去心情也不得安定。
不行,还是回去一趟,是死是活都不如亲眼去看。
她打定主意,抬手攀附在门上,方想用力门却顷刻碎裂。
她恍然抬眸,血液却率先滴落在额头,带着温热,她下意识闭眼,手腕上有极大的力道将她猛地扯出房间。
她下意识就要引出灵力,却听见了茉语的声音。
“小姐!”
她立时睁眼,却见一甲板蜿蜒着血迹,暗红妖力环绕在四周,而茉语被逼到角落,一枚骨刺正对着她的脖颈。
她呼吸一滞,猛地转过头。
是祈成酒。
面色苍白,眉眼压着,神色凶戾,却紧紧看着她。
她不敢相信,又转过视线,只见负责开客船的人已经死了,横着躺在一侧,别的宾客也被暗红妖力逼到角落,身上好似还有伤。
什么鬼?
她就要甩开手上力道往茉语的方向去,身旁却响起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你再走一步,我就会要了她的命。”
什么东西,还威胁她。
她没有理会,继续迈步,茉语脖颈处的骨刺却向前了一寸,逼得她生生停下步伐。
她倏地转头:“你什么意思?”
对面的人好像全然变了副模样,只引着暗红妖力将她彻底环绕。
四肢逐渐被束缚,为了茉语她不敢挣脱,只觉得胸膛处燃起熊熊怒火,她厉声:“祈成酒,你要干什么!”
她看向被杀的人,又看了眼茉语。
“你为什么平白无故杀人?又为什么要抓茉语,不过两天不见,你怎么完全变样了!”
对面的人走过来,将被妖力掣肘了行动的她按进怀里。
她能清晰感受到落在脊背上的手很用力很用力,压得她就要喘不过气,她想挣扎,暗红妖力却束缚着她。
她忍不住呼痛出声,抱着她的人才如梦初醒一般松了力道,他另一只手也环了上来,落在她的脖颈处,指尖摩擦着肌肤。
他的声音分明听不出情绪,她却蓦然觉得有浓烈的情感沉沉地压了过来。
他说:“我没有变,我本就是这样的人。”
第52章
本就是这样的人。
属于祈成酒的气息萦绕在鼻尖,除此之外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他杀了人,当然有血腥味。
岑谣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想要什么。”
声音依然发紧。
抱着她的人好似是咳了咳,贴近她的的胸膛一阵阵闷响,血腥味好像更重了。
“让他们都下船,只留你。”
她应得很快:“可以。”
话音一落,那方的茉语禁不住抬眸,担忧的视线投了过来。
岑谣谣似有所感,她动不了,只能稍稍侧头,余光瞧见茉语神色,她声音软上三分:“茉语就先下船,再找个地方住下,不用担心我。”
她还要再说什么,抱着她的人将她的脑袋一按,按进怀里,暗红妖力扬起,所有人都被赶了下去,包括茉语。
她看不见,只能听见一声声落水声。
这艘船启程没多久,距离岸边不远,茉语的修为应该是能回去的。
思及此她松了一口气,却不等她这口气彻底松下,身前人倏地将她横抱。
她险些惊呼出声,手下意识就要攀附在人脖颈,却在将要攀附上去时生生停住。
空气停滞了瞬,她放下手,扭过头,意思非常明显。
“咳咳,咳咳咳……”
他又咳嗽了。
岑谣谣鼻尖动了动,又闻到了血腥味。
奇怪,血迹不是被清除了吗,哪来的血腥味。
她犹豫着启唇:“祈成酒你——”
后脑一阵钝痛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紧接着她眼前一黑。
这狗东西!竟然打晕她!
岑谣谣试图挣扎唤起自己的意识却还是晕了过去,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晕过去的那一瞬,抱着她的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透支妖力就像将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一次次扒开,好不了,只能恶化。
他全然不顾,只小心将嘴角的血液抹去,再将怀里的人死死抱在怀里。
谣谣,谣谣,谣谣……
时间一点点流逝,无人掌舵的船兀自飘了很远。
直到夜幕降临,船中的人才终于抱着人起身,他面无表情用着妖力,将整个客船彻底改造,数个小单间被合成一间,再摆上一张大床。
他将人放上去,又抑制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他再度抹去血液,又强行引出妖力,缔结术法将人一圈圈围困,暗红妖力颤抖着,嗡鸣着,无不在警示主人。
不能再用了,再用如同自毁。
可使用它的人仍不管不顾,继续不要命地缔结术法,直到床上的人再无离开的空隙,如此还不算,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两枚玉环,小心将细白的手腕套进去,困在床沿。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没了力气,缓缓瘫软在床上,眼前再度发黑,他几乎看不清身旁人的模样。
他却不肯闭眼,只不断看着昏迷的人,因为力竭而颤抖着的手抚上她的面颊,鼻尖,唇角。
对,就这样,这样就跑不了。
他用最后的力气将人抱在怀里,将人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
直到此刻,他才觉得心中看不见低的空缺被填满了些,他终于闭眼,思绪彻底沉底。
周遭一直嗡鸣着的暗红妖力也终于得了空隙,缓缓沉浸在祈成酒体内,只剩一缕环绕着盈盈一握的腰间,不肯松开。
无人掌舵的船又飘了很远,海风吹起一缕挂的松散的红绸,将红绸吹在半空中,红绸飘啊飘啊,又挂在了船帆上,跟随着风垂落又扬起。
海浪翻滚着,声音舒缓有力,带着船,带着红绸,飘啊飘啊,飘到日头又升起,暖黄的颜色撒在海面,扬起粼粼的光,忽明又忽暗。
暖黄的颜色也照在了船上,连带着船里的人一同感受到了温度的变化。
睫羽微颤,岑谣谣沉沉地意识悠悠转醒,思绪回归,带血的甲板,铺天的暗红妖力,被胁迫的茉语,尽数在脑海中回归。
她一下睁眼就要起身,却不曾想手这么一动,却没有动成,只有叮呤一声。
是玉器与什么碰撞的声音。
她想去看咋回事,却发现浑身能动的空间很少,腿一抬便像有什么压着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的腰间也横着重量,脖颈后还有手按着,带着些冰凉。
她应该是被抱着的,但好像又不止被抱着,她试着扭动,腰间的手却一下用力,她倏地抬眸,是熟悉的黑沉眼眸。
距离很近很近,近得她呼吸一滞。
又有血腥味萦绕在鼻尖了。
她皱了眉头:“你对我做了什么?”
身旁的人却没有应声,只兀自起身,一手经过床沿,拿起一对玉环,而玉环中是自己的手腕。
另一手环抱着她带着她坐起,暗红妖力若隐若现,跟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紧接着她眼睁睁看着人将玉环扣在她上方的凸起处,而她的双手被迫举在头顶。
她也终于看清周遭的是什么,是术法,不知道叠了多少层围在她周围,不让她动弹一分。
这人,这人是在囚|禁她吗?
她喉头一滚,声音透着不敢置信:“祈成酒,你到底要做什么?”
冰凉指尖换上脚踝,随着他倾身的动作缓缓移动,经过柔软,起伏,来到下颌,反复流连,又倏地用力。
她被迫仰头,对上一双黑沉的,透着执拗,带着浓烈情绪的眼眸。
暗红妖力环绕在他身后,几乎将透进来的日头尽数遮盖,他凑近,唇若即若离贴近着。
“成亲礼不曾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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