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礼了。”骤然成为太子妃,平王妃语气还是像先前那样温和。或许是因为久病,太子妃孱弱的身体,已经不支持她作出任何表示欢喜的举动了。
第117章 赐婚
相比于孱弱的太子妃, 世子妃的身体看起来可就康健多了。
一旁的世子也是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亲爹成为太子,而自己又是唯一的子嗣, 这日后……
不过亲娘眼下抱病, 是以世子的兴奋并未持续多久。而情绪能很快回转过来,便已经十分不错了。
“母妃眼下需要静养, 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还请使者海涵。”虽然平王已经确定了太子的地位,但世子妃并未因此骄矜起来, 而是和以前一样温和。
“两位殿下俱是有福之人,必会逢凶化吉。”亦安虽然说的是场面话, 但也大差不差。在这场立储风波中,平王一家大获全胜。而恭王和景王虽然各有收获,但眼下名位已定。等到圣人百年之后, 也是该降袭的降袭,彻底和皇位继承无缘了。
因为太子妃抱病, 所以对世子说接下来的事是最妥当的。
“册立典礼在二月中举行, 圣人的意思,是想在东宫行册立之礼。”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历代太子都是如此, 偏平王不这样,只会让外人以为圣人不看重平王这个太子。
既然已经决定了立平王为太子,那圣人就不会让人说他不重视太子。即便圣人现在心里依然觉得平王不及生前的宣宗良多, 但也不会在文武百官面前下新太子的颜面。
“册立典礼所需的器物都已准备妥帖,只是太子妃殿下的身体, 不知能不能承受繁琐的礼节?”太子妃的身体正好卡在这个让人为难的关节上。不参加吧,可她人又在, 缺了这样重要的环节,到底不好看。
“我等下和母妃说,还是听听她老人家的意思。”在这上面,世子妃很果断,并未犹豫太久。
亦安来宣旨的另外一层使命就是探视太子妃,能不能在二月中的册立典礼中正常出席。如今世子妃主动接过这个话题,亦安只有谢她的。总不能让亦安对圣人说,太子妃的身体看起来实在不宜参加典礼,就别让太子妃参加了?
那不是平白得罪人嘛?
在平王府略待了些时辰,亦安便向世子辞别,回宫交旨去了。
将册立典礼定在二月,也有一层是为了给平王留出整理家当的时间。虽说东宫器物一应俱全,但万一太子有什么惯用的家具,想在东宫接着使呢?
立储的事尘埃落定,紧接着就是除夕宫宴。
虽然还没有举行册立典礼,但是平王的席位已经移到御前,是仅次于圣人的地位,昭示着太子天然与诸王之间的不同。
太子的下首却不是恭王或者景王,而是安王。为了显示对太·祖嫡系的看重,端王、定王、安王一向在这些场合极有脸面。而舞阳长公主作为圣人目前仅存的血亲,更是坐在安王对面,她的的上首是端王,下首就是临清公主。
这样的位次以往没什么,而现在独独太子坐到圣人下首,这就格外扎了景王的眼。
但这样的位次是仁宗朝就承袭下来的旧制,便是圣人也无意改动,左不过一个位置罢了。
这些眉眼官司,景王也只敢在心里想一回,并不敢拿到明面儿上讲。
或许是人缝喜事精神爽,太子妃撑着病体也出席了宫宴。虽然圣人已经下了恩旨,让太子妃量力而行,实在不行就在府里将养身体,可太子妃还是来了。
太子妃不仅人来了,还是全套冠服,愈发显得她有些颤巍巍的。
亦安瞧了心里叹气,却也并没有别的意思。这是太子妃自己的选择,旁人又怎么能干涉?
许是太子新立,整个宫宴都是一派祥和气象。
推杯换盏之间,在诸王以及一众宗室、勋戚的注视下,新太子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向圣人祝祷。
圣人很给太子面子,一时之间颇有些父子相合的景象。
正在气氛正浓时,圣人不经意间看向舞阳长公主,长公主知机,站起身来,手上还端着酒杯,对圣人道。
“节庆之日,臣妹想向圣人讨个恩典。”舞阳长公主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尤其是这出戏还是她和圣人唱的双簧,更是不愿意掩饰。
圣人自然含笑应允,这本就是他策划好的。
舞阳长公主曾在宫宴前一日入宫,在太极宫与圣人密谈接近半个时辰。
于是舞阳长公主接着道,“永襄郡王夫妇虽已过世,但世子至今尚未娶亲,臣妹与郡王妃相交多年,不忍她身后祭祀无人主持,还请陛下为世子择一门好亲,以续传承。”这是个尴尬的议题。按说世子成婚,该是先报到宗人府,再由宗人府官员选取良家女子。历来都是如此行事,舞阳长公主这样在宫宴上一说,倒有些让圣人出手料理的意思。
听见的宗室纷纷不以为意,虽说永襄郡王府家资不浅,但永襄世子的身子清弱,那在宗室里也是出了名儿的。而永襄世子一向在宗室里毫无交际,今儿这一出,甚至有个别宗室怀疑,是永襄世子给舞阳长公主行贿,让对方在宫宴上提一提自己的婚事。
婚事还是其次,今年孝期一过,世子就该承袭郡王爵位了。超品郡王和郡王世子,那可差着级别呢。
不过永襄世子有没有这个心机不好说,舞阳长公主倒像是纯粹为老友着想,不忍她身后无人主持祭祀。毕竟世子那可是个琉璃美人盏,稍微磕碰下就可能碎了。
在这些宗室、勋戚心里,这件事甚至不值得拿出来在宫宴上说道,私下里和圣人提一嘴也就是了。难道圣人会让宗人府的官员压着不给选婚?
舞阳长公主不说出来,宗人府的官员或许会懒怠些,甚至于还会给永襄郡王世子暗示打点。但只要圣人知道这个事儿,并且明确传了话下去要好生操办,那宗人府官员是万万不敢怠慢的。
舞阳长公主说完,圣人便顺水推舟道,“郡王妃生前便与朕提及过世子的婚事,将世子托付给朕。既如此,朕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立为郡王妃。”圣人这话是在给自己找补,郡王妃便是有这个心,也不会说得这样直白。
圣人这一句话,把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思都提起来了。
听圣人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按照常规流程,在清白人家里为宗室选婚,而是要在官员、勋戚人家里挑拣?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自仁宗朝之后,宗室不再与勋戚、官员联姻,但往仁宗朝之前倒,是有先例的。
太子和五位亲王对此实不在意,反正又不会从他们之间出来。虽然早已出了五服,但多少还是有些忌讳。而在这里面有女儿的人家,其实并不多。
恭王幼女不说年岁还不到,便是把永襄世子的身子在心里过一过,恭王自家先摇了头。
当年郡王妃是怎么悉心调养的,一众宗室可以说是历历在目。单是管着内务府的端王,就替郡王妃置办了几十次药材。当然郡王妃不是白拿的,端王也不会白做好人。
不过在知道底细的人家里,世子确实不是一个联姻的好人选。若为了那份家私,摆到明面儿上未免太过难看。再者百年来没有宗室与勋戚联姻的例子,是以虽有眼红郡王府那份家财的,但并没有人在圣人面前提及。
如今圣人这样说,似乎是早就替世子相看好了?在场宗室们又想起永襄郡王妃过世前,确实往宫里去过一趟。
这样便能说得通了,为什么舞阳长公主会在这时候讲出来,一来世子确实到了要袭爵的时候。宗人府的那帮子官员,在场宗室是知道的。如果圣人不过问,那是能拖就拖。
而舞阳长公主说完这个,便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似乎从未发言过一样。
而亦安和焦清立在御阶旁,面上神色淡然,似乎和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焦清心里则是感叹,筹谋这么久,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宫宴结束,圣人就给亦安放了假。
出宫的时候,亦安恰巧遇上还未离开的舞阳长公主和临清公主。
舞阳长公主似乎是喝多了,又像是专等着亦安,不由分说便拉着亦安上了自己的马车。长公主吩咐马车驶向亲仁坊,送亦安归家。除夕这日皇城各处解除宵禁。不过即使宵禁还在,作为高位宗室,舞阳长公主是有夜间出行的特权的。
“姑母这是醉了,亦安莫怪。”临清公主对亦安还是和以往一样,透着一股亲近意味。
亦安面上含笑,“公主说笑了。”
舞阳长公主似乎是真的醉了,拉着亦安的手笑道,“往后便能坐在一处宴饮了。”舞阳长公主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临清公主看向长公主的眼神便有些古怪,她以为亦安是不知道这事儿的。
马车悠悠,一直到白府外,三人坐在马车里,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亦安下了马车,舞阳长公主的车驾远去,亦安才在寒风之中隐约听见一句。
“莫要怪我……”
对于亦安的归来,陆氏自然是高兴的。马上就是新年,宫里虽然富贵,但到底不及家里热闹不是?
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陆氏想着亦安毕竟在宫里做过女官,若能选个可心的人家自然最好不过。魏夫人和沈夫人都没有表露出非亦安不可的心思,这倒让陆氏为难起来。
就在陆氏想着,该怎么和亦安提下婚事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替她作出选择了。
正月初一,焦清捧着一卷明黄圣旨,登了白家的门。
“阁老,贵府大喜。”白阁老无端打了一个寒颤,带着全家人出去接旨。
亦安面色格外平静,似乎对此事早有预料。
第118章 王妃
焦清诚挚的道喜没来由地让白阁老感到一头雾水, 还有哪门子的喜事自己不知道?加俸加衔?自己这个首辅干了还没一年,东宫册立典礼也尚未举行,便是封赏, 也着实找不到由头啊。
焦清在来之前并未让内监提前通报一声, 是以连接旨对她香案自家都是现摆的。
亦安虽然知道有这样一份旨意,但并不知道是今天宣旨。
正月初一, 圣人还真看重自己……
到了这一步, 亦安反倒淡然起来。
当初听到圣人亲自保媒时的那一丝荒诞,早已消散。
焦清说了这一句, 便将圣旨展开。因为白家也算是经常接到旨意的人家,所以很快就摆好了香案。
此时白阁老心里还有一丝疑惑, 到底是什么旨意,能让焦清亲自走这一趟?
不待白阁老细想,便听焦清道。
“奉, 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太·祖高皇帝之制,宗室诸王必选贤女为之配。尔白氏乃内阁首辅白守圭孙女, 礼部尚书白成文女, 系出名门、端庄持重、质粹聪敏。今永襄郡王世子年已长成,特授以金册金宝,立尔为永襄郡王妃。吉期为本年十月初十, 待永襄郡王世子出孝,即可敬成大婚,钦哉。”
在一众白家人震惊的目光中, 焦清又摸出另外一封圣旨,当即继续宣读。
“奉…:内尚书、殿阁掌诏女官白亦安, 侍御有年,乃朕之心腹左右, 今特册尔为永襄郡王妃,念卿侍御有功,朕又思尔祖尔父,推恩老臣,特许大婚典礼,一应器物服典,均按亲王妃制式办理,此乃朕恩荣旧臣,体谅元辅之心也。”
两道圣旨,说得是同一件事。
亦安被册封为永襄郡王妃,大婚典礼加等,按亲王妃品级来办。
焦清念完圣旨,特意将两道圣旨捧到亦安身前,面上满是笑容,“王妃,还请接旨吧。”也不知道焦清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称亦安为郡王妃,只称王妃。
亦安面色很平静,接过圣旨,口称,“臣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候白阁老才回过神来,伏在地上谢恩,好像背上有什么东西压着抬不起头一样。
焦清亲自扶起白阁老,好似没有看到对方面上那转瞬即逝的些许不自在,而是一副很亲近的模样对白阁老道,“往后贵府,也是贵戚人家了。”一般郡王妃的娘家会有一个降袭的世职。焦清这样说,倒也不能算错。
白阁老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又听焦清道,“日子是圣人让钦天监监正亲自测算的,等世子出孝袭爵,到时候王妃风风光光地出门子。”这也是让亦安感觉一丝异样的原因所在,明明世子还未袭爵,而在焦掌印口中,自己俨然已经是王妃了。
纵观现场,除了焦清一个人面上是笑眯眯的模样外,几乎没有一个人脸上是高兴的。陆氏面色微青,彭氏则是还没有回过神来。至于亦安亲爹白成文,则是一副完全愣住的神态。一家子的反应完全不像那些,知道自家被选中,成为贵戚人家的狂喜。
白阁老几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们这样的诗书清流人家,出了一位超品的郡王妃?只有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恍惚感。
等陆氏反应过来永襄郡王世子是谁后,脸色陡然转红。不知道的还以为,陆氏这是才缓过神来,欢喜地脸色都泛红了。
焦清和白阁老客套地寒暄两句,随后告辞。
亦安本该是高兴的,看郡王府的情形,也知道世子是不太管事的。届时自己入府,背后又有圣人撑腰,这满府的人还不由着自己辖制?
然而亦安却平白生出一种恍惚感,眨眼二十年,没想到婚事就这样被定下了。母亲陆氏一直在给自己相看人家,这亦安是知道的。她很感激陆氏愿意为不是亲生的自己尽心,便是换了她自己,也不敢说一定能像陆氏这样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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