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又把纸推给苏锦书。
苏锦书讶异,“什么?”
“租房合同。”
秦逸之这话说来,那胖子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秦逸之睨了他一眼,他又将头低了下去,这回更低,那架势就像是要在地上找出一个洞来,他好钻进去似的。
“不至于这样认真吧?”
苏锦书拿起那张纸,满篇的毛笔字,在现代受了十几年文化教育,写了十几年的硬笔简体文字,她对这种繁体毛笔字,真心看不太懂,想起在现代上班当白领时,动辄万八千字的合同,若是换成这样一笔一划的毛笔字,那得把起草合同的人累个眼瞎手废!
好吧,又跑题了,赶紧拉回来。
“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办事儿能马马虎虎,不认真?”
他那老阴天的脸上又多了几分不耐。
“好吧,好吧,签就签!”看在那昂贵的租金上,签个名字而已,赚大了!
她拿起毛笔,把名字写在秦逸之后头,只看了一眼,没看第二眼,因为她那狗刨似的毛笔字,比起一侧秦逸之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她觉得自己分分钟得被扔出去。
太丑了。
丑的没眼看。
这样的租房合同一共两份,苏锦书签了两回名字,她都不好意思留在这里吃饭了,字丑的真对不起那些好吃好喝的。
事毕,胖子从一个盒子拿出来一枚圆形的印章,在印泥上按了按,随后干脆利落地在两张纸上分别盖了章。
然后他满脸堆笑地道,“这合同已经得到官方认可,即时生效,二位一人一份,保存好。”
秦逸之难得地夸了一句,“令丞大人办事爽利!”
胖令丞诚惶诚恐,连连说,不敢,不敢……
“已经安排好了饭菜,王令丞在这里用完饭再走。”秦逸之说完,就扯了一脸狐疑的苏锦书从梅兰厅走了出来。
走进隔壁的竹菊厅,苏锦书忽然想起来问道,“大人,令丞是个什么官儿?”
秦逸之站定,耐心地给出解释,“这位王大人的官名全称是居室令丞,是我朝设立的官名,负责管理房屋买卖过户的。”
鲁达安听到了,问一句,“你们去办理过户手续了?谁买房子了?”
苏锦书后知后觉,“不对,我刚才签的不是租房合同,是买房子过户!”
她忙把那张签了她大名的纸拿了出来,举到眼前,连猜带蒙地把纸上的字一个一个读了出来,“秦逸之现将坐落于嘉禾大街三十五号的酒楼福满楼过户给苏锦书,经双方友好协商同意,特立下此过户合同,此合同一式两份,妥善保管。”
甲方:秦逸之 乙方:苏锦书
苏锦书猛然抬头看向秦逸之,其眼中有惊疑,有困惑,更有不满,“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昨晚上送一盒子金银珠宝给她,理由是房租。
这会儿又把这么一个大酒楼过户给了她,她进来前可是瞧见了,这酒楼上下三层,里外有三进院子那么深,不说酒楼生意如此好,日进斗金不是玩笑,就说,在京都最好最繁华的嘉禾街上,这样一座宅子,其本身的价值,就不可估量!
她是吃了龙胆凤髓了,敢在那酒楼过户合同上签字?
嗯,她真吃了。
因为她真签了。
鲁达安也震惊了,他家这位小外甥女,进酒楼之前还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女子,虽说有一个小院子住着,但在这满京都挥金如土的有钱人当中,她就是个小虾米。
可进来这才小半个时辰,她就暴富了?
一跃成为这家大酒楼的老板?
哎呀,我掐我自己一下,看我是不是在替着外甥女做梦呢?
他想罢,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好疼。好疼,是真的,我家外甥女真发达了!
哈哈!
“等等,大人,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这样大的一份恩惠,我不能接受!”
苏锦书说着,就将合同推给秦逸之。
秦逸之不急不徐,拿起那份合同,翻过来,指了指最下角的一段文字,“读一读?”
苏锦书诧异地接了过去,读,“买卖双方,任一方毁约,都要赔偿居室局纹银十万两!”
违约金十万两?
“那胖子,他……他怎么不去抢?”
苏锦书惊呼出声。
“他太胖,怕抢了跑不动,被人撵上!”
秦逸之眼睛眨了眨,眼底都是阴谋得逞的坏笑,他举起酒杯,“前辈,来吧,这会儿咱们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庆祝由头了,庆祝苏老板走马上任,早日成为京都首富!我先干为敬。”
他倒是痛快愉悦,一仰脖子,把酒喝了。
鲁达安傻眼,端着酒杯,拿眼神问苏锦书,“书丫头,喝还是不喝?”
苏锦书看着手里的合同,想撕了,可那十万的违约金,她靠当厨娘每个月几两银子的月俸,她得干到哪一辈子去?!
想了又想,她终于想到一个既不用付巨额违约金,又能合理合法地把酒楼还给秦逸之的法子,她端起酒杯,“秦大人,这酒楼我暂时替你管着,平日里没事儿时,我可以过来做菜,帮您多赚点,以后等您娶妻那日,我将这酒楼作为贺礼赠与您的妻子!”
说完,她将酒给喝了。
秦逸之与鲁达安对视一眼,俩大男人眼底的意思都是,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反正这酒楼她是接手了。
蛮好!
为过户成功干杯!
饭后,秦逸之带着苏锦书与鲁达安去后厨走了一趟,又将酒楼里的掌柜,伙计,厨子都叫道一起,将福满楼新任老板介绍给了大家。
众人皆惊。
这酒楼的原主人其实是秦老夫人,这是她的嫁妆产业。
但后来老夫人把这酒楼给了公子,公子平常也不大来,多数是掌柜黄平安在管理。
黄平安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的秦嬷嬷黄鱼娘的弟弟。
黄鱼娘陪了老夫人很多年,一直未婚,秦老夫人赏她主姓,她因此被府里人称呼秦嬷嬷,也只有老夫人才喊她鱼娘。
她唯一的弟弟黄平安在秦家也有二十多年了,如其姐鱼娘一样,都是极其忠厚老实之人,深受秦家两位主子的信任。
对于秦逸之 将福满楼过户给苏锦书,黄平安也有点意外,但一个当奴才的,最要紧的原则就是顺主子的安排,只管尽心为主子做事,至于主子怎么决策,那是主子的事儿,他是不能多言的。
不过,他还是打算过两日,等其姐鱼娘陪着老夫人从庙里回来,他把这事儿告之她,她定然会跟老夫人禀明,至于老夫人的反应会是怎样,那就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干涉的了。
从福满楼出来,苏锦书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
鲁达安却当街对秦逸之一躬到底,他诚恳地道,“鲁某人是个粗人,不会说些好听的,但大人对书丫头关爱与照顾,鲁某人感谢直至!”
秦逸之扶起鲁达安,只淡淡一句,她开心就好。
回到家里,苏锦书一手捧装满了金银珠宝的锦盒,一手抓着那张福满楼的过户合同,恍如梦里,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某大人的一句,“拿了我的房租,不得帮我整理床铺吗?”
兰芝应声,“大人,奴婢给您整理吧?”
秦逸之拒绝的理直气壮,“拿人银子就得替人办事,这天经地义。”
苏锦书看看锦盒,再看看合同,嘟哝一句,果然他的银子没那么好赚的?
站在窗外,看着苏锦书给他铺床单,叠被子,他嘴角的笑都藏不住了。
果然祖母说的对,男人就得娶妻,收拾床铺什么的,还是妻子收拾得熨帖,睡起来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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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恒是在第三天又找上门的,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彭家老二彭吉桂。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结局
开门的还是鲁达安。
他一手扶门, 一手拎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棒子,斜着眼睛瞅着门外的两位不速之客,“有屁快放!”
苏恒被他的话给气着了, 当官这些年,他还从来没被一个人这样蔑视过,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平民, 但他没忘此行来的目的,把张氏接回去, 只要张氏还在他苏府里,苏锦书就不可能对他下狠手。
“我是来看张氏的,她是我苏恒的妾室, 理应回苏家,我一时也……离不了她, 还请你知会她一声, 就说我心里有她, 她是知道的。”
鲁达安的眼都瞪圆了, 怒极反笑, “哈哈,说的好, 你的妾室, 那我倒是要问问,你是对她明媒正娶了,还是八抬大轿把她抬回家了?不过是一乘小轿把她从后角门抬进去, 用你们有钱人的话说,她就是个玩意儿, 你玩腻了可以随时丢弃,甚至将其由着大夫人凌辱折损, 现在你又跑来信誓旦旦说什么,她是你的妾室,你心里有她?苏恒,你不觉得你这嘴脸适合去唱大戏吗?”
苏恒的脸色瞬时黑成锅底色,他指着鲁达安,“你……你把她叫出来,她绝不回对我说这样的话,她敬我,她爱我,她对我的感情岂是你这种粗鄙之人能了解的?”
“那就是她眼瞎,爱了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鲁达安一点不客气,直接爆粗口 。
苏恒虽是个三品大员,但论起骂街来,他不可能是混迹江湖数十年的鲁达安的对手,鲁达安三句两句就把他怼得只能在一旁呼哧呼哧喘粗气,翻白眼了。
鲁达安又看向彭吉桂,“你是彭家人?是来找打的?”
砰一声,他把棒子往彭吉桂的脚面上狠狠一戳,幸亏彭吉桂动作快,缩回了脚,不然,他这回就得变成瘸子。
“我……我是代我妹妹向张姨娘道歉的,是我妹妹行事鲁莽,没问清楚情况,就对张姨娘用了家法,张姨娘的诊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我们彭家都一力承担,你……开个价儿吧?”
“成啊,我表妹被打成那样,但她是个心慈面软的人,断不会跟彭家狮子大开口的,就……”
鲁达安故意停顿,引得彭吉桂不由地往前伸着脖子,急于听到他即将出口的赔偿数额,鲁达安冷笑道,“就卸彭氏一条腿,一条胳膊吧!给她留一条腿走路,一只胳膊吃饭绣花……怎样?我表妹仁慈吧?”
彭吉桂脸都绿了,这是哪门子的心慈面软?
“滚!”
鲁达安没了再继续戏耍他们的心思,怒斥了一句,欲要关门。
彭吉桂抢先一步把住了门,他急急地道,“北州县令赵云黄是我大哥的门生,只要你答应劝说张姨娘母女罢手此事,你与赵吝在北州的官司赢定了。”
鲁达安明显很惊喜,他急吼吼地问彭吉桂,“这是真的啊?只要我表妹原谅你们,跟姓苏的回去,我的官司就稳赢?”
彭吉桂的眼底掠过一抹得意,果然是个人就有软肋,就都会为自己着想。
他暗暗挺直脊背,以一种藐视的眼神看着鲁达安,“对,我们彭家人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只要张氏不再追究她被打之事,你的官司就了了,不然你倾家荡产也赔偿不了赵吝,还可能被下大狱,你可想好了!”
鲁达安皱着眉,像是在纠结,到底要怎么选?
苏恒凑过来,“表兄,你想想,只要跟彭家搭上了,你以后若是走镖到了安西,遇上什么事儿,彭家老大可是督粮道,他在西北那可是跺跺脚,方圆几百里的地界都要颤上一颤的……”我呸!
鲁达安一口唾沫啐到苏恒的脸上,他厉声呵骂,“姓苏的,你以为老子也如你一样,为了向上爬,舍弃亲闺女,豁上你的女人?老子若是真如你一样,为了打赢官司,就罔顾良心,弃表妹母女于不顾,那老子还是个人吗?老子即便保住了家业,还有脸再在江湖上行事吗?老子苟延残喘下半辈子,估计吃什么都一口屎尿味儿!告诉你们,老子要活就活得堂堂正正,不愧欠任何人,不然老子宁可一死,落个畅快!”
说完,他一棍子冲苏恒砸过去,苏恒淬不及防,疾步往后躲,却被身后的彭吉桂给绊了一下,两人叠在一起,齐齐地仰面倒下,皆摔了个四仰八叉。
呸,不要脸!
鲁达安啐骂了一句后,咣当关上了门。
苏恒与彭吉桂狼狈无比地从地上爬起来,相互搀扶着离去,他们谁都没注意到,就在胡同拐角那里站着两人,两人的视线尾随着他们,“头儿,那个鲁达安还真是条汉子,很难得在自身利益与亲情之间,他选择了亲情!”
秦逸之没说话。
张氏命运多舛,爱了一个渣男,险些因此丢了小命,却还有个有情有义的表哥,算是老天没完全薄待于她,不过这个鲁达安眼下被人陷害,摊上了一场必输的官司,一旦他输了官司,就输了家产……
“回衙门。”他率先往镇抚司走。
知牧诧异,“头儿,您不是要来看苏姑娘的吗?”
秦逸之瞪他一眼,他立时老实,成,成,您说了算,都听您的!
默默地跟在秦逸之后头,知牧摸摸肚子,听头儿说下午要来苏姑娘家,他午时就没吃饭,本想着能来苏姑娘家里蹭一顿的,可是,这半道儿头儿又反悔了,哎呀,好饿!
镇抚司书房。
秦逸之将写好的信递给知牧,“速速送去吏部尚书徐大人府上,另外你再分别去文选司、验封司、稽勋司、考功司四司郎中府上,通知他们明日我邀请他们去平茂山猎场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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