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泱没多问,看向唐元,“记住了么?”
唐元点头,“放心吧。”
虞幼泱这才转身准备上轿。
到了轿前,燕迟和江湛渊都向她伸出手。
虞幼泱轻飘飘地搭上了燕迟的手臂,对着江湛渊莞尔道:“我这炉鼎不懂规矩,若不理他,怕是夜里又该闹我了……江公子不介意吧?”
江湛渊从容地收回手,“当然不,”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是明晃晃的轻蔑,“不过一个炉鼎而已,不是么?”
燕迟身子僵了一瞬,沉默。
-
四只雀妖起飞,留在这里的几人目送着这顶豪华的仙轿远去。
唐元走到李悲秋身边,“师父,我们先回沧夷山吧。”
李悲秋还在望着雀妖的身影,眉头紧锁,心里不知为何总是有些不安。
师父当年炼出的那件神器,究竟有些怎样的神通,竟然连师父那样的人都能说出无法驾驭这样的话。
另一边陈少微弹了下计繁的头,“别看了,我们也走吧。”
说着又嫌弃道:“没出息,几个孔雀妖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可那是千年的孔雀妖!
计繁只敢在心里默默反驳,而且四师兄自己刚才不也看得两眼放光吗?
陈少微带着计繁与李悲秋二人辞别后,踏上了回武威的路。
常言道:近乡情更怯。
真是半点不假。
离武威越近,陈少微心里的那点激动反而逐渐转变为紧张。
武威是陈家的本家所在,自然是一片欣欣向荣,陈少微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不停地将四周的店面与记忆中的做比对。
一边比对,一边清晰地认识到:原来他都已经这么多年没回家了啊。
计繁看出他有心事,默默跟在他身边。
等回了家,看见父亲之后该说些什么?
想着想着,陈少微走得越来越慢。
当年正是他叛逆的时候,一边是天资实力碾压他的弟弟,一边是恨铁不成钢总是责骂他的父亲。
还有明里暗里使绊子的族亲和来自各方的压力……
他本就厌恶极了这些世家之间的虚与委蛇,于是便和父亲大吵了一架,直接离家出走了事。
走了没多久便听说陈家的家主因为大儿子的事怒急攻心,陷入昏迷。
如果说离家出走是冲动之下做出的举动,那么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又偷偷潜回陈家,便是深思熟虑、三思过后又三思的决定。
那时回家的路上他不停反思,父亲年纪大了,身体又落下了病根,他为什么就非要和他对着来呢?
说到底父亲不也是为了陈家好么?
只不过是……从未考虑过他的想法而已。
然而等他偷偷回了家,来到父亲房外,却听到了本该在昏迷中的父亲与他人谈话的声音。
“家主,大公子真的会回来吗?”
“我的儿子我会不知道么?哼!本事没多少,缺点一大堆,心慈手软,他会回来的。”父亲的声音仍旧如同记忆中那般冷漠,“此次我装病一事,不止为了引他回来,更为了引出家中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等到他们露出马脚……”
后面说了什么,他已经没心思再听下去,只觉得身上彻骨的冷,如坠冰窟一般。
老实说,那夜他听到之后的具体感受已经被他忘记得差不多了,也许是他根本就不想记得。
对那夜唯一的印象就是月光很亮,照在刚下过雨不久的路上,他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进了水坑里。
到陈家的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陈少微下意识看了眼脚下。
今天天气很好,又到了春日,路边迎春花相继盛开,充满了生命力。
见了父亲之后,要和父亲说些什么呢?
如今他脾气已经好了很多,怎么也不会再与父亲吵起来了吧?
他心事重重,也就忽略了路上人们悲痛的神情。
过了这个转角,就是陈家的大门。
他紧张得咽了下口水,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道袍。
即便已经很平整,他却还是弯腰理了理,随后又看向计繁,“我的道髻乱吗?”
计繁摇头,“不乱不乱,师兄,这一路上你已经问了我五次啦!”
陈少微紧绷着脸,深呼一口气,带着计繁过了转角,随后怔在原地。
只见陈府前挂着白幡布,门前两个白色灯笼上清楚地写着黑字:
奠。
第70章 缥缈间1
仙轿之上, 虞幼泱坐在中间,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侧。
她斜靠在燕迟怀里,丝毫没有顾忌到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还在自己身侧。
无论何时, 燕迟身上于她而言都是暖融融的, 倘若真的弃了他, 她也许真的会舍不得。
虞幼泱懒洋洋道:“抱歉啊江公子, 不过为了我们日后相处能更和谐,希望你能早日适应。”
她的挑衅江湛渊全盘接收,不仅如此, 还拿起小几上的一颗柑橘,为她剥好递过去。
“我说了, 一个炉鼎而已,我不会介意的。”
虞幼泱挑起眼皮看了一眼, 没动。
燕迟动作自然地接过, 细心为她剥开上面的橘络, 随后递到她嘴边。
她这才张嘴。
江湛渊:“……”
“是我疏忽了。”他轻笑一声,随后意有所指道:“不成想这么多年过去, 你做起这些伺候人的事竟是更加得心应手了。”
“……”虞幼泱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 “还不知天玄宗究竟移去了哪里。”
江湛渊似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答道:“是海上的一座灵岛,诗云‘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是以取名为缥缈间。”
虞幼泱淡淡道:“名字不错。”
仙轿的速度很快,江湛渊解开海面上的禁制, 四只孔雀带着仙轿缓缓落下。
这里灵气充沛,天玄宗的建筑更是巍峨宏伟, 时不时有悠扬钟声传来。
江湛渊带着虞幼泱踏上白玉阶,“还不知你住不住得惯。”
四周都是茫茫的海面,又有禁制在,难怪世人找不到天玄宗的所在。
虞幼泱道:“既是父母之命,也该叫我见一见才是。”
“这是自然。”江湛渊柔声道:“义父义母近日便会出关,等他们出关之后,我便带你去见他二人。”
“义父义母?”
江湛渊笑笑,没再说话,继续带着她往前走。
几人一路上遇见不少天玄宗的弟子,皆一袭白衣,遇见江湛渊后恭敬行礼,唤一声“大师兄”。
虞幼泱下山这么久,遇到过自称前十的梅家人,也去了西河曲家,连朱家的人也交过手,可如今见过这天玄宗的弟子后,心还是微微沉了下来。
差得太远了。
一宗三姓,便是将陈家、朱家、曲家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也未必打得过天玄宗。
可天玄宗不是说隐世已久么?
又哪来的这么多天资不凡的弟子。
还是说天玄宗真就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将修仙界中的天才全都招来做弟子。
总觉得……事有蹊跷。
为她准备的房间位置很好,一眼看去,可以将整个缥缈间的风景尽收眼底,不仅如此,房间内的布置也很用心,样样都很金贵,连照明用的都是夜明珠,到了晚上,只要把外面的那层遮光罩取下就好。
可见天玄宗实在是财大气粗。
江湛渊体贴道:“我看你眉宇间有些疲倦,不如今日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带你在宗内走走。”
虞幼泱点了下头,她的确有些累了,也懒得再应付他。
江湛渊离开后,虞幼泱四处瞧瞧,走到床上坐好。
燕迟把她的靴子脱下来放好。
从在西河外两人重逢之后,身边一直多了个唐元,这么算起来,两人竟然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独处过了。
虞幼泱缩回脚,燕迟动作一顿,抬头看她。
她打量着他那张冷峻的脸,“江湛渊的话,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燕迟道:“旧主而已,无甚可讲……你问起这个,是在好奇我的事吗?”
虞幼泱哼了一声,移开视线,“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脏东西。”
她想到第一次采补他的时候,神色缓和了些许。
“算了,你上来吧。”
帐钩被挑开,层层的纱帐落下。
虞幼泱想回头去看他,头刚偏过去,他的唇舌便迎了上来。
燕迟什么都好,唯独在这件事上,总是会不经意流露出强势的一面,虞幼泱想说的话也变成了唇齿间细碎的低吟。
过了许久,他放开她,又啄了几下,哑声道:“你知道的,我只有你。”
他本以为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已经别无所求,可江湛渊的出现还是让他意识到了一直都在逃避的一件事。
她日后会嫁人吗?
既然他独占不了她,那旁人也该同他一般才是。
没人能独占她。
“在想什么?”
他回过神,“你不会嫁人的,是不是?”
虞幼泱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想来想去,觉得没人能配得上她。
不过对着燕迟,却道:“你一个炉鼎,不觉得管太多了吗?”
“……”
他慢慢放开她,起身坐了起来,长发滑落,遮住他肩上的咬痕。
虞幼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
“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他垂眸看着她,“你只说是好玩,可我却觉得,你心里是恨我的。”
说话间他一直探看着她的神色,果然,虞幼泱敛了笑意。
一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片刻的沉默后,她也坐了起来,懒懒靠在他肩上,碰了碰他明显的喉结。
“既然已经决定留在我身边,还问这些做什么?”她顿了顿,“不过我也想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明明她对他这么坏,知道了一切之后,怎么他却还是要留在她身边呢。
燕迟沉默着。
想要什么?
想要她像以前那样看他,像以前那样对他撒娇……像她装出来的那样爱他。
可是他也知道,这些是不可能的。
她不喜欢他,甚至于恨他。
他也该是恨她的才对,那样玩弄他,欺骗他……
可只要一看见她,他就想抱她,抚摸她柔顺的长发,亲吻她柔软的嘴唇。
“……”他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哪怕他们两人已经做过了世间最亲密的事,可却像是有层看不见的东西始终隔着彼此,仿佛他拼尽全力也不能打破。
究竟要他做到什么地步,她才肯正眼看他?
每每想到此处,心中都会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一旦提到这件事,虞幼泱也没了心思,连装都懒得再装,重新躺好。
“睡吧,我很累了。”
-
江湛渊原本以为虞幼泱只是借燕迟来给他难堪,只要他冷处理,时间一长,等她觉得无趣之后,也就停了。
哪知这两日虞幼泱倒是更起劲了,且丝毫不避讳,即使是在公共场合,也与燕迟举止亲密。
即便是炉鼎,也未免太上心了些。
而且……这个虞幼泱可比他想的还要难搞。
缥缈间与世隔绝,江湛渊又交代过旁人不得来此处打扰她,是以虞幼泱这两日呆得很是快活。
她本身就不爱热闹,否则也不会在沧夷山上生活那么久。
那日的谈话似乎被两人刻意遗忘,在这种事情上,他们两个总是很默契。
江湛渊来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在吵架。
燕迟冷着一张脸,面容似乎有些僵硬,连说出的话也硬邦邦的。
“不可能。”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他又补充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为什么啊,”虞幼泱大失所望,“试一试嘛!”
为了达成目的,她甚至不惜开始晃着他的手臂撒娇,“反正就给我一个人看,而且这么做的又不是只有你。”
燕迟不为所动,“不行。”
江湛渊负手走进来,瞥见虞幼泱正从身后半趴在燕迟的肩上,神色未变,笑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或许我可以代劳?”
“你?”虞幼泱动都没动,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几遍,撇嘴道:“还是算了。”
只有燕迟穿她才想看,别人却是毫无兴趣。
江湛渊心情有些微妙,正好又看见燕迟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于是又道:“究竟是何事?”
燕迟轻笑一声,示意他看向一旁的桌子。
江湛渊看过去。
摆在上面的是一套衣服,轻薄的红纱,他确认了好几遍,的确是一身男装。
只是瞧着也太露了,恐怕大片胸膛都会露出来,这衣服的下袍也很奇怪,若是穿上,行走间岂不是连大腿都能看见?
见他脸色难看,燕迟道:“这衣裳你若是穿了,定能如那开屏的孔雀一样,或许能讨她几分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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