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也曾提过这一点,我们也重点调查过两人的私生活。”
李海顿了顿,觉得韩时遇真不愧是文人,明明问的是两人有没有欺男霸女,却用一个私生活代替。不得不说,这个词确实很适合。
“朱明华和周琦俱都是举子,今年春闱都有下场参考,只可惜火候未到名落孙山,平日里为人确实有些风流,偶尔会与友人相约一起去青楼,但次数并不多,也从未在青楼与人发生过的争执。”
“这就奇怪了。”韩时遇皱起眉头。
萧祁钰出声:“不过他们确实有一重合之处。”
韩时遇看过去,萧祁钰道:“朱明华和周琦都曾经在江南的左林书院就读,因要参加今年的春闱,去年年底俱都归京。”
韩时遇不由得眼睛一亮,萧祁钰已经知晓他的想法,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地上的男尸。
“看来要早点确认这死者的身份了。”韩时遇道。
萧祁钰点头。
如果这死者也曾经在江南的左林书院就读,那么三名死者就有共同特征了。
这主要的线索只怕就在江南的左林书院了。
第106章
萧祁钰沉声道:“接到朱明华命案的时候,没想到竟然是连环杀人案,因此并未往左林书院那边调查,知道周琦的尸体被发现,我们才确定这是连环杀人案,于是派人调查两人的交集处,但周琦乃是侯府之子,朱明华不过是六品小官之子,两者之间并无交集,唯一的交集便是两人俱都在江南的左林书院读书,因此我命人前往江南左林书院调查两者关系以及过往恩怨,没想到江南那边还没有消息, 第三个受害者便已经出现了。”
韩时遇道;“京城与江南可乘船走运河,如若顺风顺水,来回八天便可。但抵达江南之后还需要花费时间进行调查,是以少说也要十天半月便有消息。说不得消息已经回到京城了。”
萧祁钰点头:“希望如此。”
又吩咐李海:“让人去问死者身份,再在附近问问这两天有没有人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是。”李海听令去办,
萧祁钰看向韩时遇:“去看现场?”
韩时遇引手:“请。”
萧祁钰抬脚往垃圾山那边走。
走到警戒线前,一个衙役上前要给他们套鞋套。
萧祁钰很自然的抬起了脚,韩时遇不习惯让人伺候,他自己结果鞋套自己套,套好之后就和萧祁钰一起往垃圾山上走。
这会儿更臭了。
韩时遇就算是用帕子捂住了鼻子也挡不住这股子臭味。
萧祁钰看了一眼韩时遇,也掏出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
地上有一行新鲜明显的脚印,应该是李海等衙役留下的脚印。
负责给他们带路的衙役也是如此解释,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韩时遇观察了一番,这边的脚印都比较新鲜:“这边原本没什么脚印痕迹吗?”
衙役点头:“是。为了尽量不破坏现场的,我们选痕迹比较少的这边走。”
萧祁钰抬脚走向另一边,韩时遇紧随其后。
这边有一条路,应该是市场的菜农以及周围的居民往这边扔垃圾时踩踏出来的,都被踩结实了,上面散落了好些垃圾,也都被踩结实了。
衙役边介绍边说:“这一路上我们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韩时遇问:“没有拖曳的痕迹吗?”
衙役摇头:“没有。”
萧祁钰回头看向韩时遇,颇有几分考校的意思。
韩时遇也不怵:“如果地上没有留下痕迹,说明对方当时走的正是这条大家伙都走的小路,这样就可以利用大家伙的脚印将他自己的脚印给掩盖住了。”
“除非对方胆大包天,白天抛尸,否则按照常理推断,凶手抛尸都会选在夜半人精的时候。前昨两晚月色皆不明朗,这种情况下出来抛尸还不走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打着灯笼,但是灯笼有光,如若被人看到就有暴露的危险,所以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选择打灯笼的,但也不能否认凶手在连杀两人而官府毫无线索的情况下,得意忘形,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挑衅官府,挑衅朝廷!”
衙役闻言小心翼翼的看向萧祁钰。
这个案子萧祁钰负责调查,凶手挑衅官府何尝不是挑衅他?
萧祁钰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不置可否的问:“还有一种可能呢?”
韩时遇却不说另一种可能,反而是就打灯笼的情况继续深入分析:“如若对方果真打着挑衅的态度打着灯笼抛尸,那么基本上可以判定,凶手有二至三人。”
“为什么?”衙役没忍住问。
韩时遇道:“因为尸体太过于沉重,单靠一个人搬运已经很吃力,再打个灯笼,除非此人天生神力,否则必不能成,因此最少要有两个人。或是一前一后抬着尸体上来,前面之人照明,或是一人在前照明,一人在后扛着尸体,如果是三人,便是一人在前照明两人在后扛尸体。”
“其实大灯笼,一方面是挑衅,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们对这里不熟悉。”韩时遇笑了笑:“不熟悉路途,如若是一前一后两人抬尸体,前面那人倒是好,后面之人承受的重量必定要比前面之人更甚,那么他的脚印肯定要比前面的深,说不得便会在路上留下印记。”
衙役眼睛一亮。
韩时遇继续说:“而且,他当时既要防范左右不会被人看到,又要负重,落在脚下的精力必然有限,而这路上掉落了不少垃圾,他一个不小心就会踩踏到,甚至还会有可能在旁边留下印记。”
韩时遇说着蹲下身子,点了靠近小路边缘的半张烂菜叶子:“比如说,这个。”
萧祁钰走过去,也跟着蹲下查看。
只见那半张烂菜叶子中间有一道非常明显的滑痕,一侧深陷到了泥地里。
韩时遇起身抬脚比划:“像不像搬运尸体的时候,走着走着,突然间脚下一滑,那脚就歪了一下?”
萧祁钰点头,打量那半截鞋印,比划了一下:“若这脚印果真是那凶手的,应是男人,脚长约八寸。”
“身高,约五尺五。”
“看这脚掌宽大,凶手体型应该壮实微胖,那么体重应该在93—106斤左右。”
韩时遇惊讶的看着萧祁钰。
萧祁钰使用的通过脚印测算罪犯身高体重的公式,正是他之前在探案集里提过的。
他是真没想到萧祁钰居然直接就用上了,而且还是通过心算计算出来的。
由此可见,萧祁钰不仅记住了这个推算公式,还实际查案过程中用上了。
所以,其实那个他真正的死忠粉,不是刑部那些官员或者衙役,而是这位天潢贵胄?
就,很玄幻。
韩时遇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笑。
萧祁钰抬头看到他眼里的震惊,眼底略过一抹笑意,勾了勾唇,“前些年岭南有一位作者写了一本名为《真相》的探案集,里面提到了许多关于刑侦方面技巧,其中就包括如何根据脚印推算出人的身高和体重,孤初时并不信,以为是作者胡编乱造,后来找人做了实验,却证明这计算方式确实是真实有效的,于是便将之运用到案件侦查中来。”
“原来如此。”韩时遇干巴巴的说。
萧祁钰起身:“不独是通过脚印推算人的身高体重的方法,还有其他一些颇有借鉴意义的地方,孤也令人制定成规章制度,成为现场侦查的方法。”
萧祁钰意味深长的说:“孤曾想过,要请这位作者到刑部来传授刑侦手段,最终却打消了主意。”
韩时遇心里一紧,萧祁钰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真相》的作者吧?
韩时遇稳得住:“殿下又为何打消了主意?”
萧祁钰笑道:“因为孤希望他能够堂堂正正的走进朝廷,利用自己的所学为民伸冤,为民谋福。”
萧祁钰目光看向别处:“孤若是将他直接召入刑部,便是孤再欣赏他,他的前程也是一眼望到头,可如若他自己能够通过科举走到朝堂,那么他的前途将无限,能为民为朝廷做的将会更多。孤,又怎么会做出杀鸡取卵之事?”
韩时遇闻言几乎已经肯定,萧祁钰已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只怕将自己调到刑部做行走,也是他故意所为,为的便是让他充分发挥所长。
韩时遇要说心里一点儿触动都没有那当然是假的。
不过要他当下表明身份,誓死效忠,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韩时遇只感叹:“殿下大仁大义,若是哪位作者知晓,必定铭感于心,尽力报效朝廷,为万民谋福祉。”
萧祁钰点头:“如此甚好。”
萧祁钰让人将那烂叶子的脚印拓印下来保存,而后和韩时遇继续寻找,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线索。
韩时遇想到之前的两起案件,便问:“此前两处抛尸现场可曾发现过凶手的脚印?”
“并未。”萧祁钰道:“此凶手极为狡诈。第一次尸体是抛尸数日之后才被发现的,现场并未留下任何痕迹。第二次抛尸当天晚上下了大雨,地上痕迹全都冲洗干净。再加上那臭水沟附近道路较宽,是可以驾驭马车行驶而过的,凶手抛尸难度降低,是以并未留下痕迹,致使调查难有进展。”
事实上,若非韩时遇观察入微,方才的烂菜叶子也要被忽略。
韩时遇明白了:“原来如此。”
萧祁钰问:“方才你只说了一种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又是什么?”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那凶手对此地非常熟悉,即使没有灯光也能行走如常。”韩时遇道:“如果是这个可能,那就意味着,这凶手就住在这附近,亦或者以前或最近曾多次在这附近走动。”
萧祁钰点头,让人在附近打听最近有没有见过身材特别魁梧孔武的男子出入。
两人在垃圾山走了一圈,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便下来了。
身上全都沾染了一身臭味。
尸体已经被送往义庄,身份正在打听。
凶手的线索也一时半会打听不出来,萧祁钰便打算先回刑部等消息。
只方才又是看尸体又是上垃圾山,身上难免沾染了臭味。
萧祁钰便打算先回府沐浴更衣。
他看了眼天色,对韩时遇说:“如今已是午时,你先回家中换洗衣服,用过午膳之后再到刑部来。”
韩时遇也不逞强:“是。”
送走了萧祁钰,他也骑马回了家。
第107章
“老爷,您回来了——呕!怎么这么臭!”
张春听到开门声,走出来看动静,见是韩时遇惊喜不已,谁知道走近了竟然闻到了一股恶心的臭味,他措不及防之下吐了出来。
等回过神来才察觉不对,他脸上一白,忙跪下求饶:“老爷恕罪。”
韩时遇摆摆手,将马缰绳扔给他,问:“老夫人和夫人他们现在在哪里?早上起来可适应?”
“早起老夫人来前院看了,小人瞧着气色挺不错的,应该没甚不适应。夫人和小姐少爷他们起来得晚一些,后来就在内院陪着小少爷和栋少爷他们滑滑梯,小人在前院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呢。”
张春忙起身接过马缰绳接住,再闻到臭味也不敢露出样子来:“老夫人和夫人这会儿正在用午膳,不过您怎么回来了?之前夫人让韩竹给您送饭去了,您没见着吗?”
“韩竹给我送饭去了?”韩时遇愣了下。
“是啊,夫人说外面的饭菜到底是不如家里的,所以就亲自下厨给您做了您爱吃的菜,让韩竹给您送到衙门去了。没想到您竟然回来了。老爷,您可是遇到啥事了?”
张春脸上露出关心的神情。
韩时遇:“无甚,到刑部办差罢了。你给我备几桶水到书房,我要沐浴更衣。”
“好嘞。您稍等,”张春先将马匹带到马鹏栓起来,而后去厨房打水。
好在厨房一直都备着热水,但显然是不够的,张春估摸着老爷要洗几回才能将身上的臭味洗掉,张春让自家婆子多烧点。
张春家的问:“老爷回来了?怕不是不放心老夫人和夫人,专门回来陪他们用午膳的?得跟老夫人和夫人说一声吧?”
张春道:“那你等我送了热水回来看火,你再去内院跟老夫人和夫人禀报一声。”
张春家的应下,等张春送了水回来就赶紧进二院去禀报。
“什么?相公回来了?”文秀清惊讶:“不是说晚上才回来的吗?”
韩张氏也惊讶,问:“老爷吃过午饭了吗?”
张春家的道:“应该还没有。”
“那你赶紧给老爷加双筷子和凳子。”文秀清吩咐完又问:“他现在在哪里?”
“在外院书房沐浴更衣。”张春家的欲语又止:“听我家的说,老爷恐怕没这么快过来。”
“相公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去瞧瞧。”文秀清坐不住了,放下筷子:“娘,二哥二嫂,萱姐儿,你们先吃,我去看看相公。”
韩张氏道:“你去吧。”
文秀清一来到书房就闻到一股子臭味,不由得呕吐出声。
“谁?”韩时遇听到声音停下动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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