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个!”慕时扯了扯师兄的袖子,指着台阶上的招牌,“这是白幽城最好玩的地方。”
闻人鹤扫视过“春满楼”三个字,“好玩在哪?”
慕时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听说。”
她只听越慕纭那丫头跟她吹过,但里面鱼龙混杂,爹娘说容易被冲撞,不让她去。
“走!我们也去瞧瞧!”
闻人鹤被她拖拽前行。
“春满楼”金碧辉煌,是白幽城公认的销金窟。
灯笼屋檐坠,高楼挂彩绸,赌坊、乐坊、舞坊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
慕时爬上二楼,向下张望。
底下舞台悬空,周围人满为患,好些人踮脚,似是在期待着谁的出场。
离舞台最近的一圈是布置精巧的桌椅,越慕纭一行人便在那落座。
“看谁这么认真?”闻人鹤忍不住问。
慕时趴在楼栏上,随手指了指,“那个穿绿衣服的是我堂妹,你觉不觉得,她旁边那几个……都对她爱答不理的。”
闻人鹤看去,六个人围坐,明显都以那个黄衣姑娘为中心。
“是那个你说,在你琴里动手脚,害你割伤手的堂妹?”
“这你都记得?”慕时些许惊讶,“对,就是她,可讨厌了。”
闻人鹤诚然道:“那黄衣服看起来比你妹妹受欢迎。”
“那是乔家女。”
慕时观望良久,很是困惑,“这丫头之前老跟我说,在外头,别人都捧着她,现在看不像啊。你说,是因为她一开始就骗我呢,还是因为我越家正处非常时期,连带她也被她的小圈子冷落。”
“不知道。”
周围热热闹闹,唯她融不进去,身影落寞,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慕时不自觉叹了口气。
闻人鹤不解,“你心疼她?她不是待你不好吗?”
“是不怎么样。”慕时扁了扁嘴,“论家中地位,她爹不如我爹。论在外名声,她娘不如我娘。所以她事事都想跟我比,见不得我比她好。”
“她在医道上天赋一般,却是个难得的阵修天才。可为了赢我,非逼自己学医,你说她幼不幼稚?”
闻人鹤点了点头。
“只是……”慕时双手捧起脸,“她这人也挺简单的。有一次我俩在课堂上吵架,被夫子罚站。恰好那天早上我起晚了没吃东西,日头又晒,我站着站着就晕了。把她吓得呀,一个劲的哭,生怕我死了,还说只要我醒过来,就再也不和我作对了。”
“结果,我一醒她就翻脸,拒不承认她为我哭过,还决口不提自己的承诺。后来她一犯贱我就装晕,特别见效,她瞬间变哑巴,甚至还绕着我走。”
慕时说着说着就笑了,“可逗了。”
闻人鹤也笑了,只不过是被她感染。
忽然一片漆黑,楼里的灯笼烛火全灭了。乐声四起,白色萤火从舞台中央散开,手持琵琶的女子从天而降,仿若仙子下凡。
底下欢呼声不绝于耳。
“哇哦。”慕时小声赞叹。
白色萤火蔓延,渐渐照亮整座楼。
琵琶女从中翩翩起舞,美得动人心魄。
乐声散,一舞毕,围绕舞台的众人立刻朝舞池中央投掷金银。
“这可比接悬赏赚钱多了。”慕时感叹。
闻人鹤若有所思,半晌后,附和地颔首。
慕时瞧见越慕纭以出手比其他人阔绰十倍而压她们一头,顿时感受不到她的落寞。
*
晚饭时候,慕时在百微酒肆和其他师兄师姐碰面,晚上在附近的客栈住下。
今夜的风大,将窗户吹得呼啦作响,闻人鹤上前将其关紧,室内顿时就静了。
“你明天要跟我一起回家吗?”慕时懒懒地瘫坐在叠起的被褥上,“虽然我爹大概率不会想见到你。”
闻人鹤在她身侧坐下,“那我要怎样才能得到他的喜欢。或者说,怎样才能让他同意,把女儿托付给我。”
“这个嘛……”慕时往他身上挪,枕在他腿上,朝他勾了勾手指。
闻人鹤倾身去听。
她满脸认真,倏忽欢快道:“我不知道欸!”
闻人鹤气恼地将她的脸搓弄变形。
“你这个样子是肯定不会让他满意的!”慕时反抗道。
“哦。”
闻人鹤俯身,吻在她唇上,从开始的轻轻碾压,到强势的吸吮。
腾出来的手摁压在她柔软之处,揉弄抚摸。
慕时的身体逐渐疲软,她喘不过气来,拍打在他肩上。
闻人鹤直起腰来,指腹摩挲过她微微红肿的唇瓣。
“大不了,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他处置。”
慕时轻哼,“那你完了,我爹可不手软,用毒比我熟练多了。你别忘了,你可没有不死之身了哦。”
“那你还能看着我被他毒死?”
慕时迟疑地别过脸,目光躲闪。
“你……”
闻人鹤如鲠在喉,将她捞起,强迫她坐直了。
慕时强忍笑意,故意不看他。
“不管我的死活?”闻人鹤歪着脑袋,追寻她的视线。
她左摇右晃,一点儿也不配合。
僵持片刻,闻人鹤佯装气恼,背过身去。
慕时慢腾腾地从他侧面探出脑袋,“又生气了?”
他不理会。
“逗你玩的,你还真生气了?”
慕时绕到他正面,“你就算什么都不做,我爹娘也会喜欢你的。”
“怎么可能。”
她蓦然笑容灿烂,“肯定啦,毕竟……”
“我喜欢你呀!”
闻人鹤面无表情,低下头,掐自己……
还是没忍住笑了。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慕时在他跟前眨巴眼睛,“师兄开心了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
“嗯。”闻人鹤搂她入怀。
不料慕时挣脱出来,“该开始修炼了。”
闻人鹤愣了愣,颇觉窘迫,“这么自觉了?”
“那是自然,师兄都愿意无条件渡体给我,我怎么能辜负你呢。”
怀着要回家的心情,反正也睡不着,慕时很乐意将时间花在修炼上。
她盘腿而坐,调整气息。
闻人鹤在旁掀开被子、躺下、盖上,一气呵成。
慕时:“?”
她踢了一脚过去,“你干嘛?”
“睡觉啊。”
“你怎么能睡觉?”
闻人鹤打了个哈欠,眼中蒙上一层水雾,瞧起来的确有些疲乏和困倦。
他揉了揉眉心,“困了。”
“见鬼了?”慕时不信邪地摸上他的脉搏。
一切如常。
“你不能睡,你得跟我一起!”慕时摇晃着他的胳膊。
闻人鹤无奈,“怎么了,你一个人害怕?我不是在边上吗?”
“不管,你要陪我。”她执拗道。
“困。”
“师兄!师兄!师兄!”
闻人鹤不情不愿地坐起来,“好,陪你。”
慕时这才满意,专心打坐,运气调息。
只是没过多久,肩头压上重物。
师兄的胳膊缠上她的腰,脑袋搭在她肩上。很快,他呼吸均匀,陷入沉睡。
慕时:“……”
真是见鬼了。
第73章 回家
和钟离砚约好午时在百微酒肆碰面,慕时早早便到了。
还提前点好一桌子的菜,方便招待,毕竟是有求于人。
午时一刻、午时二刻、午时三刻……
等到师兄在旁困得打哈欠,慕时都没看见钟离砚的身影。
她难免怀疑,“莫不是我们来错了地方?”
“难道还有第二个百微酒肆,且鱼汤一绝吗?”闻人鹤说着,将舀起的鱼汤喂到她嘴边。
慕时想也没想就喝下,鲜甜的鱼汤入口,让她少了几分等待的焦躁。
他们坐的位置就在门口,而且慕时穿着粉色裙衫,极为惹眼,不存在钟离砚进来找不到他们的情况。
眼看午时马上就要过了,依旧不见他的踪影。
“他不会来了。”慕时肯定道。
“不等了?”
“不用等了,他不是不守时的人。”慕时招呼着店小二将没动的饭菜装盒,“想必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
闻人鹤往门口看去,“他莫不是看到我也在,不乐意帮你了。”
“他可没你这么幼稚。”
闻人鹤:“……”
慕时心里有了猜测,“他来拜访我爹娘,名义上也是因为我。八成是他们家主想要他彻底切断和我的关系,不准他再来了。”
闻人鹤轻哼,“他又不是自己逃不出来。”
“逃不出来不是很正常吗?”
慕时随口解释道:“上次他能偷跑去骊山,定是上头的长辈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那么大一个钟离氏,怎么可能关不住一个小小的钟离砚。”
“你就这么肯定?”
“是滕玉婶婶跟我说的。”慕时面带嘲讽,“滕玉棋那家伙每次从家里偷跑出去都神气得不行,以为自己多厉害,其实滕玉婶婶都知道,不拆穿是因为默许。”
闻人鹤些许郁闷。
慕时凑上前,“师兄,你之前能变成五师兄的模样跟我去梵月城,那你应该也能变成钟离砚的模样,对不对?”
“你猜。”
闻人鹤面无表情地别过脸。
“好师兄。”慕时笑容谄媚地摇晃着他的胳膊,“师兄最好、最厉害了!神通广大,肯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少来这套。”
闻人鹤些许不满,却又逃不开她期待的目光,最后只问:“能不能换个人?”
本来就不乐意见那人,何况还要变成他。
慕时想了想,“滕玉棋也可以,她很喜欢我娘,来找我娘不会有人起疑。”
闻人鹤:“……”
要么是女人,要么是讨厌的男人,真够难选的。
*
“滕玉小姐。”厚重的大门前,管家恭敬见礼。
“滕玉棋”颔首,“刘管家,好久不见。我来找宣姨,她上次说要给我亲手做点心,我惦记好几天,没忍住提前来了,还带了个外地来的朋友,刘管家会不会嫌我叨扰?”
“怎么会!我这就叫人领您进去。”
刘管家叹了口气,“自从大小姐走后,宣夫人都不怎么出门了。多亏滕玉小姐时常来探望,解她忧思。”
慕时带着面纱,额间画着花钿,气血饱满,与从前在家时病怏怏的样子大不相同。
何况还有“滕玉棋”这样的老熟人领着,刘管家不会多问。
“不必叫人了,去宣姨院里的路我还能不认识吗?”
“是是是,二位小姐请。”
跨过大门,慕时的心境顿时不同。院落间的格局,花草树木的分布,基本上没有变化。只是比起她从前在家时,要陈旧了许多。
她分不清,是因为时间流逝,还是疏于打理。
慕时越走越快,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母亲。
早有女使前去通传,宣槿出门相迎。
“小棋……来了。”
宣槿几乎一眼便认出滕玉棋不是滕玉棋,那孩子走起路来是有几分豪迈,却没有如此稳健。
“小时。”她心上一紧。
慕时行礼道:“宣夫人。”
“小棋定是馋嘴才来找我,你们去厨房准备吧。”
宣槿将院子里的女使们支走,才带二人进屋。
“娘!”
没有旁人,慕时扯掉面纱,直接往母亲身上扑,说话的语调也成了撒娇,“你是不是一眼就认出我啦!”
“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了!”
宣槿摸着女儿的脑袋,神色复杂。
“伯母。”闻人鹤幻化回了自己的模样。
宣槿朝他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坐吧。”
“爹呢?他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忙着呢,哪有空生你的气。”
慕时挨着母亲坐下,“爹是在忙太爷寿宴的事吗?”
宣槿微微讶异,“你怎么知道?”
“外面都在说,太爷寿宴会大操大办,邀请了许多名流世家。”
慕时语含试探,“外面还说……越家频频出事,商队和采药队被妖兽袭击,损失惨重。娘,这是真的吗?”
“你个傻孩子,这当然是谣言了。”
宣槿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怎么什么都信,傻乎乎的。”
“可是……”
“这都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要操心的事。”宣槿打断她,“既然回来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几日,莫要想些杂七杂八的。”
慕时撅了撅嘴,刚要说话,又被母亲堵了回去。
“你这突然回来,是如何打算的?”
慕时怔然,“娘莫不是想问,我什么时候走吧。”
她蓦然委屈。
宣槿哭笑不得,“娘当然要问问,知道你什么时候走,才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给你亲手做点心呀!”
“好吧。”慕时神色有所缓和,“我就是怕爹还在生我的气,所以回来看看。”
宣槿怜爱地轻抚女儿的脸,“你爹晚饭时候肯定会回来,见你定然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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