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鹤终于有了反应,起身要走,“现在也没恢复,那你就继续休养吧。”
“诶?”慕时眼疾手快,在他离开前揪住了他的衣角,压不住火气,“你都答应我了!”
他试着扯回衣角,但她攥得越来越紧。他指生流光,直接将那一块割下。但慕时早有所料,不假思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四目相对,闻人鹤从她眼里瞧出了“有本事你把自己手也割了”的叫嚣。
“又无赖是不是?”
“是!”
慕时在蛮横和娇弱中切换自如,上一刻还在对峙,下一刻又好像快要哭出来,“你就是答应我了,不可以出尔反尔。”
“怎么不可以。”闻人鹤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你不都说了,我脾气不好吗?”
实话还不让人说了,等等……
慕时难以置信,“你是在生这个的气?”
她差点没绷住笑,立马上前一步,抱他胳膊撒娇,“那是我为了早点赶走外人瞎说的,师兄脾气才不差呢,师兄哪里都好。师兄给我渡灵力,教我术法,还不计较我犯错,师兄最好了,师兄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兄!”
元降:“咳。”
“你只能排第二。”她摆摆手,就差把“快一边玩去”写脸上。
元降:“……”
他才是大师兄!
“你少来。”
闻人鹤别过身,但他转哪边,慕时就跟到哪边。
她还在不遗余力地表衷心和诚意,“师兄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体我会心疼的。我保证我再也不乱说话了,再也不贪睡了,我要是再犯我就……我就……”
她的卡顿成功吸引了闻人鹤的注意。
“我就……”慕时骑虎难下,“我就……任你处置!”
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是她最擅长的,闻人鹤心想,一个字都不能信。
却还是被俘获。
慕时觉得很神奇,明明他脸上的表情没变过,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但她就是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有所转变。
她腾出一只手,端起被她洒得只剩半杯的茶,试探地递上。
闻人鹤不情不愿地接过。
“下不为例。”
“嗯。”她笑容灿烂,眼中还藏了几分戏谑。
闻人鹤莫名觉得窘迫,“我说的是不许再赖床。”
“嗯!”
旁边的桑音看得叹为观止,得了闲将小师妹拉到角落,“你怎么敢跟二师兄耍横、撒娇还说那样……肉麻的话,你怎么做到的!”
慕时眨了眨眼,传授秘籍,“脸皮厚就行。”
*
无稷山甚少有热闹的时候,原因在于师父向来见首不见尾,在家里待不住。在慕时来之前,一个才五个弟子,包括闷在房间里不出门的老二、酷爱溜达,到处串门交朋友的老四、独自养家一年到头都在接任务的老五。
这种院子里同时出现四个人的场面少之又少。
慕时东张西望,视线扫过挠头沉思的大师兄、背对大家偷偷往嘴里塞梅子的三师姐、倚靠荼灵树在看她的二师兄……
得,又被逮了。
闻人鹤不紧不慢地卷起手中竹简,很平淡地问:“还是不会?”
慕时很想反驳他,但又不得不承认,医道的天才并非在术法上也是天才。疗愈之术也是术,她还以为二者相通,会很好学来着。
但如今只是一个瞬移术,她已经琢磨两天了。
“一点都不专心,当然学不会。”
她不服,重新结印,瞧着和他教的一样,但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再来一次。”
闻人鹤瞬间站在了她的身后。
术的操纵到了一定程度,便只是心念一动。作为初学者,只能老老实实结印。
慕时被他盯着,更加错落百出,后面几个手势直接忘了个干净。
“重来。”
她回忆一番,再来一次,手指直接抽筋了。
偷瞄身后的人一眼,闻人鹤未掩嫌弃,但还是在身后伸手,掰直了她的手指。
手把手地教。
慕时恍惚,抬头看他,与记忆里的人样貌重叠。
又分开。
他们不一样,“哥哥”没有那么好看的眼睛。
“看我干什么,看你的手。”
“哦。”
慕时又垂眸看向重叠的手。
师兄的掌心温热,也和“哥哥”不一样,“哥哥”手心是冰凉的,还不如她。
“唔!”
她被揪住了脸,闻人鹤毫不留情地拧了半圈,“你又在想什么?”
“我好像会了。”她煞有其事道。
闻人鹤将信将疑,松了手,“行,你自己来。”
慕时深吸一口气,背对着他,双手缓慢而又有规则地变换手势。
霎时出现在离他五丈外,“我真的会……”
“小心!”元降惊呼,来不及收剑。
瞬移成功,但位置随机,巧的到了大师兄蓄力一劈的剑下。
慕时下意识闭眼,大师兄的剑肯定砍不死人,她乐观地想。
但剑没落下,她被人往后一拽,倒入坚实的怀抱。
她睁眼,灵力凝成的纯白法屏挡在面前,将那一剑弹了回去。她在师兄的怀里,只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
和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声音,“让你学瞬移是为了方便你逃跑,不是为了送死。”
元降双手举成投降,吓得一动不敢动,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吓傻了?”怀里的人没动静,闻人鹤疑惑地垂眸一瞧。
慕时摇摇头,缓解气氛,不正经地笑道:“师兄真好看。”
闻人鹤:“……”
“呀!”她被随手丢在了地上。
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追在他身后问:“大师兄和三师姐都是先学进攻,为什么我就要先学逃跑?”
“剑修和法修本就不一样,像你这样备受觊觎的医修,自然先学逃跑,与敌人拉开距离才更好发挥。”
慕时防患于未然,毕竟没有真正实战过,“那我若是逃不掉,该怎么办?”
“逃不掉……”闻人鹤低语,顺手折了半截荼灵花枝,回身挑起她的下巴,“抬头。”
慕时怔怔望着他。
“教你怎么办,抬头。”他解释道。
慕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照做,稍稍昂首。
“把手抬起来,放嘴边。”
她犹豫着,还是照做。
“张嘴。”
慕时:“?”
越来越不对劲。
在他古井无波的注视,她微微启唇。
闻人鹤嘴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喊,师兄救命!”
慕时:“……”
“耍我!”她反手夺过花枝,打在他胳膊上。
闻人鹤笑意难掩,摁住了她的脑袋,“你放肆!”
“怎样?”
慕时将花枝作鞭子,泄愤地往他身上甩。
闻人鹤手举过头顶再折半截,敲她脑袋,花瓣垂落,沾上她的脸和裙摆。
她像一只刚刚化形,正在气恼的笨蛋荼灵花妖,他想,笨家伙。
“二师兄笑了!”桑音像是发现什么稀奇事,指着他向元降道。
闻人鹤一愣,“咳。”低头敛去神色。
慕时只当他是笑话被他戏弄成功的自己,气得打折花枝。
……
灵力不济的时候容易累,累了就靠着树坐下休息,慕时昏昏欲睡。
闻人鹤在她旁边坐下,听见她口齿不清地问:“你知道谁最有可能在剑修大比中夺魁吗?”
他侧目,“问这个干嘛?”
“我想要灼心草,寻思能不能做个交易。”
“你要灼心草做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要。”她拍拍荷包,“也可能有备无患。”
闻人鹤没有回答,前几年的剑修大比魁首都是一个人,就是应煦。
他忽觉肩膀上压上重物,低眉一瞧,她又睡着了。
这家伙真的经常睡不安稳吗?他怎么瞧着,次次都睡得很香甜。
清风拂过,吹落他们头顶的荼灵花,吹起慕时的青丝,滑过他的脸。
痒痒的,但他没敢动,任这一缕青丝在他脸上“肆意妄为”。
直到他滑到他嘴边,被他抿唇“抓住”。
荼灵树下,一抹玄青、一抹深松绿,风一吹,他们渐渐被翩翩下落的荼灵花“埋葬”。
*
剑修大比在即,慕时还要去找一趟应煦。既是要找他帮忙,自然得客气一些,带点礼物。
于是她炼了几颗有助修行的丹药,装在白瓷瓶里。
“他能帮忙吗?”元降深深为此感到担忧。
桑音肯定道:“会的,应煦师兄人很好的,何况他还喜欢师妹。”
四人围坐在石桌旁,元降和桑音争辩,慕时清点着礼物,对面的闻人鹤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可万一,他趁机提出很过分的要求怎么办?”元降眉头紧锁。
桑音摇摇头,“应煦师兄不是那种人。”
“你懂个屁的男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
慕时晃了晃瓷瓶,打算要出发了。
元降拉了她一把,“要不,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
“先试试,不行再想别的办法。”慕时嫣然一笑,“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好吧。”元降无奈放开了她。
闻人鹤看着她马上要走出院子,千头万绪,理不清楚。
找别人帮忙,会像找他一样,跟人撒娇,拉拉扯扯,牵上手吗?
“要不……你亲我一下。”应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会吗?
对别人笑,抱别人的胳膊,对别人花言巧语……
“慕时。”
慕时脚步一顿,感觉好久没听到过,有人叫她的名字了。
她困惑地转身,元降和桑音同样看向出声的人。
闻人鹤指尖转动着茶杯,指腹摩挲过杯壁,视线也落在杯子上,没有看任何人。
“别去了。”
他听见自己说。
“我替你赢。”
第8章 秘密
夜黑风急,花香弥漫的院子剑光灼灼。
慕时趴在窗台上,左右站着一起远远偷窥二师兄练剑的大师兄和三师姐。
“他是怎么做到,拿根树枝,劈出剑意的。”元降一脸的匪夷所思。
院中的闻人鹤手里拿的,只是一截荼灵花枝。
“心中剑胜手中剑呗。”慕时随口道。
桑音满头困惑,“他为什么不直接拿剑。”
“可能不趁手吧。”慕时有问必答。
桑音点点头,觉着合理,毕竟二师兄向来挑剔的。
元降撅嘴,“怎么能有人学东西那么容易,一夜之间就成了剑修,他还会画符来着。若我能有他一半天赋,早就破境乘黄了,将来随随便便是个扶摇境高手。”
慕时双眼倏忽一亮,望向了他,“大师兄!”
元降闻声侧目,见她满眼期待,略带迟疑地问:“怎、么了?”
“虽然悟性是天生的,但体质可以后天改变。我知道一种古法,用一百二十七种毒将身体淬炼后,可以将体质提升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也就是传说中的修行圣体。但就是过程比较麻烦和危险,而且痛苦。”
慕时顿了顿,摇头继续道:“不,是十分麻烦、危险和痛苦。”
“但是回报也巨大啊,所以大师兄……”
她眨巴眨巴眼睛,满脸真挚,“你愿意试试吗?”
“我不愿意。”元降丝毫没有犹豫地拒绝了。
慕时垮了脸,像极了山下推销“大力丸”的,费尽口舌还没成功,当着人面就变了脸。
“炼成之后就全是好处了吗?”桑音饶有兴致地问。
慕时捏起指尖,“有一点小小的副作用,微不足道。”
“多小?”
“会重欲,但又不能破身。”慕时瞧她感兴趣,又热情了起来,“若是能淬炼成功,将来在修真界大拿中必有一席之地。所以师姐,你想试试吗?”
桑音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太变态了,当废物也挺好的。”
慕时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模样,“真没上进心,散了散了,洗洗睡吧。”
“那你也早点休息。”桑音拉着她的手郑重其事,“虽然二师兄说自己是为了无稷山的脸面才不得不决定参加剑修大比的,但他肯定也是想要维护你。他是心疼你,才这么努力,你就不要再起不来惹他生气了。”
慕时:“……”
师兄心疼她?好小众的想法。
如果师兄哪天不高兴了锤扁她,她都不奇怪。
“你是怕我惹他生气,你和大师兄会被殃及池鱼吧。”
桑音:“……”
这么明显吗?
“好了好了知道啦!”
慕时催促着他们离开。
*
独自回房间睡觉,慕时捧着荷包躺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往里瞅她的宝贝,最后倒了两颗固元丹到嘴里。
她抬起手,眸眼变色,看着体内的灵力一边缓慢增长,一边如泄洪般流失。她知道全力施展疗愈之术后会付出惨痛代价,但也是第一次这么使,没想到结果这么无解。
本来体质就差,而且无稷山天地灵力不足,她手头上又没有合适的草药可以炼丹助长恢复,每日还得花费灵力练习术法。若不能及时补给,她得虚弱个十几年才能完全恢复。
十几年大好光阴,这也太赔本买卖了。慕时打开窗户,像是女鬼一般披头散发地探头,看着院中灵力充盈的人,越想越不平衡。
昨天死皮赖脸要了他那么多灵力,他竟然一晚上就恢复了,比她预料得还要快,几乎能比肩传说中的修行圣体了。
若是没其他办法,只能暂时先干跟他伸手要了。
慕时权衡片刻,还是拎着裙子跑了出去。
闻人鹤看着自己握枝的手出神,没注意到有人走近。
“师兄!”
他一惊,下意识聚力扬手,看清来人后又轻轻落下,敲在她头顶。
“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慕时扬起灿烂的笑容,乖巧地坐上石墩,“我看师兄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我来陪师兄。”
闻人鹤:“……”
他轻嗤一声,“说实话。”
“我只是不喜欢看师兄孤零零的。”
慕时的声音清甜,在一片寂静中,伴清风入他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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