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酥朝他走去,在他身边的圆椅坐下。
裴敬轩假笑一声,后面还跟着几个皇子,更有淮安王。
淮安王裴延是太后表家的姑娘嫁给了皇帝所生的,只是可惜,那女子红颜薄命,生下裴延便早早的去了,故此,裴延还算的是太后一手带大的。
年岁到了也就从宫里分出去住了。
可谓是这几个皇家子弟里岁数最大的人了。
他为人温文儒雅,最喜好写点花前月下的诗句,一双桃花眼里总是含着温柔的笑。
“小念念。”他笑了一声,“该叫宁远王妃了。”
他从善如流的在边上坐下,曲指敲了敲方桌,“多年未见,该不是将我忘了吧。”
裴延大了许酥十岁,十五岁那年,太后将许酥接进永凤宫里,裴延只待了半年就在外立府,从永凤宫里搬了出去。
许酥也对着他笑,“没有,见过淮安王殿下。”
裴延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抬手虚扶,“你这般可就见外了。”
几位皇子也相互打着招呼在殿中找了位置坐下,宫婢端着茶水上来奉茶。
许酥看了一眼身后的周老太太,又对着裴屹说:“殿下,妾身许久未见外祖母了,想念的紧,能否接她老人家去府中住几日呢?”
裴屹眼里带着玩味,许酥眼角的红还未消散,此刻这副乖巧的模样,委实像极了委屈巴巴的兔子。
他侧脸在许酥耳边说道:“刀收好了,当心伤了自己。”
也就是裴屹没瞧见许酥那模样,不然他要晓得许酥是怎么用刀抵住周老太太的脖子的,定要用笔在她身上作画,好好惩罚惩罚她。
免得什么都拿来玩。
许酥脸上一愣,有些无措的抿抿唇,又朝他微微颔首,莫名的有些紧张。
裴屹无谓的笑,宽大的手掌触上她的肩轻拍一下,又看向裴敬轩,“皇兄可能放人?”
裴敬轩也是笑得温和,他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茶,眼里带着只有周老太太看的见的威压,“说什么放不放人的,皇弟说话还是如此幽默,孤看,还是问问老太太的意见吧。”
裴屹点点头,“哦”了一声,又看向周老太太,“琼珠,搀着老太太到我跟前来,本王近来耳力不太好。”
琼珠“诶”了一声,拉着老太太往裴屹跟前凑,裴屹手中也不知往周老太太面前飞了一个什么,周老太太就晕在了琼珠的肩头。
裴屹喝了一口茶,“啧,老太太听到说要去本王的宁远王府都晕过去了。”
裴敬轩唇都抽了两下,“方才不是你将她打晕,你......”
“本王一直喝茶,做什么了?”裴屹敛下眼眸,神情散漫,“在座的可有谁瞧见了?”
裴屹调整了一下坐姿,问了一嘴对面的皇子,“你瞧见了?”
“没、没有、不不不,方才我在喝茶,低着头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瞧见了?”
“如皇兄所见,我方才也在喝茶,不知发生了何事?”
问了一圈,也没人看见,只剩边上的淮安王没问了。
裴屹没再继续问下去,气定神闲的坐在位上,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一手还毫不避讳地玩弄着许酥缂丝腰带上的流苏腰穗。
裴敬轩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向淮安王,这里他最大,他总该说句公道话。
“淮安王,你说,孤有没有说错?”
裴延看了看许酥,又看了看裴敬轩,轻笑一声,“太子殿下总是没错的,我一个闲散王爷是不懂什么打不打的,不过......”
他拉长了语调,吊足了胃口,“本王觉得,老太太这么受欢迎,免得伤了兄弟和气,不如轮流住,东宫也好,宁远王府也好总归不会亏待了老太太。”
说完,他又摆摆手,“本王不懂,太子殿下随耳听一嘴就好,一切还是看殿下和宁远王二人的意思,这算家事,本王插不了这个手。”
裴敬轩一噎,看向裴延的目光全都是嫌弃。
扶不上墙的烂泥,背靠太后也还不是争不过他。
只会和稀泥,说了跟没说一样,还替裴屹说了句好话,叫他下不来台。
小太监上前又给裴敬轩续上了茶水,裴敬轩慢悠悠的抿了一口,气氛也开始冷凝。
喝完手中的茶,裴敬轩才道:“老太太既然也想念宁远王妃,孤就托宁远王照料几天,可要好生照看,老太太瘦了,可别说孤不给面子啊。”
几位皇子也笑了出来,纷纷上前给裴敬轩搭梯子。
裴屹用力将许酥腰间的流苏拽了下来,捏着尾端让绳结在空中打个旋又砸在了许酥的腿上。
“阿柳在外头,你去马车上等我。”
许酥点点头,又听他道:“晚些找你算账。”
第54章 阿柳同许酥有些相像
天色正好,许酥出了东宫望着身后被翠玉和琼珠搀扶着的周老太太还是不可避免地皱起了眉头。
发了一身的冷汗,黏腻的触感让她也格外地不适。
马车就停在东宫殿门侧边那处,还有几顶软轿和淮安王的马车也一并在那处候着。
许酥上了马车,正出神想着周老太太口中的那个唯一的秘密,寒风忽地袭来,将侧帘也吹的翻飞,她瞧见阿柳双手抱臂上下快速的搓着。
“翠玉,你去拿一个汤婆子给他吧。”
翠玉一愣,顺着许酥的视线望过去心下了然,笑着应了一句,便拿起备用的汤婆子往里头灌了热水递给了阿柳。
阿柳眼中还带着迷茫,脸上怔愣的表情让许酥有些哭笑不得。
“奴才不能要。”阿柳看着许酥欠身道。
“接着吧,天这样冷。”裴屹不会亏待身边的人,许酥见他穿的依旧单薄,不由得问了一嘴,“你为何不多穿几件?”
阿柳笑着从翠玉的手中接过汤婆子,脸上带着珍视以及无措,像是不知道如何怀抱才好。
闻言,他有些窘迫地挠挠脑袋,“奴才蠢笨,此前冬日也是这样过的,王爷对奴才好,赏了好看的锦缎,只是奴才瞧着觉得珍贵,舍不得穿罢了。”
“奴才看早上的天算不得太冷也就没有加衣裳,没想到......”他腼腆的笑了笑,又朝着许酥表达感谢,才转过身去,拉着马的嚼绳。
周老太太被琼珠安顿好,琼珠又马不停蹄的用湿帕子擦拭许酥腕镯上的血,抬头间,随意一瞥,也不由得笑了几声。
“姑娘,阿柳这憨傻的模样还挺有趣。”她转身去,拿过茶壶给许酥倒茶,一边说着,“奴婢瞧着阿柳笑起来同姑娘还有几分相像之处,日后呀,也定是个有福气的人。”
琼珠有意逗她笑,惹她开心,许酥心下了然,深吸一口气,对着琼珠展颜笑了几声,琼珠看在眼里只坐去她身边,随口说着笑话。
管它好不好笑,总归都是民间宅巷里听来的逗闷的。
不过,她那话也是没说错的,那个阿柳仔细瞧瞧,确实同姑娘有几分相像之处哩。
*
比起国宴的无聊,皇帝还是更喜欢看克里库雅那美的出奇的脸。
为了谋私利,他甚至早早的就结束了国宴,将一众皇子让太子带头领去了东宫,自己则将阿布达同克里库雅留在了殿中。
“部长这几年变化的还是快啊,记得你当年同朕一般大,抓鸟斗蛐蛐,转眼,你女儿都出落的这样漂亮了。”皇帝仰躺在软榻上。
一边的官宦端在地上替他按摩着腿脚,边上还跪着一个伺候的宫婢,随时往他的嘴里递点东西。
阿布达性格爽朗,他受过太后的恩惠,就不会对凌国做什么,如今将女儿带来也是为了能给她挑一个好的夫婿。
他瞧着皇帝的模样,也学着他的模样躺在他对面的软榻上,克里库雅就坐在他的身边。
“忆往昔,似水年华啊。”他感叹一句,拍了拍克里库雅的手背,笑了一声,“皇上所言极是,我此番前来就是想把我这不省心的女儿嫁出去!”
皇帝心中了然,他不就是想将女儿献给自己嘛,转这么多弯。
看在美人的份上,他就跟他说两句好话。
“那好啊,我大凌国的男儿顶天立地,你这小公主这样貌美,定要找个最好的与之相配!”
皇帝心里乐滋滋的想着,他这话说的可真好啊,滴水不漏。
谁说只有太后那老太婆才会说好话,他也会。
阿布达刚要回话感谢,忽而反应过来皇帝话语里背后的意思,大凌国最好的男儿......
荒唐!
他堂堂寒部部长的掌上明珠,怎能嫁入宫中为妃?
他看着皇帝那发福的脸有些一言难尽,若不是太后心善,膝下无子,念他是先帝最后一个孩子,悉心教导,扶上了皇位,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干笑了几声,也不回答皇帝的话,随意扯了一个话题,聊了几句,皇帝也不敢逼得太紧。
可他看着克里库雅的模样实在心痒痒的紧,没聊几句就要去后宫歇息,将阿布达父女二人丢在殿里,自己欢欢喜喜的坐着龙撵离开了。
阿布达睨了皇帝的身影一眼,他一直没什么拓展版图的心思,可皇帝如此模样下去,大凌国迟早要灭。
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自己吃了,大不了日后这皇位,他再还给姓裴的就是了。
*
宁远王府。
许酥跟着裴屹的身后去了后院的偏殿里,他神色平静,在车上时,他就全程闭眼,模样看起来很是格外的疲惫。
从下车到进了屋内二人一句话也没说过,阿柳跟在身后将周老太太往地上一扔,跪在地上听候指令。
“下人都出去。”裴屹冷言。
一阵声响过后,裴屹来了许酥的身边,他抿着唇,用那个从她身上揪下来的流苏穗子打在周老太太的身上。
很快她便醒了过来,只是好像无法行动,用一种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
许酥的眼眶还有些红,抿着唇,小心的打量着裴屹的神色,有些紧张。
他侧过头来睨她一眼,“本王在门口守着。”
许酥眼眶一红,拉着他的木椅,不放人走。
裴屹咬了咬口侧的软肉,无奈极了,明明是要骂她一顿的,偏就狠不下心来说她一句重话。
他神情严肃,抬眸间都带着杀气望向地上的周老太太,缓缓启唇,“别挑战本王的底线。”
周老太太闭口不言,她只有这么一个筹码,她不能丢了。
然而裴屹是什么样的人,他有千万种法子叫人生不如死。
“很好。”裴屹嗤笑一声,低唤,“玄夜。”
他拉着许酥转过身,自己却将身上盖着双腿的棉毯丢在了周老太太身上,一手漫不经心的,或重或轻揉捏着许酥的手掌。
许酥想说自己没那么胆小,不至于看不了。
可他力道拉的紧,整个人都挡在了她身后,让她动弹不得,鼻尖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格外的恶心。
直到身后的声响消散,许酥才得以转过身来。
周老太太已经满头大汗,盖在她身上的棉毯血迹斑斑,许酥看不出来她受了什么样的刑罚,只看见了她身下大片大片的血迹,嘴巴张得很大,发不出声响。
玄夜单膝拱手跪在一边,“若敢叫,那就再来一轮。”随后便在周老太太身上点了几下。
周老太太这才得以大口地喘气,“说,我都说。”
第55章 你有个弟弟(周老太太下线)
她试图往许酥面前爬,被玄夜一脚踢开,“老实点!”
周老太太颤着声音,一字一句的开口道:“你、你有个弟弟。”
她眼里流着泪,只恨自己的算盘打错了,“你母亲生产那日,生的是双生子。”
她顿了顿,喘了一大口气,被玄夜揪着头发扇了两巴掌又开始断断续续的说:“是我,老婆子守在房内,亲手接过了两个孩子。”
“那个短命鬼,生下你们两个就要死了,老婆子福还没想够呢,我就想着,若是她死了,你们盛乐府的钱财怎么也不会落到老婆子手上,她这般受太后欢喜,指不定全都要落去太后那边了。”
“可若是我把男娃弄死了,留你一个女娃,我又以丧女之痛去太后跟前哭一哭,太后也没有留着你的缘由了。”
许酥手里紧紧捏着帕子,不去看她那发颤的手,面色也是格外平静的,“所以,你把他埋去了哪?”
“不不不,我本来是想杀了他以绝后患的,可产房里的宫婢多,那接生婆是个贪财的,我给了她很多银子,很多银子,她收了愿意守下这个秘密。”
“我将那孩子塞在包袱里,我以为打死了他,出了宫就想扔去乱葬岗的,你舅舅正巧赶着要入宫,他晓得了这件事,说......”
“说你弟弟生的白净,京中不乏有喜欢吃人肉的贵公子,刚死的也能卖个好价钱。”
许酥闭着眼睛,实在无法想象,这群人为了钱,竟能做出这样畜生不如的事。
周老太太看着许酥的模样,也慌了神,语速加快,“不过,他没死,要去卖他的路上他忽然醒了过来,哇哇大哭,我跟你舅舅怕引人注目,将他随手丢给了一个乞儿,我们就跑了。”
“当年,你母亲取‘安念’二字,做叠字给你们姐弟二人作为小字,太后挑了你名为‘念念’,那他就是‘安安’。”
周老太太眼里流着泪,看着许酥,“念念,你看在老婆子尚且保了他一命的份上,你放了我吧。老婆子给你当牛做马。”
许酥近乎崩溃,她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她冲上前捏着周老太太的衣襟,“你是魔鬼吗?”
她浑身发颤,连声音都是哑的,看向裴屹的目光都带着一丝疯狂,“有刀吗?”
裴屹抿着唇,看着许酥被血色浸染的裙摆,眼眸沉了几分,见她依旧执着,才拿了自己惯用的小刀递给她。
许酥快速的接过,这一次,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周老太太的大腿处,疼的她极力的大叫,悲惨戚戚。
极致的呼啸过后,周老太太已经没了精力,连喘气都成了一件费心的事。
许酥的刀还扎在她的大腿处没拔出来,“说,你还预备对我做什么,快说!”
裴屹有些担忧的看着许酥,她发丝顺着动作滑落在肩头的一侧,白皙的后颈充了血,绯红处隐隐能看见爆起的青筋。
“毅、毅儿攀上了太子,只要你嫁进东宫,我接管掌家权,财产我们和太子对半分,日后太子坐上龙位,许越儿从龙之功,封三品大官,老婆子也能得个诰命傍身。”
许酥又问,“你凭什么觉得我嫁进了东宫就能任你们摆布?”
“太子、太子有的是手段,他不能人道叫毅儿发现了,晋州有个偏方,不举的男人看上了什么,只要弄来混着药方一起吃下,就能好。”
“所以,你们准备挖了我的眼睛?”她拿着刀的手力道加重,疼的周老太太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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