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许酥有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不说边上箱子里蓬起来的薄纸是什么内容,就单这箱子金块,就足足是她所有钱财的几番了。
裴屹朝她扬了扬下颌,将锁匙递给她,“缺钱了自己拿。”
许酥小口张着,看他云淡风轻的转身去了圆桌边上喝茶,忽而就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深藏不露了。
她忍不住问:“父皇的国库有这么多吗?”
裴屹认真的想,“起初有吧,现在没了。”
“你不怕我带着你的钱跑了吗?”她将木箱锁上,俏皮的问他,“话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
裴屹黑了脸,他没想过,只是看着她献宝一样将自己兜里的钱给他,就......
“跑?”裴屹冷哼一声,“本王抓的住你。”
他如今说着这样笃定,等他双腿直立,苦苦跪上寺庙台阶虔诚祷告之际,他却再也不敢说,他抓的住她。
许酥知道他本事通天,并不继续追问,只道:“那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想扶谁上位吗?”
许酥睡了一觉,格外的精神,又或是那药让人精神亢奋,她面上的表情灵动极了。
幽黄的灯光照着她,她笑得温柔又甜美。
扶谁上位?
他嗤笑一声,“不成,皇位只能皇帝坐。”
羞辱也只能皇帝受。
虽然程远没能如他所愿的当众同皇帝反目成仇,叫皇帝拉不下来脸。
可他早就挑了染脏病的秀女进宫,算算日子,也该犯病了。
第69章 皇帝的头脑风暴
养心殿内檀香燃了一圈又一圈,乱了一地的奏折、红章,皇帝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臂倒在龙椅之上。
底下跪着的小太监毕恭毕敬的哄他,“皇上,龙体贵重,万不能饿着了啊。”
皇帝害怕啊,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想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当初太后走了,宫中时常有反贼入内,大内高手寸步不离的护着他,后来......
他不知听了哪个美人的劝谏,说是裴屹双腿残疾,做不成皇帝,生母还是红楼里的风尘女子,他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当皇帝的。
起初,他只是放了一点权给裴屹,谁知,他事事做的周到,反贼少了不少,他也能睡个好觉。
再后来,他尝到了甜头,裴屹又对他百依百顺,手中的权一点点被架空。
可令他不解的是,裴屹为什么这样久了都不逼宫?
甚至,还欢欢喜喜的给他找好看的美人,勤勤恳恳的给他批阅奏折?
皇帝想不明白啊,他第一次觉得,他是真正的给自己养了一条毒蛇盘踞在身边。
耳边还有小太监絮絮叨叨的声音,他忍不住捂着耳朵,不想听,他什么都不想听。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龙体——”
“朕说了不吃!不吃!不吃!”他从龙椅上跌跌撞撞爬起来,抓起桌上的东西就砸,“你为什么要逼朕!”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拎起小太监的衣领,“你是裴屹的人!说,你是不是准备着要朕的命!刀在哪,你的刀在哪?”
他一双手在小太监身上胡乱的摸索,小太监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呸”的一声,又踹了小太监一脚,“滚!给朕滚!统统都滚!”
小太监爬跪着上前,“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殿下他从来都没有旁的心思啊。”
皇帝不信,还在一味的发着脾气,小太监苦苦哀求,“皇上,您想想,您觉得齐王想篡位,拿不定主意,殿下为您出生入死铲除后患,您觉得美人不够,殿下就去为您寻,再瞧瞧今天......”
“程老将军一生戎马,大理寺卿的大人更是身居高位,若不是殿下在,就凭皇上今日所作所为,只怕才是真的内忧外患啊。”
小太监抱着皇帝的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殿下只是拔了剑,可从未伤着陛下了啊,您仔细想想,您仔细想想,万万不能冤枉了殿下的一片孝心啊......”
皇帝低着头看着小太监,还真得认真的想起来了。
是啊。
裴屹说:“儿臣不当皇帝。”
裴屹说:“父皇就是父皇。”
是啊,他差点强了苏怀远的女儿,还有程远的最后一个女儿,程远当时看他的眼神确实是起了杀心。
皇帝一点点冷静下来,又爬上了龙椅,细细的想,一点点一点点的想。
若是裴屹想当皇帝,早就能当了,做什么还要受他的气呢?
裴屹还替他平了太子的权,叫皇后当不成太后。
他一向不近女色,年初他赐了那么多美女,他一个也没要,只要了一处宅院,自己立了王府。
年末,却因为太后一手养大的孤女许酥匆匆忙忙的娶了妻,甚至,他腿疾缠身,为了不让婚事被毁,还骑着马儿上了街。
他心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转过身来,问小太监:“你觉得若是太子娶了许酥会如何?”
小太监上前,小声的答:“太子殿下本就想娶宁远王妃的呀,陛下都同奴才说过几次了。”
“对。”皇帝点点头,“你说,朕当初是怎么说的!”
“皇上说,若是太子殿下娶了宁远王妃,那太子母家缺钱的骷髅就能被堵上了,本就依附太后娘娘的老臣,也会因着王妃嫁进东宫而去搀扶太子,只怕......”
皇帝急死了,又推他一把,“怕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只怕,不日,龙椅就要不保了。”小太监带着哭腔给他磕头。
皇帝几个深呼吸,对对对,他当初就是这样想的。
是裴屹娶了许酥,那些老东西说什么也不可能站去太子那处了。
他猛地拍了一个巴掌,裴屹才是那个对他最好的人啊!
可皇帝疑心重。
没理由啊,裴屹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呢?
他又低头问道:“你说,宁远王为什么如此对朕?”
小太监面上一愣,又接话道:“殿下从下失了生母,又在那样的地方长大,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皇上您一个亲人了,不对皇上好,对谁好呢?”
皇帝笑了。
他真是老了,一点表面浅显的事就叫他迷了眼,裴屹才是那个最好的。
小太监又爬上前,小心翼翼地问:“皇上,龙体要紧,晚膳一定要用啊。”
皇帝哈哈大笑几声,“用!”
他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子没理由吃不下饭,必须用晚膳!
“去,通知御膳房,给朕多上几个菜。”他一一细数,“红白鸭子,碳烤乳鸽,冰酥酪朕都吃!”
小太监连连“诶”了几声,就要小跑着出去,又被皇帝叫住。
“等等!”
“皇上还有何吩咐?”
皇帝的腿高高架起,朝他摆手,“虽说如此,可宁远王手中的权还是要收回来,晚些你再去传话,叫他入宫一趟!”
小太监一脸难色,模样看着古怪极了。
皇帝放下腿,厉声:“你做什么?有话便说!”
“皇上,奴才瞧不懂您。”
皇帝皱着眉,“你说什么?”
小太监道:“当初,您将手上的权放给了王爷,为的不就是想睡个安稳觉,绝了那些叛党刺杀的机会吗?如今又将权给收回来,日日提心吊胆,连个觉都不敢睡,奴才瞧了实在心疼。”
皇帝一噎,低下头来想了想。
他左右为难,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那究竟要怎样!
他脸色黑青,瞪着小太监,沉默着不说话。
小太监上前替他顺了背,跪在地上替他理着龙袍衣摆,“皇上,顺其自然比什么都好,若王爷有异心,又何须等到此时,有人替您将事都办的妥帖,您又何须自讨没趣,何不好好享受着呢?”
皇帝睨他一眼,龙威并下,却也只见他眼中一片坦然。
他又笑了,“还不快去通知御膳房,再加一道软酪,赏你了。”
“奴才多谢皇上,皇上万岁,皇上圣明。”
“多嘴!”皇帝佯装生气,“快去,别惹人嫌话。”
小太监“诶”了一声,躬着身子小跑了出去,“奴才这便去,奴才这便去。”
出了养心殿的门,小太监才舒展了身躯,歪了歪脑袋,忍不住小声道一句“蠢货”。
第70章 太后曾许皇后母家一个正妻之位
昭阳殿也不比皇帝的养心殿好多少。
裴敬轩吃着干果,慵懒的看着皇后在廊道上夺步。
“本宫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快些来,快些来!”皇后拂袖,美目怒瞪,“勾魂散我都制成了香包亲眼见苏芸挂在了腰间,只等你来。”
她恨铁不成钢,该要他上道的时候总是慢了一步,“你可知那苏芸是谁的女儿?”
裴敬轩笑了一声,“儿臣知道,大理寺卿苏怀远的女儿嘛。”
“知道你还——”
裴敬轩站起身来,仗着自己的身量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母后,这么瞧,你也没能办成什么好事,同孤不相上下嘛。”
“至少,孤近几日还得了父皇的赞许。”
“你不就是想当太后吗?”他走上前,将皇后死死的摁在了座椅上,拍了拍她的脸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她身后秀气的小太监,“母后只管享受便是,皇位儿臣自会夺取。”
裴敬轩笑得张扬,扬着下颌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昭阳殿里。
他已经找到了真正的漏洞了,许酥早就死了,现在的许酥不过是个易容的,他一定会找到证据,扳倒裴屹,顺利凳上皇位。
周毅已经彻底归他所用,大凌王朝终究还是要落在他的头上。
裴敬轩脸上带着笑,直奔养心殿,“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皇帝彼时正巧用完晚膳,宫人们还在往地上铺着羊绒毯。
“你来作甚?”
“听闻父皇进日后宫内美人甚少,过了新岁就要开春了,因着太后娘娘的事,宫里常年沉闷,叫人喘不过气来,儿臣提议不如将父皇的寝殿和宫中破旧之处翻新,就当迎个开年红。”
皇帝一听兴致便来了,翻新寝宫啊,那好啊。
“朕即刻下旨,让京中百姓每家每户上供一个男丁。”
裴敬轩一听,那不成,这事是他的提议,罪名岂不是要他担着。
他拱手作揖,笑得温顺可亲,“父皇,也该叫百姓们过过新岁年才是,儿臣愿出黄金百两。”
“百两?”皇帝瞪眼。
他一个月光是后宫赏金都要黄金百两了,裴敬轩堂堂一届太子,出黄金百两?
裴敬轩摸了摸脑袋笑得腼腆,“父皇明鉴,儿臣纳了一房侧妃,伤了眼,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银子,黄金百两,已是儿臣极限了。”
皇帝瞧他这样心中也不免动容,那个瞎了眼的侧妃,说起来,他今日还差点......
瞧裴敬轩这模样也不是来跟他计较的,罢了罢了,免得多生是非,百两就百两吧。
“百两能修几个宫殿?”皇帝又问。
裴敬轩轻咳一声,“父皇,顶多修一个养心殿了。”
他看着皇帝面若呆凝的模样补充道:“儿臣的侧妃正是宁远王妃的表妹,听闻宁远王妃家底殷实,也不知能不能通融通融借点银子给儿臣这可怜的新妇治治眼......”
说完,裴敬轩便恭恭敬敬的给皇帝磕头谢恩,泪眼婆娑的走出了养心殿。
*
雪花翻飞,新岁前的雪下的更大了,寒风凛冽,像是要往人的骨头里钻。
许酥服了解药,为了她那下落不明胞弟的事跑了几趟听耳阁,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府里看着裴屹乖乖的用药扎针。
皇帝乖巧了几日,像是确定了裴屹对他确实没什么威胁,还是如往常一般帮着他,他也就彻底放心了。
十几日的光景,他夜夜笙歌,就连阿布达也不管了,抬手一挥,丢给了太子那头。
是日清晨,裴屹端坐在木椅上认真的写着字,许酥又眯着眼睛,像只猫儿一样窝在他的腿边。
裴屹侧眉,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养出来的坏习惯,好在地上铺了软毯,房内也温暖,不会冷着她。
玄夜立在门外,敲敲门:“主子,属下有要事禀。”
裴屹撤了手中的笔,拿过一旁的湿帕子擦手,拍了拍许酥的脸,“念念,醒醒,去软塌上睡。”
许酥迷蒙的睁眼,眼里还氤氲着水汽,蹭着他,“好。”
玄夜得了指令,低着头单膝跪在了一旁,起唇。
“主子,属下奉命查探皇后娘娘的事,却意外发现了太后的一桩密辛。”
玄夜笑了一声,有些感叹,“世人皆知当今圣上并非太后娘娘所出,不过是太后心善,又逢丧子之痛养了圣上罢了。”
“可属下探皇后母家时却发现,太后曾私下送过一个孩子给太后母家扶养,并且许诺日后她膝下的孩子永远留一个正妻之位出来。”
许酥听着听着便从半躺着的模样渐渐坐直了身子,迷蒙蒸腾的眼眸也变得水润有神。
裴屹转了转手上的青玉戒,瞥了她一眼,“继续说。”
玄夜的语气有些得意,“属下觉得此事必然大有文章,一路跟下去,越挖越深,但线索却戛然而止,只晓得那个孩童是个男娃娃,而且,是太后的亲生孩子。”
许酥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她这是又进了一个什么别的梦境吗?
太复杂了。
裴屹的长指敲了敲桌面,“你道什么情形才会让一个母亲送走自己的孩子?”
玄夜抬眼望向裴屹,眼里带着疑惑,“属下不知。”
若是个女娃娃,倒也不难猜,可偏偏是个身体健全的男娃娃,玄夜也想不明白太后娘娘为什么要送走自己的孩子,跑去养皇帝。
裴屹呵笑一声:“这孩子应当不是先帝的血脉,而且,他的生父就在宫中。”
所以,太后才会火急火燎的让自己的孩子刚出生便被送去别的人家了。
玄夜又道:“谁的血脉属下还查不到,但属下疑惑的是,太后娘娘自将孩童送给皇后母家养后竟从未问起过。”
“而且,怪异的是,这孩子在皇后娘娘母家长到一岁就彻底消失了,属下怎么也探不到他的消息,不仅如此,途中还遭遇了不少杀手的埋伏,似乎是想要属下停止追查。”
他犹豫道:“属下探查太后生平觉得她不像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偏又做出弃子的荒唐事来。”
许酥抿了抿唇,看向裴屹:“不,太后娘娘看似良善,实则是个杀伐果断之人,不然大凌的政权也不会牢牢地握在她的手上。”
裴屹也笑了,语重心长,“阿夜,没有一个上位者手上是干净的,这事你继续追查……”
但他觉得,太后应该在死前知道了那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许酥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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