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脑门上都是豆大的汗珠,许酥方才进来就冷脸,委实是太不懂事了。
还好殿下宽宏大量没有计较,只是他这眼神明明是瞧上了许酥,为何眉眼间又生出几分不满之意?
他没敢往下继续揣测君心,只是伸出手来将人重新请回位上去,还吩咐小厮重新加了几道好菜。
第12章 原是误会了她
夜色撩人,雪也停了,昏暗的廊道里只剩下了刺骨的寒风。
许酥端坐在位上随意动几下筷子,听着周毅佯装谋士一般同裴敬轩聊着朝堂上的几个趣事,让周嘉宁几次笑出了声来。
裴敬轩眼睛一直看着许酥,不由的问道:“许姑娘这性子......颇冷啊。”
许酥点点头,“竟是不知,舅舅同殿下如此交好。”
裴敬轩前倾着身子,用公筷夹了一块肥肉放入许酥的骨碟上,“有肉不吃?怎么光吃菜叶去了,偌大的盛乐府,还怕被你一个娇女子吃穷不成?”
他在暗示自己同周毅之间是他在吃肉的关系,许酥放下筷子,有些嫌弃。
周毅又岂能听不出,只能呵呵笑着,让许酥多吃点肉,嘴里说着她太瘦了的话。
裴敬轩见许酥还是这样冷,有些不耐,她这般久都没有给自己一个笑脸,这欲擒故纵的手段也用的太过了吧。
他喜欢女子有点小心思,可小心思太多了,可就不讨喜了。
许酥捧起手边的瓷杯,不咸不淡的抿了一口,也不急着回话。
反正她就拖着,拖到裴敬轩没耐心离开,拖到裴屹拿着红封和回帖过来。
*
与此同时,盛乐府门口落了一顶墨色的软轿。
府门口的小厮搓着两臂,脑袋凑在一起,开心的说着许酥今日发糖的事。
“你为何这样多?”
“嘁,琼珠姐姐见我做事伶俐多发了几颗,何况,我晚上一颗没吃哩。”
“小姐真好,糖果子这样的稀罕物,咱们做下人的哪里吃的起。”
“去去去,拿开你的脏手,我改明儿向夫人讨了假,要留给我小妹的。”
裴屹循声望去,他穿着一身墨色的狐裘,腿上依旧搭了一条雪白的毛毯,听了几句,便看向身旁的玄夜。
玄夜弓着身子,听他说话:“去,给本王把他们手里的糖都收回来。”
玄夜不疑有他,只当是裴屹想吃糖了,毕竟这是个喝茶水都要添糖的主儿。
他冷着脸,往他们手里塞了几锭银子,“宁远王买了。”
玄夜衣兜里拖着糖果子,跪在裴屹的面前,只见他拿过一方帕子,将那些糖果子包了起来,沉声吩咐:“进府。”
小厮拦不住他们,何况,这是天大的贵人,他们有几条命拦得住,嘴里说几句做个样子,便将人放了进去。
随后,便撒开腿一个劲儿的往前厅跑。
玄夜目光一冷,腰间的剑直直的落在那小厮的面前,吓得他脸色比地上的白雪更要白上几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
裴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手把玩着帕子里的硬糖,一手捏着红封回帖,姿态慵懒,路过那小厮,微微抬眼冷笑一声,随即又将眼睛闭上。
吓得那小厮当场瘪嘴就要哭出声来。
宁远王方才看他一眼是什么意思啊?
他不会要杀了他吧?
不不不......听说死在他手上的就没有一刀了断的,不是剥皮就是抽筋。
老爷和夫人肯定不会管他的死活的。
对,还有小姐,小姐今日赏了糖的,小姐日后还要当太子妃,肯定能救救他......
*
裴敬轩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花在了许酥的身上。
他亲眼看着面前的妙人儿端起一杯清茶,小口小口的抿。
他以为她喝完这杯茶总该同他多说几句话了,却又见她用帕子拿起一块芙蓉糕点一点一点的咬。
裴敬轩气死了。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他,给他冷脸。
周毅在边上嘴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可裴敬轩脑子一热站起身来就要往许酥那边走去。
他娘的,这张嘴、喝茶、吃糕点、样样都行,就是不能同他说两句好话是吧!
红封周毅也收了,回帖周毅也收了!
他过来不过是希望她心底愿意嫁进东宫,两家人面子上还好看些,还有就是他倒是想看看周毅那狗东西,将这女人吹的天花乱坠,实在让他好奇罢了!
若知她如此不识好歹,他明儿个就一顶软轿,用白布堵了她的嘴,迎她入了东宫。
管什么礼不礼节的,总归父皇自己也没多少礼节。
裴敬轩满脸怒气,一手握上许酥吃着糕点的小臂,用力将人从矮位上拉起来,连带着桌上的瓷杯都倒落下来,摔的七零八碎。
“孤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识好歹的女人,明日、你就同孤进东宫去!”
等她进了东宫,有的是法子磨她,最好让她这张冷冰冰的脸上布满泪痕,可怜兮兮的看他。
想到这,裴敬轩的小腹又开始隐隐有了感觉,他脸上更加兴奋。
指不定,这女人真能治好他!
许酥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小步退开,“殿下逾矩了,还有,民女不知为何要进东宫?”
裴敬轩冷哼一声,“太后不是下旨叫你嫁了?你舅舅求了东宫的回帖,孤也准了,你装什么?”
你来我往的事,有什么好装的!
许酥眨着眼睛,似不可思议那般看了看周毅,眼里都蓄起了泪花,泣不成声:“舅舅,你、你怎能如此?竟瞒着我同太子做这样的事,婚嫁之事,连一句都未曾过问我。”
周毅哪能知道许酥会这般不顾及自己的名声,男子还在场便直愣愣的将这种话说了出来。
何况,她说的什么鬼话,他同太子做什么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你收了太子的红封,你也是同意的,你!你太不像话了!”
周毅堆砌着满脸的褶子安抚着裴敬轩,“殿下务气,她自小便被小人宠惯了,殿下的红封,她是收下了的!”
许酥半咬着唇,声音又软又糯,不知道多委屈,“我没有啊......”
李罗慧和周嘉宁也坐不住了都站了出来说她,一边又同裴敬轩解释。
许酥低垂着脑袋,帕子捂着嘴,轻轻摇着头,眼泪要掉不掉的。
她心里算着时间,差不多再过一下,她就直接佯装抽噎不上气来,然后说点什么跑回她院子里去。
让周毅自己去应付去吧,她来的路上让琼珠去找账房要了账本,此刻她应当是要到了。
许酥悄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的事还多着呢。
裴敬轩看着她那张绝美的脸,眼角还挂着一丝晶莹,像是着了魔一样,有些心疼,也更加心软。
原是误会了她。
他方才拉她的力道还挺大的。
他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几声,近乎贪恋的看着许酥的脸,哭起来是这样好看,呵......去了东宫,他一定想法子叫她日日哭给他看。
“没有就算了,孤今夜回去再写一封,你可要好好收着!明日孤便叫人将你接回东宫!”
裴敬轩的声音刚落下,另一道低磁的声音随之响起:“啧,皇兄,先来后到啊。”
第13章 本王就要娶
裴敬轩面色一沉,只觉得冤家路窄,这死残废为什么来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想要将许酥拉到身边来,偏偏许酥还特意往裴屹那边走去,恭恭敬敬的给他行礼。
他的手掌落空,在空中随意一晃又背在了身后,“什么先来后到?孤不是比你先来?”
裴屹坐在木椅上,他身上的戾气由内而发,周毅安分的请礼拉着李罗慧母女二人往后退了几步,不敢惹他。
裴屹可不比太子,惹他生气了,这是真会当场就杀人的。
裴屹将手中的红封和回帖一齐交由许酥的手中,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又转过头问许酥:“宁远王府,嫁不嫁?”
没等许酥回答,周毅就跑上了前,想要抢过许酥手里的红封,一边还说着:“宁远王勿怪,我这外甥女是要——”
“嫁。”许酥笑着应他。
周毅身子一僵,硬着头皮走上前,“念念,回屋去,男人说话,你个姑娘家插什么嘴?”
许酥眼里藏着一抹调笑,一副“不是你把我请来前厅的吗?”。
不过,既然裴屹的红封和回帖都到手了,她也正好要去看看账本,这儿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她躲在周毅的身后,背着裴敬轩悄悄朝裴屹眨眼睛,又欠身行礼,端庄的不行。
“有劳王爷了。”她甚至没有管身后的周毅和太子,连句告退都没有说,就这样带着自己的婢女离开。
裴屹睨她一眼,只觉得这姑娘得了便宜还卖乖。
罢了,来都来了。
周毅忍下心中的怒气,又小心翼翼的上前:“王爷有所不知,念念她啊,是收了太子殿下的红封和回帖的。”
裴敬轩也走上前,“皇弟此举有些不妥吧?不过一个女人,转头皇兄给你物色个更好的。”
裴屹摸了摸自己腿上的毛毯,恍若未闻。
他是皇帝当年下江南同一个官妓风流一夜留下来的种,脾气性格不知道多臭,偏偏今上也不是个好的。
若不是太后一直压着,这天下早就哀声一片了。
如今太后走了,皇帝装都不装,还在太后孝期便大逆不道的穿着一身红衣上朝,还要选秀。
裴屹这个恶魔,有样学样,不仅如此......皇帝要玩女人,他就去找,天南地北都给皇帝找过来。
皇帝要杀人,裴屹二话不说,当夜就能提着头去见皇帝。
如此一来,这个最让人看不起,也最上不得台面的皇子,竟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呼风唤雨。
甚至,他做的一些荒诞之事,皇帝不仅不管,还直呼他这是遗传了他的真性情!
裴敬轩当上太子,全都是皇后还有太后两人压着皇帝扶上位的,在旁人面前耍耍威风可以,可在裴屹面前,那是半点都不管用。
见裴屹不理他,裴敬轩脸上也有些不好看,他几乎能想到,若是裴屹娶了许酥,之后他又得了许酥的家产,不知要有多嚣张。
只怕日后更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了。
他端着姿态,用兄长的身份压他,“皇弟尚且年轻,孤年长你几岁,这么多年正妃之位也没个着落,你还小,不用着急。”
何况,你一个腿都残废的人要什么女人?
周毅不敢出声搅了这气氛,他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宁远王会过来?
“这不是还有一个?”他眼神瞥一眼躲在周毅身后的周嘉宁。
裴敬轩一噎,“许姑娘同孤有情,孤也是下了红封的!”
“有情?”裴屹歪了歪脑袋,嘴边挂着一丝玩味,“噢,那方才她哭是跟你断情?”
“无碍,本王娶了就是。”
裴敬轩也懒得说那么多,他一开始本来就被许酥气了大半天,如今裴屹又来气他。
他干脆直接将周毅推了出去,“你说,嫁谁?”
周毅哪里敢惹裴屹,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清楚。
被裴敬轩狠狠瞪了一眼,心一横:“此事还要等老太太过来定夺。”
“嗤”。
“爱定不定,本王就要娶。”裴屹没了耐心。
可裴敬轩也要娶,他本来就是想娶的,如今裴屹来同他争,他就更要娶了。
“孤也要娶!”
裴屹冷冷看他一眼,似是没想到他这般幼稚,他无所谓的耸肩:“那明日上朝,问问父皇吧?”
他嘴角噙着笑意,“毕竟,许姑娘也要问过老太太不是?”
明明是极寒的冬日,周毅身上却被汗水浸湿了。
这宁远王实在太没底线了,横刀夺爱不说,一副“我要你就得给”的模样。
还问什么皇帝,皇上如今不知道多宠他,真是无耻!
太后的旨意里写的清清楚楚,让许酥自己挑,她说嫁谁就嫁谁。
当时,他悄悄拿了一张假的给许酥,她没见过真的,自然辨不出手里的真假。
可若闹到皇帝面前去,他要是被查出造假,哪还有命活啊?
天寒地冻的,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冷透了,屋门大敞着,屋内还燃着四个炭炉。
裴屹往里去了些,嘴里唤了一句玄夜,便瞧着外头乌泱泱的一片人进来,抬着各式各样的礼箱进来。
“恰逢太后孝期,又正巧太后旨意里的期限就要到了,也顾不得什么三书六礼的流程了。”
屋内都是宁远王府和盛乐府的下人,许酥这个时候办婚事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偏偏她若再不嫁出去又违了太后的旨意是要株连九族的。
故而,不论谁娶她都只能是一顶软轿迎进了府中,然后发点糕点和糖果子,奔走相告一声就算成了。
可谁知,裴屹这疯子竟还明目张胆的下聘礼。
周毅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何况,那红彤彤的礼箱往院里一搁,保不准明日他们家就能被四方邻舍的唾沫星子淹死。
“这事成了。”裴屹一手撑着脑袋,半阖着眼睛,说一不二。
裴敬轩看着这一抬又一抬的聘礼只能吃下这个闷亏,裴屹不守规矩,在太后孝期弄得这么红,可他是太子,他不行。
如今,他聘礼也抬了进来,等他去皇帝面前被弹劾吗?
说他堂堂凌国太子,为了个女人同自家兄弟闹得红脸?
他心里愤愤生气,看向周毅的眼神也愈发恶毒,若不是这个狗东西今日求着他过来,他又何须被裴屹羞辱一番?
这贱人......
裴敬轩深吸一口气,看向裴屹挑衅一般说道:“皇弟怎就不信?”
他无奈的摇摇头,“孤当真是先下了红封。”他笑的温和,“不过一个女人,若皇弟真的喜欢,你娶了便是。”
他装的兄友弟恭,衬得裴屹不讲理极了。
可裴屹是个直性子,装不来他那样子,嘴角勾着笑,离他近了些。
“皇兄倒也不必如此恼怒,不过是人家姑娘不喜欢你罢了,她方才说她嫁我,可见若是得不到人家的欢喜,红封也是无用的。”
“就是,堂堂一个太子,怎么就娶不到正妃呢?”
他张了张口,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慢条斯理的问:“啧,莫不是?”
他的视线下移,不过一瞬便挪开,像是瞧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皱了皱眉头。
只这一眼,就足以让太子彻底发狂。
他以为自己隐藏的足够好,但他不知道,从裴敬轩寻医士的第一天,裴屹就知道他是个无用的弱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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