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恼了两人做事疏漏被发觉报复,更恼两人之前竟然没告诉他,不然绝不会是这个结果。
这些年一步一步走下来,如今眼瞧着襄台伯府同舒宜真已经势成水火,眼瞧着连面上的平和竟然都维持不住了。
难怪舒宜真连迎接他都懒得敷衍。
一路到了自得院,看着眼前的院门,宋简之心中竟觉陌生。
当初成婚前,他念及长公主府的骄横,特意给这个院取名惠和,希望舒宜真能和顺宽仁,转眼间这些年过去,长公主府没落,他的仕途波折不断,如今灰溜溜的回来,反倒是舒宜真——
这个从前不被长公主府看重,被他冷落的小女子,一跃成为帝后所心中宠爱的丹阳郡主。
世事难料,可见一般。
宋简之心中想着该如何好生说话,边抬步欲要入院,谁知刚迈出一步,守在院门口的婆子就抬起了手。
“伯爷,郡主说累了,谁也不见。”
宋简之脸微僵,牙根紧咬。
第35章
宋简之还想着该怎么和宜真缓和关系,可她竟是见都懒得见。
他看着眼前的院门,一时冲动几乎想硬闯进去。
这里是襄台伯府。
可若真那样子做了,他又算什么。
宋简之最后沉着脸走了。
旅途劳顿,宋简之回去后就开始休息,直到傍晚,小厮进来汇报,道大少爷来请安。
他眉下意识微蹙。
对于这个儿子,宋简之是不喜的。
他的母亲曾是他的贴身丫鬟,但他嫌她爱生事,举止轻佻不踏实,本想借机放出去,可谁知一个没注意,竟被她爬了床。被一个低贱的婢女算计了,这对他来说,是个耻辱。
所以后来他任由母亲将她撵出府安置在偏僻的院子里,连她生下的孩子也十分不喜。
可谁知,宋庸竟然攀上了舒宜真。
想起母亲的算计,他心中越发的不喜,本想不见,但顿了顿,还是出去了。
少年站在堂中,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眉目之中意气飞扬,却又不失沉稳。
是个看着就能被人赞一句少年英杰的样子。
可宋简之就是不喜。
这个孩子一点也不像他。
更不像他的父亲和祖父,大概是像了他那个生母。
“父亲。”宋庸见礼。
“嗯。”宋简之眉飞快的皱了皱,随意应了声,踱步过去坐下。
他收回眼神不予理会,便也没有发现宋庸眼中的打量和凉意。
恍惚几年过去,再见宋简之,宋庸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个男人并没有他记忆中的强大。
他消瘦,颓废,不堪一击。
可他偏偏是母亲的丈夫,有着最名正言顺不过的名分。
真是碍眼。
“几年不见,见到父亲安好,孩儿就高兴了。父亲您好好休息,孩儿这便要去给母亲请安了。当值一日,想必母亲也有些话想问我。”宋庸垂首。
宋简之到嘴边的拒绝便就顿住。
他定定看了宋庸一眼,有些不确定那话语中若隐若现的冷意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去吧。”他说。
宋简之本想寻机训斥几句,可宋庸无甚错漏之处,虽冷淡了些,神态却也恭敬。
他细想了想,竟也没什么话想跟他说,索性放弃了。
宋庸垂首,后退几步,转身大步离去。
宋简之不觉又皱起了眉。
此子刚才的恭敬分明只是佯装,岂有此理!他心中霎时怒火翻滚。
宋简之打定了主要要好好教训教训宋庸,挫挫他的锐气,可谁知后来半个多月的时间,他竟也没能找到机会。
这个孩子勤学上进,性格沉稳,进退有度,接人待物都没有可指摘指出,那点疏冷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一般。若是非要指出来说教,反倒显得他苛刻。
宋简之心中更添气闷。
不过宋庸平日白日里上值,每天最多也就能见一面,他虽不喜,平日里却也想不起来。相比起来,府中的人事才叫他心神疲惫。
老夫人早就命人准备好了接风宴,办的十分低调,之后不断有亲朋来看望。
宋简之从事发之后就不断酗酒,短短的时日便消瘦下来。
尤其是因为这次的事,他不想被人知道,所以有人来时,他非但不欢喜,还有些沉郁,一时倒真像个生了重病的人。
期间,宋简之有心想见蔡静姝一面,可根本寻不到机会。
蔡静姝入李家之后,便再无消息传来,再加上众人皆知他与蔡静姝的关系,他一时也不敢妄动,这么一来二去的,就拖了下去。
小小的襄台伯府,几个主子各怀心思。
眼看着皇后千秋将近,宜真心中激动,却也越发的谨慎小心。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越是最后的时刻,越是要小心。
可这世间之事,总是如此,你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中秋前几日,宜真正在试她上次做的荷花香。
荷花的香味略淡,她试了好几种搭配,想看看效果。
如此一一试来,最后从五种香里选出了其中一盒,别的总却了点什么,这一盒正正好。
一番忙活,外面已经是傍晚。
宜真看了眼天边绚丽的晚霞,边命人将作废了的香处理掉,不过一般都是让院中的丫鬟拿去用了,这些香,她不满意,但好些小丫鬟们却觉得好闻得很呢。
就在这个时候,梅儿脚步匆匆进来,说,“郡主,出事了。”
宋简之的院子在外院,名知新院,宜真匆匆赶到时,大门紧闭,她没有耽搁,直接让护卫上前将院门踹开。
她提步,径直入内,绕过影壁,院内种种便映入眼帘。
“伯爷这是在做什么?”
宜真轻声问,脚下不停。
宋简之有些怔然,很快拧起眉。
“自然是教训这个不孝的东西。”他冷哼,扬起手上的戒尺,就要往垂首立在那里的宋庸背上抽去。
宜真心下一跳,脚下立即加快了速度,却也来不及拦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重重抽下,发出一声闷响。
宋庸的神情微变,显然是痛的狠了。
“宋简之你混账!”宜真怒道,冲上前拉开宋庸。
“舒宜真!”宋简之胳膊落了空,不悦的唤道。
宋庸踉跄了一下,抬头看着宜真,面色发白,轻声唤,“母亲…我没事。”
宜真见他眼中带着痛色,又有些忐忑,依赖的看着她,心中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傻了吗,挨打也不知道躲!
只是这话到底不适合说出口,宜真便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看向宋简之,径直上前,劈手躲过了宋简之手中的戒尺。
宋简之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一晃神戒尺就落到了宜真手中。
然后就是猝不及防的痛意。
宜真信手抽向宋简之,她很少对人动手,手中压根没什么章法,却也记得不能打脸,全数落在肩臂背后。
“舒宜真!”若说刚才是不悦,那宋简之现在就是惊愕和愤怒了。
她怎么敢对他动手?
宜真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使劲抽向宋简之的脸颊,心中的恶气这才出了些。
宋简之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被人打过脸,一时间怒火高炽,下意识就要还手,宋庸眼神一闪,上前扶住他,边道,“父亲,你没事吧?”
他手下稍稍用力,便按住了宋简之的手臂。
宜真趁机,又朝着他的脸抽了几下,左右打都打了,了不得回头被人议论些,就看宋简之有没有脸说出去。
“母亲您别生气,父亲惩戒孩儿,是孩儿的不是,不该顶撞父亲,不肯同意与赵王府中千金的亲事。”
“只是母亲您说过,不想与诸王结亲,所以孩儿才拒绝的。”
“母亲,您好好与父亲说,可不能动手啊。”
宜真动着手,宋庸把宋简之按住的同时,口中的话也没停过,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好啊,宋简之,你出息了。”宜真气极反笑,随手扔了戒尺砸向宋简之,好巧不巧砸在他眉骨之上,竟划破了皮肉,流下血来。
宜真心中一跳,前后两辈子,一直规矩守礼,这还是第一次同人动手。爽快是爽快了,难免有些忐忑。
不过一看宋简之脸上五六道红印,脸颊都肿胀起来,她心中那口恶气出尽,反倒懒得想那么多,只管着舒坦高兴。
“怎么,养孩子的时候你不管,现在我将孩子养大了,你想着拿他去换好处了?”
宜真冷笑。
看她不准备动手了,宋庸默默收手,后退几步站在宜真侧后方处。
宋简之的胳膊总算得以动弹,死死瞪了宋庸一眼,气恨又恼怒。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我这个做父亲的还定不得他的亲事了?”不过眼下舒宜真才是最要紧的,他阴着脸看过去,连之前佯装的温和都顾不得了。
“你定不得。”
宜真冷冷看回去。
宋简之冷笑一声,若说别的他拿舒宜真没办法,可宋庸是他的儿子,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能左右他的婚事。
便是舒宜真再不情愿,也无济于事。
思及此,宋简之心中不免有些畅快和得意,但不过片刻,就在宜真接下来的话中戛然而止——
“皇后娘娘开恩,知道我惦念阿瑾的婚事,说过她心中早已有了人选,只等时候到了就赐婚。”宜真一直冷着脸,说着却勾了勾唇,讥诮般看着宋简之,说,“皇后娘娘口谕,你敢违背?”
宋简之想说宜真胡说,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是不是胡说有什么要紧,宜真得皇后娘娘喜爱,就算是假的,她若去求,皇后娘娘也会恩准。
他心中恼恨,又想他要为自己的儿子定下婚事,就算皇后娘娘也无权置喙,可宋简之疯了才会这样说。
他死死盯着宜真,心中不甘不愿恼恨愤怒,可最后却也什么都不能说。
宋简之深深呼吸,才勉强按捺住不管不顾发作的冲动。
“既是皇后娘娘天恩,自然再好不过。只是此等事,夫人下次还是早些告诉我为好。”宋简之快要气疯了,却也不得不忍下去,只是说话难免冷沉了一些。
“我还以为伯爷早就忘了阿瑾,不然也不会把他扔在小院,更不会这些年都不管不顾,问候都没几次。”宜真冷嘲着说,“谁能想到,你解官归家,反倒想起自己儿子的婚事了呢。”
宋庸垂眸,忍下眼中的笑意,心中怦然。
他还是第一次见宜真这般阴阳怪气讥诮的模样,真是……迷人。
第36章
宋简之脸颊抽动了一下。
宜真又冷笑一声,比起宋简之,她还惦记着宋庸的身体,转身就走。
“阿瑾,走。”
“去叫大夫。”
“你傻了吗,他打你你就让他打?”大概是刚才放肆了一把,宜真现在也懒得顾忌那么多,不满的训斥,压根不在意宋简之就在不远处,能清晰的听到她说了什么。
宋庸忍不住就想笑,他好不容易忍住,好声好气的安抚,“母亲说的是。”
他自然有不惹恼宋简之的法子,只是眼见着宋简之把注意打到了他的婚事上,便就借机闹开,免得之后还要费劲。
出了门,一路往谨思院去,宜真渐渐冷静下来,问,“他打了你几下?”
“母亲来的及时,只三下而已,没什么的。”
宋庸忙道,说话间带着小心翼翼,他自己无所谓,却担心宜真气着自己。
“回去先让大夫给你看看。”闻言宜真心下微松,眉舒展开。
宋庸自然应是。
一路回了谨思院,大夫很快赶到,等看过之后,表示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及内里,之后小心养些时日就好,宜真这才放心。
“你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等宋庸上了药出来,宜真命人退下,蹙眉道。
刚才怒气上头她没想到,现在却已经反应过来这小子大概是故意的。他聪慧狡诈,若有心,绝对能安抚住宋简之,不到动手的地步。可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局,她大致一想,心里就有了数。
宋庸笑的讨好,说,“就知道瞒不过母亲。”
他没隐瞒,大致说了自己的想法。
宜真拧眉,瞪了他一眼,说,“你只管安抚了他,母亲自然有法子。似这般损伤自身的事,是下下策,傻。”
“母亲,”宋庸有些不好意思,满脸乖巧。
“皇后娘娘真的要为我赐婚?”他口中一直问,从刚才宜真开口,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借机问出了口。
在宜真这么说的时候,宋庸也知道自己之前所思所做是白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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