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设下正门只进不出的规矩,就为了寒碜一下中途退出的人。
祁昭推开那扇不太顺滑的后门,蹲在门边休息的乞丐被吓了一跳,祁昭说了声‘抱歉’,从他身旁经过,没走两步又回过头,往正准备重新躺下的乞丐破碗里丢了一锭银子和一块小铜牌,在乞丐惊愕疑问的目光中,头也不回钻进昏暗的小巷。
今晚真是喝多了,要不怎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但心中又不免觉得可惜,若今晚确有其事,并成了的话,没准他的燃眉之急真能解,可惜啊。
在金老板出现之前,祁昭还有所期待,金老板出现之后,祁昭就断定这不过是一场闹剧,就算得月楼中展示的无数珍宝皆为真品,那八箱金银也是实打实的,可让一个风尘女子假扮成叱吒商场的富商,就算她竭力模仿,也不过是画虎反类犬罢了。
他还是回去让李观棋好好算算账,看能不能再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抠出几两银子应急吧。
离灯火通明的长乐街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祁昭警惕着放缓脚步,待脚步走近他猛地回身大喝:
“谁?!”
迎接他的不是回答,而是一阵迷人眼的白烟扑面而来,祁昭晕倒前,听见两个人的声音:
“你这剂量太大了吧,万一醒不过来,怎么跟金老板交代?”
“哎呀放心,我有数的。”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抬起晕过去的祁昭,将他抬上一辆早就停靠在巷子口的马车。
不远处的屋脊之上,默默探出两颗脑袋,看着自家主子被搬上马车,是祁昭身边的暗卫大影和小影,俩人一番交流:
“主子被绑了。”
“看见了。”
“要救吗?”
“主子没让啊。”
“……也是。”
交流完之后,两颗脑袋又默默的缩回,而那辆绑了祁昭的马车,很快穿过长乐街闹市,绝尘而去。
**
金梧秋期待已久的咖喱粉终于找到,下午行会的人刚送到她手中。
虽说在她原来的世界,她对阿三的这玩意儿并不感兴趣,但自从两个月前在路上和几个天竺商人擦肩而过,偶然闻见这味道后,她就越发思念自己原来的世界,于是想方设法托人弄来些来,她打算用这得来不易的香料做一道异世美食来稍微缓解一下思乡之情。
说干就干。
于是从傍晚开始,金梧秋就一头钻进厨房,用心创作。
好不容易把所有食材都下了锅,金梧秋满意的盖上特制砂锅盖,叮嘱一旁神色复杂的丫鬟注意看火,算了算时间,差不多等她沐浴过后就能吃了。
心里惦记着厨房,金梧秋很快把自己洗香香,嫌婢女帮她穿衣服太慢,干脆自己动手。
“东家您别急,内衫还未拉平整,衣摆还翘着呢……”
婢女云儿是金梧秋初来京城时五公主送来的,说是曾在宫中掌事大嬷嬷身边进修过,机灵又勤快,可惜那时金梧秋贴身的人员已满,她又不想添人换人,就让此女伺候穿衣事宜,此刻因为要配合金梧秋毫无章法的冒失动作,素来有条不紊的小婢女倒把自己弄得手忙脚乱。
“无妨,这会儿又不出门。”
金梧秋匆匆把身侧的衣结系好,火速取走云儿手中还未来得及展开的外衫,匆匆忙忙出浴房,没走两步又折返回来,不忘把托盘上放着的陈旧荷包挂上腰间。
从浴房到厨房的半道上,金梧秋被匆匆追上来的管事女使珍珠唤住:
“东家,五公主给您送了些东西来。”
因着多年前的救命之恩,五公主对金梧秋相当照顾,三天两头给她送东西,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生怕她在京城冷着饿着,对此金梧秋已习以为常:
“送就送吧,你准备些回礼便是。”
说完,金梧秋就要奔赴厨房,被珍珠拉住:
“东家,您还是去看看吧,五公主这回送来的……不一样。”
珍珠是金梧秋从金氏带出来的贴身侍婢,不仅算术一流心细如发,坊间各项技能皆有涉猎,关键还成熟稳重,放在别家商号直接上任总掌柜都绰绰有余,一般情况不会乱了方寸。
金梧秋不禁疑惑,五公主究竟给她送来了什么?
半刻钟后。
金梧秋愁容满面看到躺在软榻上昏迷不醒的俊美青年,表面上沉默不语,安静如鸡,内心却是万马奔腾,川流不息,止不住的冷汗蹭蹭往外冒。
祁珂那大傻妞究竟想干什么?
自从知道金梧秋来了京城,好家伙,不是带她去看光果猛男,就是带她去找妖娆小厮,男人跟不要钱似的往她怀里送,被她婉拒之后,上回居然又找来两个美艳绝伦的扬州瘦马,问她是不是好那口……
之后五公主祁珂打着金梧秋的名义,在京城大肆为她招揽夫郎,哪怕金梧秋认真表示自己没那意愿,祁珂依然像个恨嫁的妈妈桑,一副不给她把这皮条拉成功就要金盆洗手退出青楼的架势,成日打了鸡血在那折腾。
金梧秋劝过也制止过,但人家是公主,在京城能横着走的存在,铁了心办一件事,金梧秋能怎么办?
既然制止不了,干脆由着她去闹,反正主动权在自己手上,无论最终祁珂替她选了谁,只要金梧秋不接受一切都是白搭。
原以为她做的那些已经是极限,但金梧秋是万万没想到,祁珂的底线……是没有底线。
这都干上绑票了!
第3章
◎金梧秋听出了他的迫切,对二百万两的迫切。◎
“她送个人来什么意思?没留什么话?”
金梧秋挠着冷汗岑岑的额头问。
“留了的,说这是公主在得月楼为您精心试炼出来的夫郎,说这位是个世间罕有不贪财色的正人君子,品性相貌皆为上佳,请您务必笑纳。”珍珠回道。
“……”金梧秋语塞。
她知道放任祁珂在得月楼动作,最终可能会是这个结果,但真没想到来的这样快!根本不给她反应和拒绝的机会,就把人送上门来。
还是这种昏迷不醒的状态。
“他是被打晕了吗?”金梧秋无力的问。
珍珠略微凑近榻上人,弯下腰轻嗅两下后回道:“曼陀罗、曲麻,应该是迷药,剂量不大没事的。”
“把人送回去,跟公主说我没兴趣。”金梧秋果断拒绝。
说完金梧秋便要走,被珍珠拦住:“东家等一下。”
金梧秋止步,珍珠随即凑近,压低声音说了句:
“您要不……把人留下得了。”
金梧秋:??
把人留下?
金梧秋用‘我疯了吗’的眼神看向她亲爱的珍珠姑娘。
珍珠顶着质疑跟金梧秋解释:
“公主成天变着方儿的给您送人,虽说您都拒绝了,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干脆留下一个。”
金梧秋明白珍珠的意思,只要她一日拒绝,祁珂便一日不会放弃,三天两头的给她搞黄、色活动也挺烦的,不如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太平个几年也好。
珍珠见东家有所松动,又抛出一记理由炸弹:
“老宅前几日又来信了,收下此人,说不得能借公主之名压一阵老宅那边的心思呢。”
金梧秋心动了。
其实她之所以要来京城,除了搞事业,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江南老宅那边也动了让她婚配的心思,动不动请她过去相看,她原就是为躲避族中催促来的京城,却没想到京城这边也有个热衷给她做媒的祁珂。
这么说来,留下此人说不定真能一下解决她的两个头疼问题。
“就算不考虑这些,东家您身边也该有个人了,不然外头总有人说您旧情难忘,要替那位守身一辈子呢。”珍珠深谙金梧秋的七寸,一击炸毛:
“扯淡!我替他守?他算个什么鸟!”
金梧秋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珍珠连忙安抚:“是,咱们这些亲近的人知道,可外头的人不知道,岂不亏得慌。”
“……”
金梧秋再看榻上之人,身量颀长,眉眼俊逸,气质卓然,是金梧秋喜欢的清冷儒雅那挂的,就不知他被迷晕了送来是否受到逼迫。
珍珠将随人一同送来的得月楼登记册子翻开看了看,得知此人名叫谢映寒,倒是自愿走入得月楼的,却不知为何中途退出,从得月楼后门离开时,被祁珂的人下黑手送了过来。
金梧秋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细细打量着软榻上的清俊男子。
既然都主动进得月楼了,为何要中途退出呢?
是看出了什么?
还是受不了自身道德感的谴责,后悔了?
正思索着,软榻上的人渐渐转醒,他睁开双眼,失神的盯了一会儿房梁,才缓缓转过头,就看见坐在不远处,金梧秋那张笑吟吟的俏脸。
“公子醒啦。”
金梧秋对他挥了挥手,主动打招呼。
榻上之人没有说话,而是坐起身警惕的扫向四周。
他身着青衫素衣,挽发未曾戴冠,头上只有一根质朴无华的白玉簪,此时发髻略微有松动,几缕细细的发丝垂落在他额前或肩上,颇有一种谪仙堕尘的凌乱感。
若只看他外表穿戴,便似寻常人家的公子一般,金梧秋却从他微蹙的眉峰和从容的目光中看出些许积威,这种威势一般只存在于上位者,是那种不知不觉的流露气韵,有时候可能连他们本人都未察觉。
他不客气的问:
“是你将我绑来的?”
声若冷泉,清冽利落,很是好听。
“不是,但也与我有关。”金梧秋没打算隐瞒。
他将双腿放下软榻,却不站起身,只活动了两下臂膀,对金梧秋冷然抬眼,似乎在等她解释。
从容的姿态绝非寻常人家公子发现自己被绑架后的反应。
金梧秋噙着笑容,满脸写着和气善良:
“在解释之前,公子可否先告诉我,你进得月楼是受人逼迫吗?”
那人眸光微敛,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
金梧秋又问:
“公子知道今晚得月楼在做什么吗?”
“……”
这个问题让房内陷入沉寂。
他们一个坐在榻沿,一个坐在圆桌后的太师椅上,沉默不语,四目相对,在无形中仿佛展开了一场较量,金梧秋也不催促,就那么笑吟吟的等着对面给她答案。
好半晌后,坐在榻沿之人才敛眸轻点了下头。
也就是说,他是在知道得月楼今晚做什么的情况下自愿走进得月楼的。
一切出于自愿,金梧秋就放心了。
“所以你中途退出是因为看出了什么?”
金梧秋一边问话,一边主动倒了杯热茶,亲自送到他面前。
那人的目光在茶杯与金梧秋和善微笑之间转了转,随后以二指将茶杯冷漠推开,算是默认了金梧秋的话。
被拒绝金梧秋也不生气,兀自喝了起来。
祁珂几次送人不成后,便知道金梧秋不喜欢露水姻缘,而是想找个正经夫郎作伴,因此便不会随意给她挑个贪财好色之辈。
所以今晚得月楼大张旗鼓的挑选夫郎不过是一个幌子,祁珂命人找来绝色美人假扮金梧秋,又加码重宝重金加以诱惑,大多数人在美色与金钱面前都会迷失双眼,原形毕露。
唯独这人却看穿了,中途退出时从得月楼后门小巷被迷晕送到她这里。
“公子这般聪慧,可否顺便再猜一猜我是谁?”
喝完杯中茶水,金梧秋又问。
他的眸光在金梧秋身上扫过,一语道破:“你才是金老板?”
金梧秋爽快承认:“是。我姓金名梧秋,梧桐的梧,秋天的秋,公子怎么称呼?”
那人稍事犹豫后沉稳作答:
“谢映寒。”
金梧秋眸光微动,问他:“你姓谢……那你与京城谢氏……”
世人皆知,京城谢氏指的是信国公府谢家,太后的娘家,皇帝的舅家,京城世家之首。
看此人气度不凡,生的芝兰玉树,谪仙般清冷矜贵,说是世家子弟微服出街游玩也不足为奇。
“在下姓谢,却非京城谢家子弟,不敢高攀。”祁昭神色淡淡,平静如水的否认。
金梧秋暗自审视,想起珍珠姑娘跟她说过得月楼选夫郎的规矩,五公主为了避免京中纨绔世家子来凑热闹,早早便放话警告制止,并从公主府派出熟知京中世家子弟形貌来历的知客应对,一经发现便立刻请离。
那些知客都是公主府的客卿,对京中大小世家官员子弟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既没被那些人认出,确实不太可能出身世家。
“金老板问的在下都已作答,不知现在可否回答在下的问题?”祁昭从容不迫的反问金梧秋:“为何绑我?”
金梧秋对上那双沉静的黑眸,终于最后下了决心:
“很显然,公子被选中了。”
祁昭沉吟片刻后问:
“金老板的意思是,在下被你选中做夫郎了?”
问得这么直接,语调又很平静,仿若拒绝前兆。
“是,公子可愿?”金梧秋不想多费口舌,这种事情本就讲究个你情我愿。
祁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金梧秋认真思虑起来,金梧秋也不催促,就那么任由他一眼不错的盯着,静静等候。
心里却打定主意,只等他说一句不愿,金梧秋便立刻叫人把他送回去。
“可以。”
思虑良久后,祁昭给出肯定答案,随即又追加一句:
“但在那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
金梧秋在听到他说‘可以’二字时有些失望。
尽管自己嘴上问得很洒脱,但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点希望这位能严词拒绝的。
毕竟她素来推崇的都是自由恋爱,是那种互相了解后确定心意彼此做出郑重承诺再在一起的模式,很显然他俩不属于那种。
简言之,她其实还没准备好。
所以若是这位能出言拒绝,那她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光明正大的把他送走。
复杂的心路历程被对方的‘可以’二字打断,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话:
“你说。”
“不知金老板寻夫郎所承诺的东西可作数?”祁昭问出关键。
金梧秋一愣:“我承诺……什么来着?”
祁昭直言不讳:“两成产业,折银二百万两。”
金梧秋:……
祁珂还真是!
之前她倒是来问过金梧秋,说是这回要给金梧秋寻个靠谱的夫郎,问她愿不愿意给夫郎一些产业做见面礼,金梧秋那时随口说了个两成,没想到祁珂当真了。
还给金梧秋的两成产业擅自估算了个‘二百万两’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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