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也能做到,但她经常会抱怨给金梧秋做饭没有成就感,然后每日还是兢兢业业的给她做合口味的东西。
谢郎的这碗面,跟九娘做的饭一样,都抓住了食物本味这个特点。
不同的是,九娘是经过多番摸索之后才找准金梧秋的口味,而谢郎十有八|九只是为了方便和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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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作为报答,金梧秋邀请祁昭去书房下棋品茗。
想着过会儿就先送他回去,再给他几日重新考虑的机会,若几日之后他仍旧愿意,那时金梧秋再把人留下不迟。
白山黑水间的较量进行到一半,金梧秋正捏着棋子思索,就听对面的祁昭音色清冽的问了句:
“金老板平日熏的什么香?”
金梧秋随口回道:“我从不熏香。”
祁昭抬了抬眼,只见她目光清正,不似作伪,趁着她思索下一步的空隙,祁昭环顾四周一圈,确实没有任何香炉类的摆件。
金梧秋拨的云开见月明,愉快落下一子:“该你了。”
祁昭回归棋盘,看到她最新一步后不禁挑眉赞道:“嗯,这步棋好。”
金梧秋正要得意,就见祁昭立刻做出对应,在棋盘一角随手布下一招,看起来像是放弃了快要被金梧秋围住的那块,打算在此处回吃金梧秋两子。
可是,被金梧秋围住的那块可是能影响全局的大好河山,此处他欲吃的却只是一隅仍未连成势的散子,就算被他吃了也不能给金梧秋造成损失,这种舍大求小的打法让金梧秋心生警惕。
尽管还没看透对方的真实意图,但金梧秋一番衡量后还是决定谨慎一些,稍缓进程,回过头来救这一隅的两颗散子,将眼看就要收入囊中的腹地放置一旁。
祁昭眉峰微挑,他不觉得以这位金老板表现出来的棋力能看出他师承国手的后续布局,在看不出他打算的情况下还能有此判断实属不易。
毕竟不是谁都甘心为了些不确定的疑惑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大好形势的,有心试探她,接下来的交手中,祁昭故意又布置了几回陷阱,都是那种看起来很美好,但只要对方一动贪念就会立刻全盘皆输的路数。
令祁昭意外的是,金老板的棋艺一般,但避险扛阻能力却极强,且定力十足,对于那些裹着糖浆的陷阱,她基本上看都不看,稳扎稳打、按部就班的按照她自己的方式在夹缝里生存。
她的棋路十分和缓,看似没有攻击性,但实际上就像是春天里的藤蔓,默默生长在你所忽略的各个偏僻角落里,时至盛夏,一夜之间将绿叶层层叠叠的铺开,待你惊觉时,入目所及处皆已被她包裹在内。
祁昭见过杀伐果断的、聪明绝顶的、稳扎稳打的、心机深沉的各种棋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对他用缠字诀的。
每当你感觉自己快赢的时候,她总能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些微生机,用一副看起来好像随时要死的身体,愣是撑出了两个甲子的感觉。
虽说这盘棋最终祁昭还是赢了,但他却丝毫没有赢家的喜悦。
整张棋盘几乎都被下满了,棋盒里所剩无几,把棋子用得这么干净,在祁昭的下棋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金老板棋艺不错。”祁昭真心夸赞道。
金梧秋一边擦汗一边收拾棋子,奇怪自己怎么感觉越来越热,口中仍谦虚回道:
“真正棋艺与谢郎比还差得远,最后都把你下烦了吧。”
祁昭没有否认,他们这一盘棋下了足足一个半时辰,下到一半时,祁昭确实有点不耐烦,兵行险着了好几步,就是想快刀斩乱麻,赶紧结束此局,幸好后来他意识到自己攻势越猛,显露的破绽就越多,未免被钻了空子最终输掉,他只好耐着性子陪她慢悠悠的去下。
“这是我下的时间最长的一盘棋。”祁昭说。
可能也有臣子会这种缠字诀的棋路,但却没人敢用来对付祁昭,一来怕他不悦,二来确实没那么多时间慢慢下。
祁昭帮着一起收拾棋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书房里灯火通明,两人对面而坐闲聊的画面,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气氛,金梧秋不想打破这种温馨融洽,但她实在是热,还渴得厉害,咽了几下喉咙都没忍住,她的内院入夜后几乎没什么人伺候,前半夜只在垂花门外留了两个听吩咐的丫鬟,后半夜全都打发去休息。
金梧秋走到廊下大声唤垂花门外的丫鬟送茶。
拿到茶后,她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迫不及待的去喝,却被滚烫的茶水烫了一下,祁昭见状赶忙提醒:
“慢着些。”
金梧秋说了声抱歉,一边吹着将杯中热茶饮尽,却仍觉得不解渴,下棋的时候她就觉得热,不过她以为是精神高度集中时过于紧张的缘故,当时就没在意,现在棋下完了,她这周身发热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明明很渴,可看着那冒热气的茶水却又不太想喝,鬼知道她现在多想来一碗透心凉的冰水,甚至觉得那样都未必能解她心头的火热。
察觉到金梧秋的异样,祁昭疑惑问:
“金老板可是哪里不舒服?”
金梧秋用手背擦了擦脸颊,只觉脸上热得发烫,目光上扬,落在对面眉目极其俊秀的男子身上,只觉他怎么会这么好看,深邃的双眸令人沉溺不已,忍不住以目光描绘他的面庞,感觉身体越发躁动不安。
若是这么多要素叠加在一起,金梧秋都感觉不出问题的话,那她未免也太迟钝了些。
但她实在想不通是哪里中的招,她没有熏香的习惯,厨房里的食材也绝不会有问题,看谢郎的样子,应该也被影响了,只是反应没她这么激烈罢了。
她知道若是两人继续待下去必然要出事,金梧秋慌忙收敛目光,急急站起身时轻撞了一下放着棋盘和茶水的矮桌,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逃也似的留下一句:
“我叫人送谢郎回去。”
说完她便匆匆往书房大门走去,就在她的手快要触及门扉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瓷器碎地的声音,还伴有谢郎的一声轻呼,金梧秋回望一眼,只见茶壶和茶杯摔落在谢郎脚边,他的衣摆和鞋袜都被茶水打湿,茶壶碎片散了一地。
看这情况,好像是因为她刚才起身太急,撞到了桌角,把放在边缘的茶壶茶杯撞掉在地上。
见谢郎蹲下捡那碎片,金梧秋饶是此刻热火焚身难受至极,也忍不住回头去阻拦:
“别捡了。”
金梧秋返回祁昭身边,拦住祁昭捡向碎瓷片的手,祁昭见她伸手过来,以为她要捡,赶忙一个反手将金梧秋伸过来的手握住。
两人手心同样滚烫,彼此握住的那一刻,金梧秋的激荡心绪就再也控制不住,几个呼吸后,她猛然起身将祁昭扑倒在软塌,两腿自然跨坐上去,看着祁昭那因为被偷袭而微微发怔的清俊脸庞,金梧秋一不做二不休,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同时脑中飞速运转,回想那些年看过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里,霸道总裁霸道王爷们强|吻女主之后,下一步是怎么做来着。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她这脑子关键时刻掉链子,除了像啄木鸟一般对身下之人亲了又亲之外,竟想不出任何有用步骤。
最终竟然还是身下之人被亲烦了,主动翻身,反客为主,才顺利完成了当天认识,当晚圆房的壮举。
第6章
◎二百万两……直给!◎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
尽管大祁朝不设宵禁,但白日里繁华喧闹的十里街此时也沉静下来,除了些正在收摊儿的邻里商家小贩互相搭两句话,街上已经没什么游人。
两颗脑袋默默的从月光照不到的暗处冒出,暗卫大影和小影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十里街中央地段上的那座宅院大门,门上匾额遒劲有力的写着‘涌金园’三字,是一户人家。
“主子已经进去好长时间了。”
“嗯。”
“不会出事了吧?”
“嗯?”
“你‘嗯’什么‘嗯’?多说几个字能死啊!”
“不会。”
“你凭什么肯定?”
“不肯定。”
“……”
话不投机半句多!
可他能怎么办呢?
自从到陛下身边当了暗卫,大影和他抽签到了一组,算是缘分天定!
按暗卫处的规矩,只要俩人不犯原则性错误,那么在暗卫处就是一辈子的生死搭档。
大影这人虽然话少,但本事着实不俗,能在万军丛中取走对方将帅首级的水平,还是名门公子出身。
反正闲着没事,小影干脆问起了八卦:
“听说你是因为陛下许了你重金才留下当暗卫的?”
没人回答小影也不介意,他趴在屋脊之上,一边盯着‘涌金园’的大门,一边自言自语般发问:
“听说你以前也是世家公子?”
“听说你娘子身体不好,不幸亡故了是吗?”
“听说胖影要给你介绍新媳妇儿,你拒绝了?”
“听说……”
受不住耳边聒噪,大影愤然沉声制止:
“闭嘴!”
制止过后,喋喋不休的声音终于消失,但也只是消失一会会儿,片刻之后,某人因为过于无聊,再次冒死八卦:
“听说你是家中长子,有弟弟妹妹吗?”
“……”
饱受魔音穿脑的大影对月幽幽的叹了口气,暗自祈祷主子能快点出来,他耳朵真的快废了。
可惜他家主子此刻正忙,没工夫管属下的耳朵是不是快废了。
祁昭没想到自己会失控,他素来自诩清心寡欲,无论朝里朝外哪一方上奏谏言请他选秀纳妃,他都以缅怀已故皇后谢氏的理由推拒掉了。
朝臣们拿他没辙,也不敢多言,惹得太后只好亲自出手。
太后亲自挑选了几个绝色美人打包送到他的龙床之上,祁昭也只是淡淡看一眼,就叫人把美人原封不动的退还给太后,太后没法子,干脆命人在祁昭的寝宫内点燃助兴香料,然而祁昭对那些美人依旧提不起半分兴趣,不过太后此举倒给了他一个对宣和殿和寝宫彻底清扫的理由。
祁昭的种种不配合令太后震怒不已,可她能怎么办呢,拢共就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打死吧。
但儿子冷淡得过分,太后难免多想。
于是那阵子太后几乎一日传召三回太医,就为了确认儿子在做男人这方面,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太医们轮番对祁昭各种把脉,各种研究,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陛下身体无碍,很健康。
太后对此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郁闷。
今夜金老板的书房中也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异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作为先帝留下的唯一继承人,祁昭的身体自小便经过特殊调理,各种毒素都对他不起作用,更别说只是一点微弱的情香了,先前种种亲近不过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罢了。
祁昭盯着床幔上的金元宝看了好一会儿,竟还是没有半分睡意,干脆转身向外,藉着微弱的月光描摹身旁女子的睡颜。
这金老板并非那种令人一眼惊艳的深邃五官,是典型江南女子温婉柔和的长相,美得随性自然恰到好处,怎么看怎么舒服,不知是否太累的缘故,此刻她眉心微蹙,睡得不太安稳。
她说自己成过亲,可分明还是少女模样,也不知她跟她那入赘的前夫之间是一段怎样的故事。
窗棂旁传来‘咚!——咚!咚!’仿若三更更声的敲击声,而一刻钟前,祁昭刚听见一声遥远的二更锣声。
三更的更声对应的是‘平安无事’,他伸长手臂,将手指在床头摆放的茶水杯里蘸了蘸,再把指尖带起的一滴茶水随手弹向窗棂,水滴撞击木头,发出一声极小的声音。
窗外得到回应,便不再打扰,房间内恢复安静。
祁昭难得有心神放松的时候,朝堂中各种政事烦扰,今夜倒是舒缓了很多。
至于有些事,既然发生了,便没什么好后悔的。
这么想着,祁昭终于找到些睡意,闭上双眼,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时。
看着陌生房间屏风外雕花窗棂透入的阳光,祁昭懵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自己所在何处,房中很是安静,但依稀能听见一些从市井街头传来的吆喝叫卖声,感觉离街上很近,却又听不真切,细细的嘈杂声似乎更能令人安定心神。
昨夜躺在他身边的女子已然不在,若非锦被之下属于她的幽香暗留,祁昭都要怀疑昨夜只是一场大梦。
神清气爽的伸了个腰,祁昭掀被而起,看见床头摆放着一套干净简单的衣裳,与他昨日穿的那身颜色相近风格一致。
他换上从屏风后走出,洗漱用水早已准备在窗边,祁昭一边洗漱一边看一眼窗台旁的漏刻,竟然已是巳时三刻,除了不谙世事的婴儿阶段,祁昭还从来没有睡到过这个时辰,感觉很神奇。
按理说皇宫更加奢华安静,宫人们怕吵到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可就是在那种安静到仿佛偌大皇城只他一人存在的环境,即便不上朝的日子,祁昭也是卯时便醒。
洗漱过后,祁昭悠闲的在她寝房中踱步,房内摆设清雅简单,跟她的气质很搭,留白处很多也不觉空旷,房主很聪明的将两架紫檀多宝阁放在过于单调处点缀,却又不在多宝阁上放置奇珍异宝,只有一些颇具古意的书册。
祁昭随手抽了一本翻看,然后就不淡定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命人苦寻多年未果的名师孤本居然这么随便就出现在他眼前。
震惊过后祁昭查看多宝阁上的其他古籍,发现每一本都算是当世孤本,有着难以估算的收藏价值,饶是坐拥天下的祁昭此刻也不免心生艳羡。
恋恋不舍的将古籍放回原处,祁昭一扭头就看见圆桌上十分显眼的放着一只紫竹匣,匣子上面放了张信纸。
祁昭走过去将纸拿起阅读,是她留下的:
【谢郎早安。
昨夜与君相识,妾不胜荣喜,既订鸳盟,苍山不负。
自此春山桃李,山重水复,与君同路,共勉之。】
短短三行字,还真是……干脆利落。
祁昭读完将信折起,打开信纸下方的紫竹匣,整整齐齐的一叠银票映入他的眼帘,每一张都是十万两面额,一共二十张。
看到银票的那一刻,祁昭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么说呢,尽管他确实是一时冲动,被二百万两吸引来的,但实际并没有当真,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冲动任性的理由,去做一件平日里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这件事能不能成不重要,重要的事他想去做。
现在事情他做了,二百万两也送来了。
所以,她居然真的给了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二百万两!
把她留下的三行字又看了一遍,祁昭很是不解,就算她真的富有到愿意花二百万两找个男子相伴,也该设立一些对她有利的条件才对,比如终身不得背叛,不许远离之类的,条件苛刻一些才对得起她出的这笔巨额‘买身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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