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震惊过后了然:
“怪不得!怪不得!”
她那些陈年往事早就被掩地三尺,金梧秋竟然能翻出来,可见她身后这个专门为她打探情报的组织十分厉害。
这样组织用来做生意,自然是无往不利,财源广进,可若用来做其他的……那岂非能颠覆天下?
只怕这就是王爷专门写信来,让她全力配合此女,一举夺下金氏的最终目的吧。
“所以只要把这个组织抢过来,金梧秋便再无仪仗。”金玲满目愤恨。
她一直觉得,自己任何方面都不比金梧秋差,却从小被她压制,然而这一切,并不是她自己实力不济,而是金梧秋运气好,命运让她早早拿到了一件无往不利的利器,若这个利器在她金玲的手中,那无往不利的人自然就会变成自己。
所以,当禹王亲自接见她时,她迫不及待的将金梧秋的秘密贡献出来,为的就是想让禹王出力帮她,给她支持,让她有机会能从金梧秋手中夺过这把利器。
“事情恐怕没你说得简单吧。”孙氏还是比较理智的,知道此事知易行难:“金梧秋是金氏的族长,她手里的东西关乎金氏命运,不可能让你轻易夺走的。”
这姑娘的想法是好的,但金梧秋既然有利器在手,又岂是外界想夺就能夺走的?
便是王爷,此时也做不了金氏的主吧。
然而金玲面对这份质疑却十分从容:
“放心吧,她很快就不是金氏族长了。”
孙氏眼前一亮:“姑娘有什么好办法?”
“我没有。”金玲说:“不过,我知道谁有,并且他们马上就会行动!”
金玲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金梧秋失去仪仗的模样了,金梧秋太天真,太自信,以为只要是她掌控的东西,就永远会在她的手中,金氏的人骨子里就是唯利是图的,他们捧着金梧秋时,是因为金梧秋能让金氏发扬光大,但若他们知道献出金梧秋,能让金氏获得更多的利益,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将金梧秋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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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信国公忌辰后三日,信国公谢忱领着崔氏两名女眷入宫觐见太后,永寿宫内外封锁,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信国公在永寿宫中待了大半日,直到黄昏才离宫而去,却只带出一名崔氏女眷,说是太后将另一名留在宫中作陪。
祁昭被太后以身子不适相见陛下为由请来永寿宫,见到了那个跪在空旷大殿上的女人。
谢珺双目通红,向从殿门走入的祁昭看去一眼,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
太后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待祁昭行礼过后,才对他说:
“皇帝不必多礼,哀家是遇到一件为难之事,才特意将陛下请来。”
祁昭转身,看向跪地捂脸哭泣的女人。
“唉,这么多年,这么大的事,皇帝竟都瞒着哀家,难道哀家在皇帝心中就这般不值得信任吗?”太后失望叹息:“还有你!自你入宫以来,哀家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不成想竟让你生了那等大逆不道的心,如今你还回来做什么?不如就死在外头,一了百了。”
谢珺闻言立刻请罪:
“太后息怒,罪女知道错了。原也想过一了百了,可终究记挂家中父母,记挂太后,如今既已见到,罪女心愿已了,甘愿赴死。”
太后不等祁昭开口,便摆手道:
“你要死就该死在外面,别到哀家面前来,到底是血脉之亲,难道还真要看着你血溅当场吗?”
“罪女知错!罪女万死!”谢珺伏地痛哭。
祁昭冷眼看着这对姑侄女在他面前唱双簧,若太后真想杀了谢珺,在她入宫露脸的那一刻就动手了,何必留她在永寿宫大半日,待到快要日落时,才把祁昭唤来。
“皇帝,此女便交由你处置,你想如何便如何,哀家绝无异议!”太后对祁昭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便由掌事苏嬷嬷搀扶着离开了大殿,将殿门紧闭,把偌大的空间留给殿中一跪一站的两人。
祁昭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大殿,沉默不语的走到一边坐下。
谢珺跪在地上等待命运,可命运迟迟不来,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正对上祁昭锐利的目光,吓得谢珺无端向后缩了缩。
祁昭眉峰微动,从一旁果盘中取了颗黄橙橙的橘子,兀自剥了吃起来,吃下两瓣橘肉,觉得果香甜腻,却远不如那日在鱼山上跟梧秋分食的酸橘子来得清爽。
突然不想再吃,祁昭把橘子放下的同时,问出一句:
“为何回来?”
在谢珺私奔当日,祁昭的人便搜寻到她,亲自出宫见她时,谢珺跪在自己面前痛斥被安排好的一生,细数她爱人的诸多好处,祁昭静静听着,心中并没有多么愤怒,甚至还有些佩服她,敢于挣开桎梏,勇敢追求自己的人生。
所以他放了她。
并为她做足了戏码,隐瞒一切,收拾好了残局。
可如今她又回来了,岂非是在告诉祁昭,他信错了人,感动错了情?
谢珺默默直起身子,目光幽幽的看向祁昭,面上现出与先前请罪时完全不同的神情,此时的谢珺无奈、痛苦且忧心……
**
苏嬷嬷扶着太后来到御花园中,屏退左右后,在一处白花盛放的凉亭中歇息。
“太后,喝杯茶吧。”苏嬷嬷为太后敬上茶水,太后接过喝了一口,润泽过喉咙与心田后,对苏嬷嬷问:
“佟书,此事你怎么看?”
苏嬷嬷沉吟良久后:
“太后,事已至此,便交给陛下处置吧。”
太后长叹:“唉,是啊,交给陛下处置,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怕他想杀了珺姐儿也随他吧。”
“奴婢倒不觉得陛下会如此狠心,大小姐终究是他的亲表姐,两人自小一同长大,就算没有男女之情,却也有血脉亲情。”苏嬷嬷劝慰。
太后听到此处,眼神忽而犀利:
“那你说,皇帝会原谅她到什么地步?”
谢珺的出现,可谓让太后大吃一惊,同时心里压抑了多年的火苗再次扬起,尽管谢珺的行为十分可恶,但她终究是姓谢的,若是能博得皇帝宽容,让她得以改名换姓回到宫中,对太后来说,好处还是有的。
至少能在后宫多个与她一条心的人,皇帝头脑发热想娶一个商户女,由着那低贱的商户女在她面前张牙舞爪,若有谢珺在,哪怕将来那商户女真的入宫也不怕,她可以全力支持谢珺跟商户女去斗,定能叫那恬不知耻勾引皇帝的商户女死无葬身之地。
而那时,皇帝恨得也只会是谢珺,半点不会伤她与皇帝的母子情分。
“太后心里不是都已经有答案了吗?”苏嬷嬷笑答。
太后问的是‘皇帝会原谅她到什么地步’,而不是问‘皇帝会不会原谅她’。
可见在太后谢兰心中已经对此事有了决断,因为没人比她更懂皇帝有多心软,他小时候,只要谢兰说一句‘为了母后’,无论多难多累多险的事,皇帝都会硬着头皮去做,然后将最好的结果呈送到太后面前。
所以皇帝会原谅谢珺的吧?
想到此处,太后眼中的算计之意愈盛,冰冷且傲慢的目光看向远处紧闭的殿门,暗自期盼着谢珺能如她先前所保证的那般有用,当真能让皇帝回心转意,将她留下。
第70章
◎金梧秋带着‘秘密武器’入宫赴宴。◎
永寿宫大殿中, 不知祁昭与谢婉是如何谈的,最终结果如太后所料,祁昭默许谢婉留下。
太后在花园中, 看着祁昭从殿中离去后,神色不明, 立即命苏嬷嬷将谢婉带来回话。
凉亭中, 太后免了谢婉行礼, 焦急的问:
“怎么说?”
谢婉双目通红,垂首回道:
“陛下是个心软念旧之人。”
太后面上一喜:“他让你留下了?”
谢婉轻轻颔首, 太后便与苏嬷嬷交换了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一瞬后, 太后忽的冷下脸,对谢婉斥道:
“即便如此, 你也别忘了自己做的那些荒唐事,依着哀家的意思,便是将你沉塘捏死都不为过!皇帝许你留下,那也是看在哀家与谢家的份上, 你若因此恃宠而骄,别怪哀家翻脸无情。”
太后心里其实恨毒了谢婉,这个不守妇道, 令家族蒙羞的人, 当初还不如真的死了算了, 太后也想将她一杀了之, 可惜如今皇帝身边有狐媚子作怪, 待谢婉日后帮她把那狐媚子铲除掉, 她也不会容许这么一个名节有亏的女子留在后宫。
那时候金梧秋已除, 再随便找个理由把谢婉处理掉, 皇帝那时估计也能看淡些感情,在后宫妃嫔的事上就没那么多想法了,届时纳谁为妃,娶谁为后,还不是她这个当母后的说了算。
谢婉做害怕状,跪地领命:“是,谨遵太后吩咐。”
太后见她还算乖顺,只当是在外吃够苦头。
要知道这个珺丫头从小被祖父宠坏了,任性嚣张,即便对她这个姑姑都不假辞色,入宫当了皇后更不把她放在眼里,时常出言顶撞,偏生皇帝与谢珺虽分殿而居,却事事偏向谢珺,令太后头疼不已。
后来谢珺‘死’了,太后虽然可惜谢家少了个皇后,但想着若能换个听话的谢家女做继后也不错,可惜皇帝对谢瑜没兴趣,对谢婉更是爱答不理,甚至对她这个母亲都没有从前那般尊重了。
谢珺‘死而复生’尽管可恶,但对太后而言说不定是个很好的机会,至少能试探出皇帝的底线,等谢珺解决掉金梧秋,再让她出面撮合皇帝与谢婉,只要皇帝松口接受谢婉,就是谢珺的死期。
太后在心中打好了如意算盘,仿佛一切都已尽在她手,再看低眉顺眼的谢珺似乎也没那么生气了。
“起来吧。”太后抬了抬手,让苏嬷嬷上前略略搀扶一下当做恩典:“你且在宫里先住下,想来你也知道皇帝如今不比从前,被个低贱出身的狐媚子迷了心,屡屡顶撞哀家,你既回来了,此女便交给你处置。”
谢珺胆颤不已:
“太后,听说陛下对那女子十分爱恋,我一个戴罪之身若是动她,岂非要惹恼陛下?”
太后冷哼:“你不敢?那你又何必回来,更不必活着了,总之要么你死,要么她死,你想清楚了再说。”
谢珺惊惶不安,苏嬷嬷洞悉太后之意,从旁劝道:
“崔姑娘,您当知道您如今还能太太平平的站在此处回话,皆因太后娘娘仁慈,您犯下滔天打错,放眼整个宫中就只有太后娘娘能保您,作为报答,难道您不该想方设法替太后娘娘分忧吗?”
“再说了,太后娘娘让您对付的又不是什么高门贵女,不过是一介商户之女,低贱得不能再低贱了,有太后娘娘在背后为您撑腰,您怕什么呢?”
谢珺听了苏嬷嬷的劝说,心绪似乎安定了些,她缓缓抬眼看向太后,轻声说道:
“可那到底是陛下心尖上的人,陛下定然在她身边安排了高手护卫,我不会武功,如何才能将她杀死?”
太后嗤笑:
“你在外漂泊多年,是漂傻了吗?你也是贵女出身,咱们这样的人家对付一只蝼蚁,何须亲自动手?”
谢珺眸光微动,似乎被太后说服,又问:“那不知太后想如何对付她?”
“过几日,哀家会以崔芸的名义在宫中设宴为你接风,届时遍邀京中贵眷,那贱人自也在受邀之列,不必你动手,你只需让她知道陛下对你情深义重,远非她所能比,挫一挫她的锐气,其他的哀家自有安排。”
吩咐完这些,太后让谢珺退下,不耐的神情让谢珺不敢多留,立即行礼告退,苏嬷嬷唤来宫人领谢珺去她的住所。
走出去一阵后,谢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此刻的凉亭中,苏嬷嬷正凑在太后面前倾听着什么……
**
从祁翊口中得知李掌柜落水,金梧秋第二日便携礼探望。
李掌柜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从前也是金氏商铺的伙计,后来被金梧秋提拔成了掌柜的,凭着出色的能力越做越稳,没几年就顺理成章做了京城所有商铺的大掌柜。
他家在一条不算宽阔的小胡同里,虽然门脸不大,但在寸土寸金的朱雀街附近,这样的民宅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住上的。
“东家怎的亲自来了?快快请进。”
李掌柜穿着一身常服,亲自迎到正门,将金梧秋请进他家小院。
金梧秋来过几回,只觉院子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稍微有点冷清,对在茶炉忙进忙出的李掌柜说:
“李掌柜别忙了。今日只你一人在家吗?”
李掌柜是家中长子,早年丧妻,始终未再娶,有一个老母与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妹妹已经出嫁多年,弟弟也娶了新妇,前些年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一家还是与李掌柜住在一处,平素他忙碌时,他弟弟和弟媳便在家照料年迈的母亲,李掌柜则供着弟弟一家吃喝,日子也算安稳太平。
尽管金梧秋客气,但李掌柜还是坚持端了滚烫的茶水过来,亲自为二人泡了香茶奉上:
“我家小妹刚生了第三个孩子,弟弟和弟媳带我母亲去吃满月酒了。过阵子才回来呢。”
“怪道这么安静。”金梧秋了然。
李掌柜笑问:“不知东家亲自前来,是有何事吩咐吗?”
“哦,我听齐大郎说你落水了,今日在家休息,便来瞧瞧你,没什么事。”金梧秋说完,想了想又问:“你们马车落水之事,跟石掌柜有关系吗?”
祁翊说李掌柜昨日跟石延波起了冲突,但李掌柜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可不敢瞎说。马车落水跟石掌柜有什么关系?大郎那小子听风就是雨,我那车轱辘早就老化了,每天连轴转,也没机会修它,原以为不会出问题,谁承想昨日竟给了我颜色看!”
“不过也多亏了大郎,要不然我这旱鸭子可真就危险了。”
听了李掌柜的解释,金梧秋总算放心了些,又问:
“那昨日你找他去做什么的?”
李掌柜是京城金氏商铺的大掌柜,并不会事无钜细的向金梧秋回禀,因此金梧秋也并不知道李掌柜昨日与石延波见面所为何事。
但祁翊既然提起石延波说的那些话,什么叫‘过几日换了你’,石延波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换了她在京城的大掌柜?
“石掌柜想在京城再开一间江南那边的六安茶铺,还想要朱雀街上的门面,可东家也知道朱雀街上如今没什么空铺子,他便让我想办法关掉自家的一间,我自然不肯,言语上不是很中听,起了争执。”
“不过这都是生意上的事情,我与石掌柜也是多年的朋友,吵两句嘴不碍事的。”
金梧秋了然:
“原来如此。去年我来京城前他确实跟我提过,不过金氏在京城的茶叶铺子太多了,实在没必要再开一家出来分流,当时便拒绝了他,没想到他还没死心,竟又找上了你。”
“是。就为这事儿吵了几句,待过两日我寻个由头跟石掌柜吃顿饭也就好了,东家不必觉得为难。”李掌柜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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