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打给我舅舅吧,成吗?”李杳眨巴着眼睛,满脸哀求地看着她。
现在她更为难了。
桑南溪走到窗边,先给陈枳夏发了个消息,让她一会儿先回去。
她握着手机之际,扭头跟李杳对上了视线,她恨不得用那只骨折了的手给桑南溪摆个爱你出来。
原本这个电话是该她自己打的,小姑娘怕挨骂,嘴里说着让她晚两分钟挨骂的歪理,这重任就依托到了桑南溪身上。
这次,这个号码甚至不用往下翻,打开通话记录就能看到。
从以前开始,周聿白基本上就很少有不接她电话的时候,不论他在干什么,只要她的电话打过去,五秒左右,必定会被接起。
这也就养成了桑南溪的坏习惯,她会在给周聿白打电话的时候下意识在心里默数,像是一种期待,期待他的声音总会在电话另一端准时响起。
刚好第五秒,正在呼叫那四个字变成了计时的数字。
“喂。”嗓音有些沙哑。
桑南溪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他以前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你在睡觉?”
“嗯,眯一会儿。”
桑南溪遏制住自己本不该有的关心,平淡地向他叙述着刚刚发生的事。
“我马上过来。”周聿白的语调变快了几分。
“手的问题应该不大,我在这里陪着她,你让小李慢慢开。”听到对面推门的声音,桑南溪不自觉多嘱咐了一句。
她见识过周聿白着急起来把车在马路上开得跟赛车似的劲头。
“好。”周聿白在那头应道,声线带着笑意。
电话挂断,桑南溪却久久不能回神,这已经是最近第二次了。
那种脱口而出的关切,习惯到早已刻入骨血。
哪怕已经警告过自己一万遍,却总还是在下一次犯同样的错误。
直到李杳和她招手,“舅妈,怎么样?”
桑南溪静下心来,坐到她身边,开始纠正她的称呼问题:“杳杳,你不能再叫我舅妈了,我跟你舅舅……已经分手很久了。”
其实这件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没人提,李杳便也揣着明白装糊涂。
“知道了,南溪姐。”她点了点头,人也规矩了很多,乖巧地等着护士叫号。
周聿白到的时候李杳已经打好了石膏,奔波了大半天,小姑娘正靠在桑南溪肩膀上休息,身上还披着一件显然不属于她的西装外套。
下午四点,那抹临近日暮的暖阳爬上她的脚背,丝绒的高跟鞋面渡上了一层浅黄色的光晕。
用五年去刻意遗忘的人,只是静坐在那儿,不费吹灰之力地掀开重重帘幕,闯入了他的眼底。
桑南溪微垂着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正用着一口极流利的英文在和电话另一端的人沟通。
温软的语调,大致是在说,我很快就回去,也很想你。
说到最后,她的面上都带着不自知的笑意。
周聿白的瞳孔微怔,在桑南溪抬头的那一刹那,隐入了墙角,静静地等着她的电话打完。
或是因为着急的缘故,周聿白的脸色并不好看,李杳被他吓得一个劲儿地往桑南溪身后躲。
“你自己什么体质不清楚吗?这么大的人了没长脑子吗?一会儿让你爸妈来接你。”一通训斥,把小姑娘训得眼泪汪汪,也不敢放声哭,只巴巴儿地掉着泪。
原本桑南溪的任务到这儿也就结束了,李杳却拽着她的衣角不放,“南溪姐,等我爸妈来了你再走成吗?”
讲到这,她又小心翼翼地瞥了周聿白一眼,声音还带着哭腔:“早知道就不叫他来了,你走了,舅舅得骂死我。”
李杳怎么能不委屈呢,念着周聿白才给他创造机会的,结果来了把她给骂了一顿。
晚风微凉,桑南溪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不等李杳要将衣服还给她,周聿白的西装外套就落到了她的肩上。
其实与那晚上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少了些久久未散的焦油味。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长,一人摆着脸,一人面色淡漠,李杳身处其中像是调和的天平,左看看右瞥瞥,总觉得他们不该离那么远,但这却又是两个分手的人最适当的距离。
沉默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和。
几分钟后,一道‘咔嚓’声响起,桑南溪循声望去,那人的脸上涌现出一种做贼心虚的尴尬。
被人发现,那人只能举着手机上前,举着手机道歉:“不好意思,我是看……”
“麻烦您删掉。”桑南溪未留情面。
那人连忙点头,眼睛却在他们身上打转,大概是纠结了许久,她打开一个软件,问她:“请问你们是照片上的人吗?”
第43章 不得窥见天日
照片上,少女的笑容异常灿烂,微微上挑的眉眼弯成了一道月牙,肩膀紧贴着男人的胸膛,微微耸起。
男人只露出一张侧脸,但却依旧能看出容貌的出众。
他俯身去吻他怀中的人,虽说眉眼被垂落的发丝遮掩,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照片明明是静态的,却能感受到画面中两人迸发的爱意。
这段关系最开始的时候,感情没那么深,于桑南溪而言,也只是喜欢而已。
对于这样虚无缥缈的情感,桑南溪向来不愿意分享在网络上。
等到后来成了刻苦铭心的爱情时,周聿白的照片却又不能被随便放,所以哪怕他们在一起很久,合照也很少。
唯独这一张,挡不住餐馆老板的热情,留下这一张合照。
在众多的拍立得中,这也不过只是极寻常的一张。
当时谁也不曾想,这张照片会成为他们曾经相爱过的唯一凭证。
经年已过,竟会又被人翻出来。
只不过时光尔尔,连他们都早已走散。
桑南溪的心被高高悬起,身侧的视线炙热,她眸光闪烁,摇了摇头,矢口否认:“不是。”
路人面带遗憾,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连,捏着手机,删了刚刚拍下的照片,匆匆离去。
李杳刷着手机,叫了一声,举给她看,“南溪姐,你最近好像挺火的。”
网络上的舆论并没有因为她的置之不理就此消散,不少的人开始挖掘她的身世,照片,过往。
关于评价此事的营销号层出不穷,或是说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营销手段,或是说这是一场偶然的爆红。
更有甚者开始猜测她如何在这个年纪就能拥有一个价值不菲的包,坐上豪车。
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对于那些猜测,桑南溪并不在乎,只是那张照片却让她久久放不下心。
周聿白从李杳手中接过手机,翻了几下,面色凝重。
桑南溪恍然记起当年拍完这张照片,她一边嘟囔着他把自己的脸都亲得变了形,一边却又担心地问他,这张照片把他拍进去了有没有事。
好像从那个时刻开始,他们的感情就已经变得小心翼翼,不得为人所知,不得窥见天日。
斜阳下,他们的身影交融片刻,看那一时过往,却终在那句否认中,撕扯着被分开。
所幸,身影剥离时只需迈开脚步,并无痛楚,比起真正的分离,要轻松很多。
周聿白立于车旁,语气深沉地和电话另一端叮嘱。
想来大概片刻后,那些铺天盖地的消息便会淡去,他们的感情如昙花一现般,隐晦地在世人面前绽放过曾经的美好。
远处一辆车牌显眼的车朝着他们开来,李杳踮起脚在桑南溪耳边贼兮兮地问:“南溪姐,那张照片是你和舅舅吧。”
没等桑南溪回答,车子停下,李杳已经跑开。
车上下来的男人与她对上视线,有些讶异,面上却未显,只是朝她颔首打了个招呼。
李杳一边听训,一边朝着她父亲悄悄做鬼脸。
她被家里保护得极好,父母门当户对,又恩爱,所以到了这个年纪,她身上依旧保持着孩子顽皮的心性。
周聿白打完电话,上前与那人寒暄。
“这小妮子又麻烦你了。”
桑南溪听着他们的谈话,下意识走远了些,对于李杳的父亲,桑南溪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他是周家派来的说客,冷静地将一封封文件摆在她面前,定性她和周聿白的感情。
她仍然记得他说出的那句:“桑小姐,如果这是你所设计的围猎,那很可惜,败步于此。如果你将这定性为爱情,那注定是无疾而终,及早抽身才是。”
桑南溪从李杳手中接过自己的衣服,看着她坐上了车,摇下车窗用那只没打石膏的手跟她道别:“南溪姐,我们下次再见。”
桑南溪勾唇浅笑,算是回应她听到了。
李杳的下次再见说得很笃定,只不过她们估计没有下次再见的缘分。
“去哪儿?我送你”周聿白帮她打开了车门。
桑南溪换上自己的外套,后撤了一步:“不用了,你应该不顺路,我自己回去就行。”
当年谈话的记忆警醒了桑南溪,她的态度显然要疏离了许多。
周聿白扫过她冷淡的眉眼,倚在车门上问她:“你是在我这安眼线了,还是在国外跟谁学了未卜先知?”
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桑南溪这才发现,周聿白的不悦好像不仅仅是因为李杳。
网络上的余韵未散,过往的路人,又三三两两地举起手机。
这种被人当成谈资的感觉并不好受,无奈之下,桑南溪只能弯腰上车。
车门关上,隔绝了所有探究的视线。
车往京大开,小李的车子开得格外稳当,周聿白还在拿着文件看,下巴上冒出点点青茬,疲惫的样子让人心生不忍。
桑南溪扭过头望向窗外的风景,不再看他。
路边的树木连着线,纸张翻动的声音不停,人心也平添几分烦躁。
“周聿白。”
“嗯。”
“照片那事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以为周聿白是因为这事不开心的,毕竟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和前女友的过往放到网上。
透过车窗玻璃,隐约能看清那份文件被合上,被人掷在了一旁。
他们的视线在车窗相交,周聿白目光幽深地问:“国外流行对着玻璃问问题?”
桑南溪有一种周聿白在故意找茬的错觉,但毕竟是她礼数不周在先。
应周聿白的要求,她转过身,把同样的问题格外真挚地又问了一遍。
周聿白身子微微前倾,手掌似乎早有预料般托住她心生退意的后腰,隔着衣服,却无法阻隔手心的热意。
突然的靠近让桑南溪有些措手不及,她微微侧头,周聿白的鼻尖便撞上了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引得她眼睫轻颤。
还未等她推开他,一声轻笑在耳边漾开,浮浪至极。
“是,挺麻烦的,溪溪,这个人情你要怎么还?”
第44章 她本来就挺招人喜欢
周聿白的时间掐得极准。
说这话的时候,小李刚好把车停稳。
开门、下车、关门,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本就不大的空间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多几分喘息的余地,反倒是托某人的福,她进退不得。
周聿白看着桑南溪敛下的眼眸,心气郁结,原本只是借这话点破她的心思。
她倒是半分都不遮掩,真认认真真地在考虑该怎么还了人情,和他撇清关系。
周聿白头一回觉得自己大概真是被最近的事情乱了心神,问出这话,不过是再提醒了自己一遍,如今他也就只能依靠这些人情往来留住她了。
她向来聪明,再给她三两分钟,她说不定真能说出个怎么还他人情的所以然来。
趁她开口前,周聿白松开了手,退回座位,按下了车窗。
风簌簌地往车里灌,这个季节的风已经不带寒意,却带着人的期冀,意图吹乱发丝般,扰乱某人的思绪。
心烦意乱间,周聿白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空空如也。
这才想起,前几日的那通电话后,他存了压下烟瘾的心思,出门的时候刻意没带。
但几日的克制,在这一刻却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聿白?”老者的嗓音带着几分惊喜,打断了两人原本各自沉沦深陷的情绪。
“真是好久没见了,这是趁着校庆来学校里看看?”
面对这位老教授,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拉开车门下车。
周聿白接过老人手上的塑料袋,替她减轻了几分负担。
桑南溪站在一旁,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舒教授。”
老者定睛看了片刻,又看向身侧的周聿白,这才问道:“南溪?”
“是。”她乖巧点头。
舒熠牵起她的手,不由感叹:“真是很久没见你了。”
大学毕业后,桑南溪与眼前的老者就再也没见过了。
那时她跟在周聿白身边,把他们系里的老师都认识了个遍,也总跟着周聿白唤一声眼前的人一句师母。
小姑娘嘴甜,到后来桑南溪去舒家蹭饭的次数比周聿白都要多上几分。
当时周聿白在京大的身份不显,舒熠却是其中少有的知情者之一。
舒家本就是京北的名门世家,如今虽不如当年,但到底声望还在,对于他们俩的纠葛别人或许只是一知半解,但舒熠却是看得门清。
只是不想,还能看到他们俩走在一块的画面。
对于两人之间流转的暗流涌动舒熠只当视而不见,一边牵着一人的手:“既然遇上了,就去家里吃顿饭,下次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舒熠年纪虽大了,但那雷厉风行的作风却一直没改。
话一出口,不容置喙,牵着两人的手,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到了家门口。
开门的是舒熠的儿子,几人见面,牵扯出当年的一桩往事,到底还是有几分尴尬。
桑南溪那时来舒家蹭饭蹭多了,遇上叶琰清的次数自然而然也就变多。
再加上叶琰清是学画画的,一来二去,倒和桑南溪聊得十分投缘。
那段时间周聿白正好在外面竞赛,回来的时候来舒家找她,门一开,听到的就是叶琰清在跟桑南溪告白。
虽说到底还是看在舒熠的面子上没有打起来,但桑南溪在事后却是实打实地在床上受了不少的苦。
至此之后,她也就被剥夺了独自来舒家蹭饭的权利。
想起这事,周聿白微眯起了眼,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叶琰清的视线。
“琰清,是妈妈回来了吗?怎么堵在门口不进来?”屋里传来温婉的女声。
舒熠看到周聿白的动作,往他背上拍了一掌:“琰清结婚的时候你又不是没来,怎么还那么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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