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幽开口:“溪溪,我今天要不来,你知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你知道上一个单独跟他吃饭的小姑娘怎么样了吗?”周聿白不想吓她,话也只是点到为止。
黄朔那人,阴狠在骨子里,那些脏路子不少。
周聿白垂下眼睑,语气尽可能的平缓:“以后这样的事给承良打电话,别自己逞强。”
桑南溪咬唇,倒也不是犟,只是实事求是地说:“咱们的关系,不太合适。”
他们的关系,虽然还没到哪怕见一面都需要权衡利弊的地步,但也应该保持距离为好。
她能凑巧仗他的一回势,那算是人情,可以还的。
多了,她怕还不清。
第38章 光靠钱和一腔孤勇是走不通的
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来,顺着风,飘入屋檐下,扑在脸上,打湿了衣衫。
风吹过的时候,衬衫映衬出他的身形,他还说她,明明自己每一次见他,他的状态才要更不如从前。
桑南溪眨了眨眼,偏过头,不愿再看。
“先生,时间不早了。”在这片沉寂中,宋承良插话。
直到车子驶离,那件外套依旧搭在她的手臂上。
一件衬衫,一件外套,还欠了他个人情。
周聿白留在她那儿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
“南溪姐!”施沁年撑着伞匆匆朝她跑来。
上了车,她手里还抱着那件外套,沾染了几滴雨,冰冰凉凉的。
桑南溪举起衣服抖了抖,又规规整整地将它叠好,放到膝盖上。
前座施沁还在年满脸不悦地抱怨,或许是真因为气急了,直呼其名:“李沐,你好歹是个男人,前面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护着点南溪姐?跟个木头一样!”
李沐从后视镜中悄然看了桑南溪一眼,只默默认下骂名。
其实他想说,他是想护来着,只不过他没轮上。
施沁年一见他这模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张口再说上两句,却被桑南溪打断。
“年年,我没事的,李沐已经做得很好了。”
施沁年毕竟刚从学校里出来没多久,眼里还闪烁着光芒,嫉恶如仇。
桑南溪靠在车窗上,路灯的光影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映照出雨滴的轮廓。
水影斑驳而落,她按下车窗,透出一个小缝,耳边传来嘈杂的风声。
京北的雨,和家乡的雨有太多的不同。
江南的雨总有一种烟雨朦胧的感觉,细密的雨丝会在脸颊的绒毛上融成一颗颗小水珠,再顺着面部的轮廓,似细流淌下。
她眼睫轻颤,明明在这座城市也曾生活了五年,却始终只是个匆匆过客。
桑南溪微阖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疲倦:“年年,在京北,有很多事情,光靠钱和一腔孤勇是走不通的。”
有那么一瞬间,桑南溪觉得自己像是个看破红尘的迟暮老人。
那些曾经听在耳中嗤之以鼻的话,现在角色调转,她成了那个说教的人。
施沁年转身看向桑南溪,原本满腔的疑问却又咽了下去。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路边沉寂了一个冬日的枯木发了新枝,但桑南溪却好似被永远困在了寂寥的冬日里。
施沁年不敢再说话,只点了点头,说好。
要打破自己曾经的认知,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施沁年比她聪明很多。
当年周聿白跟她讲这话的时候,她梗着脖子跟他吵了很久。
优良的家世,一帆风顺的人生,桑南溪从小到大本身就是极出色的人。
她有她的骄傲。
但她曾经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在知道了周聿白的家世后,被人贬得一文不值。
他们虽然当时已经和好,但那仍然成为了桑南溪心中的一个定时炸弹。
那个炸弹在知道周聿白插手她工作的时候,彻底爆发。
从质问到争吵,吵到最后,桑南溪听着周聿白讲出的那句话,像是破罐破摔了一般:“京北容不下我,那我就走,总能有我待的地方!”
周聿白变了脸色,将她箍在怀里,捏着她的脸无可奈何:“好好好,到时候我就跟你一起走,成吧。”
明知这话不切实际,却还是说出了口。
桑南溪也不计较这话的可行性,只是破涕而笑,嘴上却还嫌弃:“谁要你跟着我回去,到时候我找个比你更帅更……唔……”
未说出口的话被侵略性的吻给吞噬,他用齿贝轻轻撕咬着她的唇瓣,像是对她轻易说出离别的惩罚。
一吻作罢,桑南溪的嘴唇透着一种妖艳的红,水光潋滟,只是肿得不成样子。
桑南溪被亲得脸色通红,忍不住锤着他的胸口抱怨:“你属狗的是不是。”
周聿白轻喘着粗气,在她耳鬓边厮磨:“溪溪,别说要找别人那样的话。”
那时,若桑南溪的身边不是自己,这个画面,光只是想想都让人心烦意乱。
夜色渐沉,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
喉间泛痒,周聿白下意识想摸口袋里的烟。
空空荡荡。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在那件西装外套里。
他又翻了翻常放烟的地方,连个烟盒的影子都没有。
周聿白的嗓音都带了些浮躁:“烟呢?”
“上回桑小姐坐车的时候全拿走了。”宋承良回道。
当时桑南溪问了一句这些烟大概抽多久后,下车的时候就全带走了。
不仅如此,宋承良还亲眼看着桑南溪把那些烟全扔进了垃圾桶。
隐约还听见好像骂了一句什么,宋承良没敢说。
一句话,足够让人偃旗息鼓。
周聿白重新靠回椅背,心中的燥意未消。
他不敢想,今晚要是他没赶回来,黄朔那老东西会干出什么恶心事来。
刚刚在饭桌上,桑南溪在,他没舍得把那些脏事带到她面前。
她受的委屈,光只是弯弯腰那必然是不够的。
“把黄朔干的那些腌臢事儿整理整理给黄老爷子送去,黄家也该好好清理清理门户了。”
黄朔原来姓高,为了入赘黄家,甚至不惜改了姓。
黄老爷子这几年年纪大了,再加上女儿逝世的打击,不管事很久,倒是间接助长了黄朔的威风。
车子隐在夜色中,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关卡,渐渐驶入老宅。
周聿白的电话有些突兀地响了起来。
刚接通,那头混不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声音聒噪,周聿白特意把手机拿远了些。
“老四,我哪儿得罪你了?我那好好的一幅画你非得给我换成葫芦娃?你那画往那儿一挂,我那像什么样?”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周聿白懒得解释,“成,那到时候我让正新去看看,你那都有什么好玩的。”
李正新什么人,刚正不阿,大义灭亲都不在话下。
让他去那儿逛一圈,不把他那儿给直接封了就算不错了。
游仲伦这么一听,甘愿吃瘪:“得,我得罪不起您,挂呗,不就幅画嘛。”
“您还有什么吩咐不,没我可挂了啊。”游仲伦一改方才的理直气壮,态度都转了一百八十个弯。
周聿白叫住了他:“今天晚上那个饭局,查查除了黄朔那老东西还有谁在,该收拾都收拾了。”
游仲伦在另一头耐人寻味地笑:“看来今晚有人捅得娄子不小。”
第39章 是跟咱们家差了点缘分
车子停稳的时候,电话恰好挂断。
这个点了,要是按照往常的作息时间,早已经熄灯了。
如今,灯火通明,显然是在等人。
门口的那颗松柏长青,高挺依旧。
宋承良看着周聿白进门的背影,蓦地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喧闹的夜晚。
和儿时孩童的玩闹不同,那一晚,伴随着争吵,哭泣。
周聿白挺直的脊背第一次弯了下去。
“回来了。”周钧之的声音庄重肃穆。
周聿白应了一声,问了一句:“奶奶睡了?”便走到老人身旁,挽起袖子,静静地替他磨墨。
苍劲有力的笔锋其实挺让人难以置信,眼前的老人已经到了古稀之年。
“你奶奶哪有那个精神头等你到现在,飞机下午就落地了吧。”最后一笔落完,老爷子这才开口,眼中审视的意味愈发浓重:“去哪儿了?”
周聿白替他收好字,淡淡地道:“您不是知道。”
周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掷了笔,星星点点的墨汁溅到了周聿白的衬衫上。
“沪城的事都处理完了?”
“是。”
爷孙俩一问一答,周聿白也不顶嘴,问什么便说什么。
直到话题转到另一件事,周老爷子手里的拐杖在地板上轻敲了敲。
“咚咚”两声,如同是古寺里敲响的钟声,人的心房也随之而颤。
周钧之语调低沉地训斥:“订婚的日子,我不催,你也该自己跟王家去商量清楚。”
他在这座老宅里长大,古朴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幼时,他只觉得那像是书香,又或者是老房子的味道。
可后来年岁渐长,他逐渐明白,那是周家这些年来多少代人积累下来的底蕴。
越是往里走,设的关卡也就越多,周家在这条路最深的尽头。
这座老宅屹立多年不倒,每一块木板都经过精心的养护,他身处其中,享其润泽,便要担一份责。
“一拖再拖,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老爷子的声音越发凌厉。
周老爷子一见周聿白这副一言不发的模样,怒上心头,只觉得恨铁不成钢,握着拐杖的手抖了抖。
周聿白看了他爷爷一眼,轻叹了口气,扶老爷子坐在了沙发上:“您年纪大了,要打不如叫小李进来帮您打,省得把自己给摔了。”
恰巧这时候宋承良停好了车进来,周聿白眉梢微抬,拿过老爷子手上的拐杖递了出去。
“来的正好,打我两杖,给老爷子消消气。”
宋承良脚步微顿,只得暗自恼怒,他这进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周钧之抢过拐杖往他腿上虚打了一下,骂道:“小兔崽子,你少在这给我打马虎眼。”
周聿白淡淡将话揭过去:“您骂我两句打我两下都成,别真给自己气着了。”
周钧之排开他的手:“你气我的还少?”
周聿白自小养在他身边,小男孩都皮,大大小小的祸事带着那几个玩的好的也惹了不少。
玩过小时候那一阵,后来读了书,性子倒是渐渐沉了下来,运筹帷幄,是所有人里最出挑的那个。
按照老爷子的话来说,这小子,比他老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只是人淡泊了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大学那阵,听着他谈了个女朋友,周钧之看着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便也没多管。
周聿白是有分寸的人,总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可偏偏就这一回,险些没把他和家里的情分都断了。
“琬沅那是个通情达理的,知道你这两个月忙着沪城交接的事,总也来陪陪你奶奶。”
“王家刚来京北不久,你最近回来了,该带着人出席的场合也都别失了礼数。”
话到末尾,老爷子眉头一拧,语调加重:“听到没有!”
周聿白沉默一瞬,眼眸深邃如墨:“我安排。”
老爷子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宋承良一见周钧之脸色不对,慌忙上前,刚要说话,就被人给呵斥了下去。
“你少替他遮掩!沪城那点事儿,至多一个月,非拖那么久,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王家当傻子?”
屋内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原本只是春寒料峭,现在却生出几分刺骨的冷寂来。
“有些人你要是安排不了,我来帮你安排了。”
宋承良一听这话,暗叫不好,若说别的事还好,但只要一提到桑南溪,周聿白哪里还有什么清醒理智。
周聿白坐在上好的红木椅里,胸膛起伏,保不齐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骇人的话来。
争吵的声音终是吵醒了本已经安睡的人,老太太站在扶梯上,吼了一句:“大晚上的又吵什么?”
周钧之气不过,又怕自己妻子摔着,扶着拐杖往楼上走:“你自己问你的宝贝孙子去。”
老太太没给周钧之好脸色看,把他往屋里一推,直接锁了门,骂道:“老东西一天天就知道扯个嗓子吼。”
屋里周钧之看样子是气得不轻,洪亮的嗓音隔着房门也未减弱分毫:“老太婆你就惯他吧,迟早惯得没边。”
宋承良快步上去把老太太搀了下来,周聿白接过老太太的手,声音放软了些:“吵醒您了。”
“年纪大了,本也睡不了什么觉。”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脸,有些怜惜:“怎么又瘦了,都没肉了,上次阿姨就说你没日没夜的不休息。”
周聿白说:“工作忙。”
“工作忙总也不能把自己给累垮了,承良这小子管不住你,我要批评他的。”
宋承良在一旁连连点头说是,又寻了个借口给了两人独处的时间。
老太太问:“王家的不喜欢?”
于他们来说,喜不喜欢其实往往没那么重要,更多的是合不合适。
就好比王琬沅,当真喜欢他吗?倒也不见得,只不过两家在一块,如今是最合适的。
“还是念着以前那个?”
当年出那档子事的时候,老爷子本来正陪着老太太在外头疗养身体,接了电话连夜坐飞机赶了回来。
老太太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家里的事情没人敢叨扰她,但她到底还是知道些。
虽没见过那姑娘到底长什么样,但自己孙子喜欢的,总不会差。
有时候,周聿白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小姑娘也在旁边,总能听见跟个小百灵鸟似的在那问是谁。
周聿白说叫奶奶,小姑娘也不别扭,便隔着电话甜甜地喊她一声。
那几年,他连声音里都带着笑。
老太太叹了口气,有些惋惜:“是跟咱们家差了点缘分。”
屋内的檀香燃尽,最后那点火星没入灰白,周聿白的目光也一寸寸沉了下去……
第40章 再跟我说两句
一场饭局过后,展览按照原本规划好的那般,开展得尤为顺利。
之前进度拖了太久,桑南溪和他们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
忙里偷闲,施沁年有时候刷着手机就感叹一句:“看来最近生意是真不好做,这富二代家里之前多有钱啊,现在被人追债。”
18/81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