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你回来那么久,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睡得那么安稳。”
前一阵子她陪桑南溪一起住的时候,基本上她一晚上要惊醒好多回。
哪怕是睡着的时候,她的眉头也是紧锁着的。
但今天早上,她闯进去的时候,枕在手臂上的那张小脸却格外的安然。
桑南溪的笑意微滞,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陈枳夏抬头看着她,叹了口气:“不然,我帮你看看有没有门道,找个跟周聿白体型差不多的,让他每晚上搂着你睡算了。”
原本还残存的那一点伤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桑南溪拍了拍陈枳夏的肩膀:“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个您还是自个儿留着享用吧。”
陈枳夏还在卫生间外面一本正经地跟她宣传:“我肯定给你找的脸也不差的,你考虑一下啊,睡觉这多么重要的事……”
桑南溪无奈地笑了笑,可看到那一直落到锁骨的吻痕还是皱了皱眉。
耳边好似浮现出半夜那句不知是在梦境中还是现实中出现的话。
再试一次。
他们还能试什么呢?
只怕到最后,也不过只是落得一个一枕槐安的结局罢了。
第54章 手别伸太长
为了那天电话的事,桑南溪差不多被Isaiah打趣了有大半个月。
“你够了啊!还有完没完了!”陈枳夏在一旁看着桑南溪被气得跳脚的模样,忍不住偷笑。
“Isaiah,够了。”
一道温润的男声传来,光听着声音就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语气中却隐隐藏着几分令人不容置喙的威严,一下让对面那个闹个不停的活宝噤了声。
“南溪,最近还好吗?”和Isaiah那蹩脚的普通话不一样,那语调正宗的,跟播音主持专业毕业的一样。
“得过且过?”桑南溪自己说得都不太确认。
但电话那头却给人一种莫名安抚人心的坚定感:“那就是还不错。”
电话挂断前,Isaiah又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喊起来:“溪!这次是我先回去啦,你记得要给我当导游啊!要想我哦!”
桑南溪失笑,深知Isaiah那聒噪的个性,按照他父母的话来说就是,这小子丝毫没有继承到咱们传统血脉里的温良,和他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对此,桑南溪体会颇多,她只能敷衍着道:“想你,想你。”
挂了电话,陈枳夏凑到她跟前来,“说说吧,哪位呀,南溪宝贝你这魅力不减当年啊,又是温润公子,又是年下奶狗的。”
桑南溪倒也没避讳,实话实说:“我的心理医生,和心理医生他弟。”
陈枳夏一听这话,没功夫再计较什么奶狗还是狼狗的了,眼里瞬间泛着泪光:“怎么就要到看心理医生的地步了呢?南溪你怎么什么都不说?是不是因为那个姓周的狗日的?老娘去给他剁了!”
桑南溪忙拉住她的手,安抚道:“你看看,这不就是不告诉你的原因嘛。”
“现代人谁还没个心理疾病的,真没什么事儿。”
陈枳夏哪里听得进去,眼泪哗哗地淌,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桑南溪在国外的悲惨经历给脑补了个遍,眼睛鼻子通红,连餐巾纸都用了大半包。
“你再哭下去,南溪都得跟着一起掉眼泪。”陈奶奶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耳刮子。
陈枳夏摸着脑袋,叫了起来:“奶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陈奶奶觑了她一眼,“你以后别说你是陈家出来的。”
对于陈枳夏出身于医学世家,却连个脉都不会号的这件事,陈老太太始终是耿耿于怀的。
陈枳夏吸了吸鼻子,自知理亏,收了哭腔,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抽两下。
桑南溪又捏了捏陈枳夏的手心,“没事啦,别哭了。”
“南溪你甭管她,她再抽抽我给她扎两针。”
陈老太太没给自家孙女留半分情面,不过这句威胁也确实管用,话音一落,陈枳夏深吸了两口气,情绪调节得飞快。
里屋的草药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药味浓郁得熏得人颇有些睁不开眼。
老太太给桑南溪把完脉,问了一嘴:“是要回宜城?”
“嗯,这儿的展览前两天也结束了,我也好久没回家了。”
“每个月一次还是要来给我看的。”
桑南溪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陈奶奶顿了顿,又说道:“南溪,往常要是有需求的话,也是得解决一下的,一直憋着,总也不好。”
桑南溪愣怔了半天,陈枳夏憋得满脸通红,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放声笑了出来。
“奶奶,您就说她欲求不满得了。”
陈奶奶眼眸轻抬,脸上带着有些瘆人的笑意,冲陈枳夏招了招手:“来,奶奶的乖孙女,我给你把把脉。”
陈枳夏如临大敌,当即就要跑。
桑南溪果断把她拽住,脸上还有刚才被打趣后未曾淡去的羞赧,“为了你的身体着想,给奶奶看看。”
一阵哀嚎后,陈枳夏终是倒在了案桌旁,一脸的做贼心虚。
片刻过后,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骂声:“你个小兔崽子能不能给我克制点,年纪轻轻的是要把身子给做亏空了是吧!”
桑南溪淡定地在一旁补刀:“夏夏,奶奶说你纵欲过度。”
出门的时候陈枳夏满脸不悦地跟电话另一端的人嚷嚷:“见个屁!老娘要禁欲!”
陆时雍被平白无故训了一顿,怀中的美人一脸惊诧,掐着嗓子抚上了他的胸膛:“陆先生,那位小姐怎么那么凶呀。”
陆时雍闻言冷了脸色,一改方才的温言细语,把那美佳人甩在了地上:“你算哪门子东西,在这说她,滚。”
伏在地上低泣的人不知被谁捞起,哄了两句又喜笑颜。
“雍子,还跟那小模特玩呢,这都几年了,还没玩厌呢。”
“听这声音脾气可够爆的,床上也够勾人的吧,不然按时雍那个性哪里舍得。”
这群人说这浑话说习惯了,但毕竟关系近,被陆时雍骂了两句,笑着讨饶,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不曾想有些个自视甚高的,竟是把话题带到了前不久那场火爆一时的展会上去。
“你们看那照片没有,我看那姑娘才够带劲呢,那小腰掐得,在床上少不得……啊……”
上好的水晶杯,盛着酒液,就这么砸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水晶杯没碎,血渍却顺着额头直往下淌。
原本想发怒的人,一看那酒杯来的方向,也只敢诚惶诚恐地说了一句:“周……先生。”
“谁带进来的?”周聿白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冷不丁问道。
“我带进来的,怎么了?”王琬沅笑着扶上周聿白的肩膀,亲昵的模样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家里的一个亲戚,说什么了惹你这么生气。”
若是平日里,或许还有人上前来缓和两句打个圆场,可今日,谁看了周聿白的脸色不怵得慌。
周聿白掐住王琬沅落在他肩膀上的手腕,剧烈的疼痛感让王琬沅那张素来无懈可击的面容几近崩溃。
“聿白……”王琬沅低声呼痛。
自从他们俩要订婚的消息传开后,周聿白对她的态度虽称不上有多亲近,但怎么说也算得上礼待有加。
可今天不过仅仅是因为旁人一句玩笑话,周聿白却当着众人狠狠打了她的脸。
周聿白丝毫未曾顾忌王琬沅的颜面,似笑非笑着薄唇轻启,“王小姐,手别伸太长,否则怕是什么时候断的都不清楚。”
“这样败坏门风的人,就该早些收拾了,省的……到时候污了整个王家的名声。”
“您说对吧,王小姐。”
第55章 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六月中旬的宜城入了梅雨季,带着初夏的湿热,每日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路面上几乎少有干燥的机会。
打开窗门的瞬间,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记忆中,桑南溪很喜欢这样的味道,喜欢到会京北下雨的时节,带着周聿白一同前往郊区,去寻找有草地的地方。
屋里开着空调,可桑南溪还是喜欢把窗户给打开,所幸那是间独栋的别墅,雨声掩盖了那带着求饶意味的低吟。
“阿白,你知不知道……雨后泥土的气味叫什么?”她总喜欢在起伏间问周聿白一些极稀奇古怪的问题。
周聿白往往掐着她的腰,抽出半分心神来应她一声:“嗯?”
桑南溪便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叫Petrichor,我们对于这种气味的感知能力比鲨鱼在水中嗅到血腥味的能力更强。”
“所以,你说感受这一草一木的存在是不是就是我们的天性使然。”
自由富足的成长环境让这样美好又浪漫的想法对桑南溪几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周聿白从喉间发出沉沉的笑,勾着人的心神,也随之一同震颤,“溪溪,那是放线菌的味道。”
桑南溪在他的肩头轻咬了一下,撅着嘴抱怨:“你一点儿都不浪漫。”
周聿白吻了吻她的眼皮,放慢了动作,指尖轻拂过她的腰窝“那你猜猜,我的天性是什么?”
“什么?”
雨打湿了窗台。
桑南溪撑着他的胸膛,眼尾泛红,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周聿白,你的天性是臭流氓!”
房门被敲响,像是《灰姑娘》故事里到了午夜十二点就会敲响的钟声,提醒她,回到现实。
杨芸没进来,只是隔着房门和她说:“南溪,你准备一下,我们晚上要和陶家一块吃饭的。”
桑南溪应了一声:“好。”
回家这半个月来,她跟陶季之见面的机会虽然不算少,但两人的关系始终处于一种平淡无奇的相处状态。
这样不温不火的进度看在桑明德的眼里,他不免有些着急。
因为京北的那人,哪怕只是在吃饭的时候看见桑南溪手机上亮起有关京北的号码,他都忍不住担忧。
桑明德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南溪怎么说?”
杨芸从他手中夺下烟,轻咳了一声:“南溪不是早都答应了会去吃饭,你急什么,别把丫头给逼急了,到时候适得其反。”
桑明德摇了摇头,“我女儿我能不知道嘛,姓周的那小子在她心里埋得根深,保不齐什么时候一场雨,又生根发芽。”
越是这么想,桑明德就越是后悔,当年桑南溪带周聿白回家的时候他就看出了这人气度不凡。
托人暗中打听了几番,隐隐知道了些周聿白的身份,当时他想着不过是谈恋爱,自己女儿并不是那么轻易会动心的人。
再加上当时公司事务繁杂,遇上了些难事,他存了一丝侥幸,刻意在和桑南溪打电话的时候提了几嘴,不曾想,竟真管了用。
那一段时间,公司的发展称得上是格外的顺风顺水。
一时贪念,等到要将两人分别的时候才发现桑南溪早已陷了进去。
他忘不了那日电话里桑南溪近乎崩溃的质问,女儿从小到大都未曾跟他真红过脸。
可隔着电话,桑南溪几乎泣不成声,问他:“爸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究竟从他手里拿了多少好处?”
“我抬不起头来,我在他们家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那些她本引以为傲的底气,在文件被摆在她面前的那一瞬荡然无存。
说到最后,桑南溪哑着嗓子笑:“爸爸,如果周聿白要求的话,你是不是也会把我给卖了。”
电话里,从嘶吼到无声,桑明德被吓得不轻,那时他就知道酿成了大错,只能一遍遍隔着电话喊她:“囡囡,你别吓爸爸,你跟爸爸说句话。”
从宜城赶往京北的那几个小时,桑明德至今难忘,那几个小时间,他是真觉得自己会失去这个唯一的女儿。
种种过后,周家派人找上他,一字一句地将他们父女的尊严踩在地下。
他可以没关系,但一想到自己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儿也曾受过这般蔑视。
桑南溪从小不论做什么事都是第一,是连半点委屈都不愿受的,那样的痛,她又是如何受的。
哪怕至今想来,他都忍不住地发抖,那样的人家,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偏偏他被鬼迷心窍,昏了头。
自从桑南溪回国后,他的心就没放下过,那些曾经追悔莫及的事情,桑明德是打定了主意绝不能再发生一次。
*
毕竟是和长辈一起吃饭,桑南溪简单挑了件蓝白对半开的无袖旗袍,不规则的颜色拼接处,似是泼墨的山水画。
她稍稍勾勒了一下眉形,盘了发,不说打扮得有多隆重,但绝对是极得体的。
桑南溪看见愣在原地的陶季之,以为自己的衣服有什么问题,“怎么了?”
暮色微沉,雨后的天空被金色的黄昏给晕染,落日余晖下,初夏的风吹起她耳边的两缕鬓发,桑南溪的脸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
还未等陶季之回答,一旁的陶母率先握上了桑南溪的手:“能怎么,这小子看愣神了呗,我们囡囡是真漂亮。”
这场饭局与桑南溪预想的稍有不同,原本桑南溪只是做个陪客。
可吃到一半,陶母竟拿出了一个首饰盒来,上好的翡翠手镯在灯光下流光熠熠。
“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桑南溪推辞着拒绝。
陶母脸上带着慈祥的笑:“不贵重,带在我们囡囡手上才能发挥它的价值不是。”
桑南溪面色为难地看向桑明德,却发现他正与陶父聊得尽兴,似是丝毫都未注意到桑南溪的难处。
桑南溪的手被陶母握着,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骨节微痛,手腕一沉,那翡翠镯子便已然挂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的肤色本身就很白,一抹幽绿更衬得她手如柔荑。
陶母捏着她的手心不愿放,眼尾处堆起欢喜的细褶,“你看,我就说戴在你手上才好看。”
众人的视线这才落到了桑南溪的身上,桑明德更像是订下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般,笑得格外欢喜。
“好好好!”
席间都在拍手叫好,桑南溪本也该笑的,可她牵强地勾着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第56章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南溪,手镯的事情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这一场饭局在黑夜彻底笼罩大地的时候结束,伴随着蝉鸣与潺潺流水声,陶季之带着歉意的声音也一同响起。
长辈们走在前面,桑南溪和陶季之并肩而行。
刚刚的那场愉悦了一众人的饭局并没有拉近两人的关系,反倒还生疏了些。
桑南溪怪不了陶季之,饭桌上,愿意开口拦一下他母亲的,也只有他了。
只不过,没什么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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