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她在周聿白身边的两年真把这块冰捂化了。
难不成,是她前一阵子做的医美起了效果,个人魅力增加了?
不论怎么样,俞念心里始终是欢喜的。
李文睿坐在桑南溪身旁,发现了她有些发白的脸色,低声问道:“哪儿不舒服吗?”
俞念想当然地以为她是被周聿白吓得,特意安慰道:“桑桑,你别在意那人,我们聊我们的就好。”
三言两语,却带着几分难掩的娇嗔。
桑南溪勉强勾了勾嘴角,僵直着脊背没敢回头。
男人熟悉的香水味一阵阵传入她的鼻腔,勾起那些被深埋在心底的回忆。
这款香水,是她亲手挑的。
当时她几乎每去一个地方就要去香水店闻一圈,只为给他挑出最合适的一款。
周聿白不解:“怎么非得给我挑香水?”
桑南溪是个极致的浪漫主义者,她揉了揉周聿白的脸蛋,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味道是留存在记忆中最久的东西。”
就好比此刻,萦绕在鼻尖的味道勾着她的心神,一点点攻陷着她筑起的高墙。
“桑桑,我跟你说,今晚这餐厅……”
俞念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车内有些诡异的氛围。
到餐厅的车程大约有一个小时,俞念絮絮叨叨了半小时,或许是独角戏说累了,她半靠在椅子上突然发问:“李先生,你跟桑桑……”
“我们是……”
“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桑南溪突然打断了李文睿的话。
李文睿一愣,看着与自己十指紧扣的手,冰得有些瘆人。
她在害怕。
李文睿的目光扫到后座那个一言未发的男人,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回握住桑南溪的手,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嗯,我们刚在一起不久。”
“吱——”刹车声有些刺耳。
几人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李文睿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桑南溪的前额,这才避免了磕碰。
桑南溪下意识想说谢谢,但想到刚刚说的话,她抿了抿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相视一笑,在旁人眼里看来,或许称得上是浓情蜜意的一对。
“承良。”周聿白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不轻不重的语调却莫名让人感受到压迫感。
“抱歉先生,我没注意。”
一顿饭,吃得不算尽兴,饶是俞念那般大大咧咧的性子也能感受到台面上逐渐蔓延的火药味。
吃饭的间隙,周聿白突然发问:“李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刀叉反射着锐利的光线,周聿白的脸上也变得晦涩莫名起来。
没等李文睿回答,桑南溪蓦地开口打断了对话,毫不避讳地对上周聿白的目光:“周先生是做什么的?”
她的语气算不上和善,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俞念这么一听,有些惊诧地看了一眼她。
她们到如今为止也就见过两面,她在那张艳丽的脸上见过脆弱、无助、圆滑,平时跟她讲话也处处拿捏着分寸。
她一直只称她为桑桑,看似亲昵,实则是连她的名字也没仔细问过。
她习惯了这样的交友方式,一时兴起,交几个萍水相逢的朋友,也不必什么都问得清清楚楚,反倒相处起来没那么拘束。
但此刻,那张温婉可人的脸上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攻击性。
这样的攻击性,反倒让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就好像……这才是本属于她的颜色。
只是,这份攻击性未免有些太过于针对某个人了。
桑?俞念的脑海中一个模糊的名字一闪而过。
她出国的时候年纪还小,家中长辈虽有交集,但她的交友圈却全然不在国内。
两家虽有意将她跟周聿白凑在一起,但俞念却不想糊糊涂涂地过。
别人越是好像有事情瞒着她,她就越是好奇。
问不出来,她就自己去找人查。
但查出来左不过是周聿白在大学期间谈过一场恋爱,那女的抛下了他,后来便分开了。
俞念回来的时候,周聿白克己复礼到了极致,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为了一场恋爱做出什么荒唐事儿的人。
那份报告她也就看了个大概,女方的名字她也不过轻扫了一眼,转头便忘了。
她是粗神经了些,但她只是懒得去想,不代表她看不透。
“桑桑,说来有些冒昧,我到现在好像还不知道你全名叫什么?”俞念撑着下巴,貌似只是不经意地提起。
桑南溪对上俞念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心虚。
她恬淡的声音一如既往:“桑南溪,今宵独钓南溪雪的南溪。”
第8章 不会结婚
“俞小姐,今晚麻烦您了。”
“哪里的话。”俞念早收起了先前那亲昵的劲儿,俨然与他们不过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对于俞念态度的转变,桑南溪不过一笑而过。
能被周家认可的人,又怎么仅仅会如同表面上所看到那般,只是一个心地纯善的普通人。
桑南溪看着月光下并肩而立的两人,不得不承认,正如当年周聿白母亲所说的一样,他会有更适合他的人。
总之,那人不会是她。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俞念摆着脸色,忍了一路。
周聿白眸色深沉,视线却从未落到过她身上。
她就算心再大,也好歹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待在周聿白身边两年,费尽心思地帮他调理身体,难不成他真以为只是为了两家的情分不成。
所有人都说周聿白生性冷淡,她信了。
毕竟她喜欢他,一个人的性格放在那儿总也改不了。
可今天俞念才知道,哪里是什么生性冷淡。
光是那男人不经意碰一下桑南溪,他就恨不得把那人手给卸了。
整场饭局下来,也不知半威胁半阴阳的话说了多少。
她坐在旁边,倒成了个笑话。
“你想听什么?”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瞬间点燃了俞念心中的怒火,“周聿白!你什么意思!”
俞念宁可周聿白指着她的鼻子跟她大吵一架,也不愿像现在这样。
他轻挑着眉,冷漠的余光轻扫了她一眼:“俞念,两年前我就说过,我们只可能是医患关系。”
“我既从没有要求你做什么,周家给你发的工资也远比市场上的家庭医生高出三倍不止。”
“老娘稀罕你那点破钱!”哪怕是极为优良的教养,在这一刻也彻底化为了乌有。
她跟周聿白谈感情,人家呢,从一开始就把界限跟她划得明明白白的。
俞念被他气得发抖,恨不得冲上去咬下他一块肉来。
车子仍在平稳的行进着,周聿白的指尖轻点着扶手,心思不知飘向了哪儿。
俞念见他这模样,气恼到极致的情绪却好似突然有了发泄的出口。
他周聿白再无所不能,还不是有求而不得。
她的声音与方才尖锐的吼叫判若两人,出奇的平静:“周聿白,你们为什么分手?”
俞念似乎并不奢求他的回答,紧接着又问道:“她回来,周家知道吗?知道……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吗?”
俞念突然明白了家里长辈为她相看对象的原因,说到底,她和周聿白是同一种人。
感情这种把握不住的东西说不定在某个瞬间就会随风而逝。
但利益不一样,他们相互牵绊,又相互拉扯。
哪怕真的撕破了脸,下次见了面依旧得顾及着家里的关系好声好气地打个招呼。
这一晚,周聿白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转向了她。
只不过,那双狭长的眼眸透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感。
“俞念,你尽可以试试。”周聿白的薄唇半勾着,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原本,俞念在赌,在赌他终是还有所顾忌的。
但显然,周聿白在遇见桑南溪那人时,什么清醒克制都是屁话。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良久,俞念终是垂下了眼眸,冷声开口,维护着她最后的尊严:“周聿白,你该庆幸,我是在结婚前发现的。”
“否则,你看看有谁能饶过她。”
周聿白闻言,半靠在椅背上,右手下意识抚上了无名指的指节。
那里曾经套过一个戒指,只不过后来,被桑南溪给扔了,扔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早不知沉在了哪儿。
周聿白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只不过这个誓言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不会结婚。”
“我的结婚对象,只能是她。”
“是嘛?那你们分开这些年又是在干什么?给她机会找下一任男朋友吗?”
“你认定了她,她就认定你了吗?”俞念嘲讽地问道。
周聿白的手攥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涌现,似是在强压着某种情绪。
这话刺耳,却又无比的现实。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他就不知为桑南溪情绪失控了多少次。
“停车!”俞念再难忍受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内,那是对她两年真心相待的一种侮辱。
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
打开门,离这辆车不远处停着一辆同型号的车,宋承良微微躬身:“俞小姐,先生为您安排了车子送您回去。”
他早就安排好了,哪怕她不跟他吵这一场,他大抵也就能送她到这了。
他这人,不论对谁,做事总是滴水不漏的。
俞念脸上的泪痕未干,临下车前,她抹掉了眼泪,昂着头看着周聿白咒骂了一句:“周聿白,我祝你永远得不到她。”
车外的雨渐渐大了起来,雨滴落在车窗上,渐渐连成了一条光彩熠熠的细流随风往后跑去。
他明知该忍一忍的,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此刻的局势都在指引他,现在并不是和俞家产生矛盾的好时期。
“承良,京北那儿让人都警醒着些,别把事情闹到不该闹的人那去了。”
宋承良低声应好,等到再抬头时,周聿白的脸上少有地展露出几分倦色。
他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了口气,肩颈处又开始连着后脑勺隐隐作痛起来。
半个月前的那场争吵还历历在目。
她这回国不过才多久的功夫,就能挽着别的男人在他面前百般维护。
也是,她身边什么时候缺过人。
想到这,周聿白突然觉得这半个月以来的忧心忡忡当真是可笑。
不过是一瓶药,他却生怕她受了委屈。
既然走了,就不该回来的。
从桑南溪回国那一刻开始,一切的发展就好像脱离了他的控制。
照陆时雍他们打趣得来说就是:“聿白,这事儿你可做得有些自轻自贱了。”
他们这样的人,所求不得,是少有。
即便不得,也不过只是生活中的消遣。
时间能淡化一切,好像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今夜,他不该来,却起了贪念。
贪念一起,曾经那些已经钝化的爱与恨便交织着变得更为锐利。
“先生,我们……”车子漫无目的地往前开,并不知归途在哪儿。
“掉头。”
宋承良点了点头,车子又照着来时的路往回驶去。
车子尚能找到回头路,他周聿白却不能。
永远得不到?周聿白闷声低笑,像是在自嘲,苦涩的郁结之感却从胸腔里透了出来。
早在五年前,桑南溪就宣布了他们关系的死刑。
第9章 我向来很护着我男朋友
“今晚真的不好意思,把你拖下水了。”桑南溪带着歉意看向李睿文。
两人撑着伞并排而行,下车的地方离主办方提供的酒店不远。
原本轻挽在男人手臂上的手,在那辆商务车驶离的瞬间便垂了下去。
桑南溪仰着头看向他,昏黄的路灯下,她苍白的脸颊反倒染上了几抹颜色。
被风吹得胡乱飘零的雨丝总有些细细密密地落到了她的发丝、脸颊。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澈的眼眸下倒映出他的影子。
李文睿只感觉心底的某一处被突然触动,心跳莫名加快了起来。
他突然,很想搂住她。
他压下心头的悸动,故作轻松地开口:“那就麻烦桑老师之后再帮我策划几个画展,就当我今晚的演出费了。”
桑南溪失笑:“好,一言为定。”
雨势渐大,两人加快了步子,可到底只有一把伞,裤子上衣都变得有些潮湿,桑南溪的的嘴唇有些微微发颤。
“南溪,我搂着你,介意吗?”李文睿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一把伞往往只能遮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
“不……”
“滴——滴——”身后的车灯照亮了他们前方的路。
两人的投影被拉得老长,又隐入无尽的黑暗。
“南溪?”李文睿有些担忧地叫了她一句。
他虽察觉到了那人与桑南溪之间不太寻常气息,但总不好开口问什么。
桑南溪垂在腿边的手不由握紧。
车门被打开,豆大的雨滴砸在门沿边缘。
周聿白就坐在不久前她所坐的位置上,硬朗利落的侧颜线条比五年前来说多了几分沉稳。
他低垂着眼眸,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举手投足间尽是矜贵淡然。
只这一眼,李文睿就突然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他越是不说话,就越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宋承良快步撑了伞下车,无形地隔开了桑南溪与李文睿的距离。
“桑小姐,先生请您上车。”
许是见桑南溪僵持着,宋承良又微微侧身朝着李文睿得体地说道:“李先生,今晚劳烦您了,酒店那边我已经协调好帮您升级了套房,之后若是有需要也可以再联系我。”
宋承良递了张名片过去,上面几个华恩集团几个大字印得格外显眼。
李文睿眼眸闪烁,有些震惊,迟疑了几秒,到底还是接下了名片。
动心是真,怜爱是真。
但没必要为了那点心猿意马搭上自己的前程。
“李先生,我就不送了。”
宋承良像是早有所料般,提前将伞挪到了桑南溪头上。
这把伞比起刚刚那把,更能遮风避雨。
“我不去。”
桑南溪的声音被雨声覆盖,也不知坐在车里的人有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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