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珩的手滞在空气中停留了几秒,几番思虑后,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现在安心点了吗?”
桑南溪嗯了一声,偏头去看他:“Isaiah那边……”
“我问过了,没什么问题,你现在该让自己好好睡一会儿。”
车子拐入小路,她自小生活长大的地方渐渐浮现在眼前。
家里准备了客房,阿姨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一见她心疼得不行,搂着她的肩膀说:“乖囡囡,怎么眼睛肿成这样?”
闻清珩拿了包下来,阿姨热情满溢地也去牵闻清珩的手:“这是囡囡的朋友吧,累不累?房间都准备好了,吃了饭好好睡一觉。”
原本桑南溪没什么胃口,但阿姨左一筷肉右一筷菜的夹到她碗里,一个劲儿地说她太瘦了,要好好吃完这些才放她下桌。
桑南溪硬是吃到肚子都鼓起来,阿姨才放过了她。
闻清珩的房间在二层走廊的尽头。
桑南溪将他送到房门口:“如果要是缺什么,你跟我说,我让人去给你买。”
“知道了,快回去休息吧。”
桑南溪糯糯地点了点头,“那我回房了。”
她刚转身,腰间却蓦地一紧,高大的身躯贴上她的后背,昨夜的酒气早已经尽散了,他温声开口:“溪,祝你做个好梦。”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几秒,比起昨晚上安慰她时的拥抱时间要短很多,但却让人心猿意马许多。
闻清珩是在晚上七点的时候醒的,他走到楼下,站在窗边,外面的小花园里还架着秋千,在随风轻摆,晃动的样子让人仿若能想象出桑南溪坐在上面扬着笑脸的模样。
宜城上空阴霾的天气还未消散,天色已经渐晚,阿姨正在厨房里做晚餐,家里除了阿姨炒菜的声音外一片沉静。
房子里处处是桑南溪生活过的痕迹,或是她小时候的照片,或是她获得的奖项。
闻清珩有些许的庆幸,此刻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
桑南溪放在桌上的手机正在震动,他走近看了一眼,没有打备注,是京北来的电话。
第126章 我不想被她害死
今天晚上是周王两家订婚前的最后一次正式家宴。
周聿白和桑南溪分手后,两个人若不是刻意有心,大概不论怎么都不会再有交集。
可命运总是这般,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因为这场大雪,航班大面积延误的消息上了热搜,乘客质问机场地勤的事更是在网络上一时激起千层浪。
当天晚上就有记者跑到机场报道,在飞机通知起飞,人群欢呼的那一刻,有人拍下了桑南溪从掩面而泣到红肿着双眼登机的照片。
发布审核前,主编拦下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虽然比起上回热搜上的少女看着要憔悴不少,但上一回全网撤照片的事情还记忆犹新。
几番波折下,这张照片还真兜兜转转地送到了宋承良手里。
当时他正陪着周聿白在开会,只能先让人去查,消息很快传来,宋承良看了后心不由一沉。
一直到会议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家里已经在派人催,这场家宴是为了确认订婚的最后事宜,老爷子下了令,周聿白不允许缺席。
宋承良犹豫再三,上了车后还是将照片递给了周聿白,“先生,桑小姐的父亲因为轻度脑梗中风住院了,桑小姐她……可能情绪上不太好。”
屏幕上闪烁的白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周聿白微眯了眯眼,几秒的适应过后才看清楚照片上的小人儿。
照片翻动,原本只是静态的照片在此刻却仿若组成动态的画面,她哭泣的模样,留下的每一滴泪,串联成线,无形地将他的心紧紧缠绕包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周聿白无暇顾及她身边的人又是谁,心头发涩地想,怎么出了事,也不知道给他打个电话。
小姑娘心硬得很,说分手就真断得干干净净,每一次都是不留余地,明明那天在窗口看见了他,却连见都不愿出门见一面。
周聿白没出声,小李的车子也就一直没发动。
宋承良看了眼时间,不得不开口催促:“先生,咱们该回了。”
今晚容不得出差错,周聿白的指节轻抬,低声说:“走吧。”
路灯早在夜幕稍暗时就已经亮起,照得亮穿行的路途,却照不亮人心。
车子因为拥堵而停下,大片的刹车灯将暗蓝色的夜晚都染上了一片红色的光晕,看的人眼花缭乱。
周聿白将车窗落下一道浅缝,烟雾袅袅燃起,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找到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微微顿住。
一直到猩红的火星燃得指节隐隐发烫,周聿白这才掐灭了烟,屏幕上是正在拨通中的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冰冷的女声响起,也并没有人接通。
车子缓缓开始向前移动,周聿白自嘲地勾起嘴角,闭目仰靠在椅背上,周身好似笼罩着一层浓雾。
拨开云雾,不过是个落寞的人影。
自作多情,念念不忘。
再睁眼,他的眉眼再次变得冷然,车子已经停在了会所楼下。
周聿白入座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了。
他礼数周到地道歉:“我来晚了,伯父见谅。”
王屿哈哈一笑,俨然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家人,摆摆手笑道:“你工作忙,不碍事。”
王屿问:“身子怎么样了?之前那场意外可是让人吓得不轻,琬沅急得眼泪都掉了不少。”
“劳伯父挂心,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
推杯换盏间,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不久后的订婚宴上。
老爷子正和王屿在谈订婚后正式婚期的事,门外却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喧闹声。
“我是我爸的儿子,今晚的家宴我为什么不能来!”隔着厚重的包厢门,也不难听出那语气中的掷地有声。
周聿白面色如常,甚至在门被推开的前一秒还在回答老爷子先前的问题:“我没什么意见,这事您订就好。”
门倏地被推开,闯进来的男人跪倒在王屿的身边,看向王琬沅的目光面色惊恐:“爸,您救救我,我不想被她害死。”
王屿看了一眼周钧之,面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混帐东西,又在这发什么疯!”
王琬沅猛地站了起来,素来处变不惊的脸上挤出几分过于刻意的笑容:“哪儿来的醉鬼,今天是我没挑好地方,让各位长辈见笑了。”
一边说着,她朝着外面的警卫招手,“把人带出去。”
“爸!王琬沅她要我的命,她容不下我,我有证据的,你看!”王岱岩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照片文件洒在了台面上,抱着王屿哭得泣不成声:“我从没奢求过什么,我妈也从没有,我没想过回王家,也没想和她争什么,爸,你让她放过我吧,我……只求偏安一隅,过好自己的日子罢了,爸爸,你想想我妈,她跟了你……你救救我吧。”
王屿的目光扫到桌面上的东西,脸色由青转白,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样的场合,周家自然没有再待下去的道理,包厢里的哭声不断,悲恸至极,听得人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周钧之冷着脸,睨了一眼一旁面色淡漠的周聿白。
他倒跟个没事人似的。
罗子玉起身笑着打着圆场:“时间也不早了,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就先回去了。”
王屿牵强出几抹笑意,本该站起来示意,却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稳着声线有些浑噩地说了一句:“让周老见笑了。”
周聿白跟在最后,包厢门合上的前一秒,抽噎声不断,王琬沅攥着拳头整个人不住地发抖。
屋里响起极为响亮的两道巴掌声,这一回,王屿对自家的儿女,少有的未见偏颇。
他们王家自家的好戏,怕是今夜才刚刚开始。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来,此刻却陷入了沉静。
周钧之的脚步猛地顿住,转身看向自己细心栽培长大的孙子。
周明奕看出其中的不对,赶忙上前扶住老爷子:“爸,有什么事咱回家说。”
周聿白孑然一身地站在那儿,眉目间尽是坦然之色。
周钧之到底是忍住了怒火,被人搀着上了车。
罗子玉来拉他:“你又做什么了?今晚这事儿……”
周钧之摇下车窗,凛然地将目光投向他,一场风暴在这寒冬中酝酿。
“回家。”
第127章 毁了这桩婚
车子往老宅开,周聿白隐隐记起,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老爷子从外赶回来,问他,脑子清醒没。
来来回回地问,他就只说了一句话,要把她堂堂正正地娶回家。
当年棍棒落在他身上时也从未动摇过的决心,直至今日才破开重重迷雾,让人窥见了些许的微光。
只是经年已过,他身边不再有人相伴,面对这份微光,再无欣喜,唯剩下一片漫无目的的虚无。
手机里前不久拨通过的电话仍未有回音,指节夹烟的那处肌肤似乎又有灼热的痛感卷土重来。
周聿白在一片哑然寂静中开口,“承良,订明早飞沪城的机票。”
他想见她,哪怕只是远远一眼。
宋承良点点头,看向周聿白的眼里却带着几分担忧。
车子已经快开到老宅了,周聿白前几日才放了话说这婚成不了,今日就出这档子事,是巧合还是有意,早已经不言而喻。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他的眼底逐渐浮现出那座幽深宅院的光影,周聿白神情寡淡地推开车门,大门开敞,孤身往那片光亮中走去。
身影寂寥,屋内幽幽点燃的檀香味弥漫在冷风中,钻入鼻腔肺腑,却怎么也抚不平这冬日里燃起的躁火。
周钧之他们的车要早到几分钟,罗子玉在门口拉住他:“你究竟做了什么把你爷爷气成这样?”
周聿白眼眸轻掀,到此刻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淡淡地开口,说:“毁了这桩婚。”
罗子玉的身形晃了晃,虽并不意外,可真听见他这般毫无遮拦地说出口,心房还是忍不住地震颤。
是为了谁,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
罗子玉松开拽住他的手,对于他的执拗终究是无可奈何:“进去吧,你爷爷在等你。”
进屋的时候,吴盈秀正从楼上下来,在问老爷子:“回来了?怎么吃上药了?”
周聿白快步上前扶了老太太坐下,这才走到老爷子身边,低唤了一声:“爷爷。”
周钧之深吐出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他,“戏我也看了,满意了?”
原本他还疑惑,前几日还信誓旦旦的人,怎么今晚这场饭局如此地听话,连半分推阻都没有。
原是特意排了这出戏给他看,明摆着告诉他,这王家里面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先不论王屿有私生子这事儿,就单论王琬沅这心狠手辣的手段,这门婚事老爷子必然也不会再考虑了。
“一直等到今日,倒真是难为你了。”周钧之冷哼了一声。
周聿白仿若没听出老爷子话中的讽刺,一本正经地答:“是慢了些。”
慢到身边的小姑娘已经离开了他。
这步棋一步步布下来,他只能等,等王岱岩认清王家,等他手里的筹码足够受王屿重视。
解除婚约这事儿,要么从王家下手,要么从老爷子这下手。
他仔细考虑过,若是要扳倒王家,一是为周家树了敌,到时树大招风,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二是耗的时间只会更久,哪怕是私生子这样的事情,对于王屿来说,也不过只是个人作风不正问题,以王屿的身份地位,实在不足以掀起波澜。
王岱岩的出现是破局点,这人虽惰性重,但胜在心思相对单纯,长在这样的家庭里,比起权势却更追求吃喝玩乐的安稳生活。
他与他母亲虽都不争不抢,但王琬沅却并不愿放过他。
王岱岩这才不得不另谋出路,只是他在王家的地位实在是过于可有可无,甚至连成为谈判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贸然行事,他极有可能成为被王家放弃的一颗弃子。
王岱岩需要,一个能让王屿重视,足够与王琬沅制衡的条件。
握住这个条件,他才会在今日这般的破釜沉舟下得以生机。
这半年来,周聿白为此步步为营。
一直到今日,才借这场戏让老爷子看清王家内斗,门风不正,心思狠毒,不论哪一点,都不足以成为与周家联姻的对象。
周钧之看着他一副毫无悔改的样子,怒不可遏,“你!跟一个私生子做交易,亏你想得出来!”
“你是打算要为了那个丫头,搭上自己还是搭上周家?”
周聿白垂眸听训。
周钧之的拐杖敲得震天响:“你如今是胆大包天,这其中但凡有一步出了差错呢?”
“你今日摆他一道,把他王家搅得天翻地覆,但他若察觉了,想在退之前给你落个绊子也不是不行。”
“周聿白,你是位置坐得太稳当,非得让自己跌一跤才满意是不是!”
吴盈秀在一旁听着,也猜到大半,怪不得当初周聿白求她让她在一旁劝着,说到底,他这事儿做得实在冒险,说到底不过全然凭一个赌字。
吴盈秀轻咳了几声,起身走到周钧之身旁帮他顺气:“事已成定局,你再骂他又能有什么用。”
周钧之横了周聿白一眼,语气森然地道:“成什么定局,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怎么?除了王家就没别家了不成!”
檀香燃尽,灰落无痕。
周聿白闻言倒是不见异色,只沉声开口:“爷爷,今儿这事我既做了,您要打要骂我也都认了。”
“但……”他顿了顿,“即便是定了别家,我要是不愿,怕是您也得再恼上我几回。”
“你!”周钧之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聿白,别再说了!”吴盈秀一边抚着周钧之的后背,神情都变得肃重起来。
怕老爷子真出事,周明奕已经去叫医生,罗子玉也来拉他:“你先回去,这事儿之后再慢慢说。”
周聿白轻叹了口气,替老爷子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里。
周钧之还气着,将那杯子放到了桌上,冷声骂道:“滚出去!”
周聿白仿若置若罔闻,脊背慢慢弯下去,在周钧之面前半跪着,又重新拿了热水端着,语气放轻了不少:“爷爷,我没忘我身上挑的什么担子,这一路走来,更从没敢松懈过。”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想让我往后的路走得轻松些。”
“可若是这份轻松的得来,要我放弃她,那我宁可走得慢些,累些。”
周钧之油盐不进,脸上虽仍旧执拗,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我看你是被她迷了心智,丢了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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